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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登了。
回头,看见阿喀琉斯怀抱那名受伤的白衣少年自人群中缓缓走出,不知是否错觉,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这边。
帕特洛克罗斯不自在移开目光,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对赫克托耳来说是个绝对的禁忌。
菲罗克斯国王显然听说过阿喀琉斯的大名,当下露出更加谦恭的笑容侧身让出道路,让欧纽斯和阿喀琉斯骑上士兵准备的马。
之后,又将目光落在虚弱依靠在一起狼狈不堪的赫克托耳一行人身上,显然,国王认出了赫克托耳,但是他并未伸张,而是再次行礼,说:“几位客人要是不嫌弃特涅多斯王宫简陋也请一同前往休息一晚吧。”
“如此,那就多谢菲罗克斯陛下。”帕特洛克罗斯代赫克托耳回礼道谢。
于是众人便各怀心思住进了特涅多斯国王菲罗克斯的王宫。
这个国家并不富裕,王宫也只是纯大理石建筑,寝室小巧精致,干净简洁。
待到用完餐完全安定下来已是深夜,赫克托耳仍旧精神不振,失血过多让他脸色看起来极为糟糕,而他本人为了掩饰自己的虚弱也紧闭嘴唇,不肯多说话。
帕特洛克罗斯看他嘴唇干裂得厉害,便说想喝水要到厨房去找水喝,让赫克托耳先睡。
“是吗?”太阳神殿内,终究不放心的阿波罗半依在软塌上倾听达芙妮诉说离开这段时间帕特洛克罗斯身边发生的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拨弄她透明的长发,皱眉:“虽然说当时封印已经即将崩溃,没想到他随手一抓竟然让封印提前解除了?”
达芙妮垂下长长的睫毛哀伤点头,低声说:“是的,殿下,当时他自己可能并没有看到,他抓在手里的是维持封印的神祗本源,我想雅典娜殿下也是因此没有在封印崩毁的一瞬间被抽取完维持神祗生命的力量,从而得以继续存活。”
阿波罗淡淡一笑,轻抚她洁白的面颊,说:“看来是这样没错了。父亲一直告诉我们他是第二代神王,现在在我看来,恐怕远不止如此。”
达芙妮抬起眼帘,睁大透明而哀伤的眼望着阿波罗,“殿下,您似乎喜欢上了那个少年?”
跟随这位任性的太阳神这么多年,太清楚他的眼神是怎样的,无论他脸上的笑容多么温柔,真正的温暖却从来未曾到达过他眼底。
而此时,他冰蓝的眼眸竟然罕见的闪烁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那个平凡的少年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他竟然会影响到这位从来将世事看得极为通透的理性神祗?
“谁知道呢?”阿波罗不置可否闭上眼,“只是觉得他跟我有些像罢了。我累了。”
达芙妮坐在他身边不再说话,扭头看窗外,橡树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风信子与百合的花香漂浮在空气中。
阿喀琉斯将白衣少年放在床上,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晚餐的时候他几乎没吃。
少年别有风情的斜躺在床沿,狭长妖媚的眼睛静静望着他,单纯而直接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阿喀琉斯被他看得不自然,皱眉起身:“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如果没什么不方便的话,我还不想照顾一个无名的人。”
“呵!”少年轻笑一声,低声说:“在看到我的随从们时你心底不是就已经有答案了吗?阿喀琉斯,希腊人中最伟大的英雄。我绝不是什么无名的人,我是底比斯创始人卡德摩斯国王的外孙,公主塞墨勒与宇宙之王宙斯的儿子,酒神狄俄尼索斯。”说话间吹进窗的晚风拂开少年额前厚重的刘海,露出额头中间的一枚酒神刻印,一串紫色的葡萄,白色亚麻布长袍被风掀开露出少年稚嫩白皙的胸膛,显出一种不成熟的妖娆风情。
阿喀琉斯无动于衷转身,淡漠说:“这还真不是什么无名的人。那么,晚安,酒神殿下,祝您能有一个好梦。”说完头也不回离开寝室。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狄俄尼索斯自嘲一笑闭上眼翻身平躺:“好梦?自从你离开后,我就从未做过一个好梦,帕勒蒙,我的爱人。”
合上门后阿喀琉斯大步走在空荡荡的王宫大理石回廊上,帕特洛克罗斯和赫克托耳一行人被狡猾的欧纽斯安排在另一座寝殿。
转过一道围墙,大理石宫殿便呈现在眼前,朦胧的夜色中阿喀琉斯看到一个人影蹲在门口的走廊边,灰白色的光影笼罩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谁,放慢脚步安静走过去,竟然是帕特洛克罗斯蹲在角落里捂着胸口在颤抖,连忙快步上前来到他面前蹲下,“帕特洛克罗斯,你怎么了?”
伸出的手刚要碰到他的肩膀,帕特洛克罗斯闻声身体猛地一僵,身上闪烁的灰白色光芒立刻消失,他抬起头白了脸色后仰跌坐在地上。
只是这么一个反射性的动作,两人之间就像一张被猛然撕裂的画布,裂帛般的撕裂声无声回荡在各自心神之中。
帕特洛克罗斯僵硬后退站起身,“唔,我没事,阿喀琉斯,谢谢关心。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阿喀琉斯收回冰凉的手,还有些没定神,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才是,这么晚了,蹲在这里干什么?”
这才想起什么,帕特洛克罗斯慌忙扭头寻找,随后在走廊护栏上找到搁在上面的一只水罐和水杯,说:“我刚才到厨房去找水——啊,糟糕,我出来好久了,阿喀琉斯,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阿喀琉斯一把抓住帕特洛克罗斯的手臂,压下满腔怒火,沉声说:“帕特洛克罗斯,我来,是要带你回去的。”
帕特洛克罗斯停下来,低头,“阿喀琉斯,我——回不去了——”
说完不待阿喀琉斯再说话,发足逃也似的跑开。
“嘭!”一拳打在石柱上,花岗岩的大理石柱哧——地一声裂开一道裂缝,阿喀琉斯咬牙愤怒转身,什么叫回不去了?!
帕特洛克罗斯,就是死,我也会把你再次带回我身边,无论发生过什么将要发生什么,你永远无法从我身边逃开!
来到寝殿门后,帕特洛克罗斯收起刚才的混乱和痛苦表情,摸了摸胸口,刚才在走廊上胸口突然莫名其妙剧痛起来,痛得自己差点以为要死掉,却在阿喀琉斯出现时又突然消失了,也许是真正的帕特洛克罗斯留下的诅咒吧?
想着今天下午在海面上发生的事,那张脸的确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是幻影,他——应该是在责备自己抢走了他的身体吧,哭得那么伤心,抢走了他的身体还抛弃了他最心爱的人。
如是想着反而轻松不少,这样自己也就不用时时刻刻被负罪感折磨了。
深吸一口气,推开木雕门,迎面看见的是赫克托耳沉沉的睡脸。
轻轻将水罐和水杯放在桌上,来到床沿,开了两次口都没忍心叫醒他,于是只能低叹一声俯身拉开旁边的毛毯盖在他身上,为他理顺压乱的头发,轻声说:“赫克托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抬头看着墙壁上火光摇曳的牛油灯,想起阿喀琉斯和真正的帕特洛克罗斯,心里面涌起悲凉的沧桑感。
真是世事无常,不知道接下来命运给了他们这群人怎样的安排,没有人能抗拒,也没有人可以改变,冥冥之中,仿佛,一切都已准备好。
作者有话要说:
☆、Section 49
“殿下,那位大人私自行动了,我们要怎么做?”特洛伊王宫偏殿内,红眼的海伦对着壁炉中熊熊燃烧的绯色火焰询问。
那耀眼的火焰不安扭动两下后,响起低沉的声音,“既然他愿意为我们打头阵,那么我们不妨助他一臂之力,通知喀耳刻,再袭击一次,迷惑宙斯的双眼,让他无暇再查贞女会!”
“是!”海伦低头。
那火焰顿了一下,再次问:“容器的状态最近怎么样?”
“那位大人解除封印之后,混沌力量涌出更快,尤其是最近,他似乎找到了宿主,原本无法聚集的力量逐渐汇聚起来,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那就好,但是就算是这样,短时间之内仍然无法开启盒子,你一定要耐心。”
“我会的,殿下。”
“好了,去通知喀耳刻吧。贞女会已经前往下一个封印地,你的任务仍旧是原地待命。”
“是!”
再次抬起头,那双妖异的血红眼睛已经被灰金色取代,变得美丽而忧伤,就像一位养在深闺吟花弄月不知世事的妇人,海伦安静看着壁炉内熄灭的灰烬,金色双眼闪烁着神秘的算计光芒。
第二天海上起了东南风,正是起航的最佳天气。
此次出行时间紧迫,绝不可能有半点延迟,再之赫克托耳的身份已暴露,如果阿喀琉斯乘机传信给希腊人,告诉他们特洛伊的主将现在不在城内,后果不堪设想。
赫克托耳的状态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好,上船不久就开始发烧,如果不是帕特洛克罗斯细心发现,真不知道他会撑到什么时候,强行将人安抚躺在内舱船长的床上,然后手忙脚乱到处找水冷敷。
两个弟弟也陪伴在船舱内。波吕洛斯落寞坐在窗口看海面,他现在变得沉默寡言,让人有些不习惯。
乖巧的伊洛斯坐在帕特洛克罗斯身边为他打下手。
船舱外,清晨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阿波罗殿下坐在船舷上背靠舱壁闭幕养神。
年轻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坐在顺风而行风帆舒展的桅杆上眺望远方,白色衣袍与灰白的风帆混为一体。
阿喀琉斯和欧纽斯国王在船尾甲板上下棋。
船在始终温和的东南风中平静航行了半天,再有半天行程就到达利姆诺斯岛。
拉拢利姆洛斯的计划虽然付诸东流,酒神祭在即,而且酒神本人就在船上,作为特洛伊的继承人,赫克托耳当然不敢在这种时候再次得罪一位奥林匹斯主神,所以,无论如何,要参加完酒神祭之后才能继续北上到色雷斯去。
中午吃完饭后赫克托耳的烧才开始退,等他睡着之后,帕特洛克罗斯才来到甲板上舒展因为长时间重复同样动作变得僵硬的手臂。
看着船舷边身形纤细优美的帕特洛克罗斯,坐在甲板上无所事事的欧纽斯咋咋赞叹两声:“真是少见的美少年,可惜不是我的菜。阿喀琉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阿喀琉斯看着踮起脚深呼吸的帕特洛克罗斯,淡淡一笑,不甚在意说:“这点小事还不敢劳烦欧纽斯陛下。”
欧纽斯笑起来,“说的也是。”
在狭窄的甲板上走了两圈后找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安静望着波涛起伏的碧蓝海面,微风拂面,温暖惬意,海鸥时不时从眼前掠过。
“帕特洛克罗斯,在看什么?”
甲板上很吵,刚开始帕特洛克罗斯没听清楚不远处阿波罗的发问,顿了片刻才反映过来,回头看他,微笑着说:“唔,没什么,很漂亮,这片大海和天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帕特洛克罗斯随口说道,抬头仰望一下天空,“和平宁静,没有战争和硝烟。”
阿波罗露出笑容踱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海面,“但,也只是暂时的。”扭头匆匆打量一脸专心看海的少年,他的面部轮廓已逐渐呈现成年人的骨线,双眼有些大,显出比实际年龄稍小的稚气,睫毛又长又翘,唇形线条很柔软,可以看出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帕特洛克罗斯蹙眉,“是的。也因为短暂才显得更加美好不是吗?”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埃涅阿斯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插在两人中间,满头褐色卷发让他看起来真的很像波吕洛斯口中一只可爱的猪。
阿波罗斜眼看一眼没有骨头一样趴在船舷上的埃涅阿斯,问:“埃涅阿斯,你准备什么时候才离开达尔达尼亚城,到特洛伊去?”
“拜托,殿下,我真的很不想被卷入希腊人和特洛伊的战争啊,而且,你看,希腊人真的很凶。”嬉笑着回头随意一指身后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阿喀琉斯和欧纽斯两人。
阿波罗看了一眼露出危险神色的阿喀琉斯,意义不明一笑,说:“再凶,凡人终究只是凡人,不是吗?”
听到他的话的众人无不同时陷入沉默,凡人终究只是凡人,没有与天神对抗的力量,永远只能被俯视。
“是谁在吹海螺?真好听。”静默中,商船的正前方海面上飘来悠扬的海螺声。
闻言,阿波罗等人抬头远眺,视线所见之处,只有万顷波涛,连海鸟都没有,更不要说人影。
海鸟?!
对了,刚才海面上还鸟鸣声不绝于耳,海鸥和海燕成群结队翱翔于海面的,可是,现在,为什么——
不详的预感让帕特洛克罗斯打了个寒战,连忙对埃涅阿斯说:“波吕洛斯和伊洛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