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奇德傻愣在原地。他来自北方,北方的雪暴总是可怕到让他以为天地重构,那种大气磅礴的神明一样的力量,总是让他心生畏惧与膜拜,也在他血液中种下了勇猛的种子。来到南方以后,他总有一种优越感。南方从来不可能像北方那样呼啸着撕天裂地的力量,它只会用一种缓慢的小把戏慢慢地摧残人,它没有那种残忍的壮美。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错了。当他看到黑褐色的风沙扬起,遮天蔽日,滚滚而来,他几乎挪不动脚。
36、第 36 章
风沙前进得很快,把白天变成黑夜,把平静得像是沉淀过的天与地搅在一起,空气中的砂砾擦过他的脸颊,滚出一道道血线,火辣辣得疼。鲨虎回过头来大喊,“愣着干什么!快走!”奇德这才回过神来。但是他的矮脚马已经惊慌失措,它跟他一样害怕得六神无主,前后蹦跶,根本不让他骑了。
鲨虎大骂一声“黑地板板”:“别管它了!快跑!”奇德被他喊回了声,回头就往他那里跑。沙暴以惊人的速度跟在他屁股后面,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量,鲨虎隔着几十尺都感受到那狂乱的气压。年轻人就快被沙暴吞没了。
他咬了咬牙,一夹大公马的肚子,迎着风沙过来救他。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让他失去了赶到沙丘下隐蔽的最好时机。
但是沙暴最后还是把奇德吞没了。鲨虎知道下一个就是他,赶紧下马,拍了拍大公马的脖子:“老兄——”
还好,他的老兄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大公马打了个响鼻,跪了下来。鲨虎顺势躲在了马腹下,把他的剑从背上取下,抱在怀里。他刚做完这件事,沙暴就笼罩了他们。一时间周围一片昏黑,粗糙的砂砾像是箭矢一样激射到他全身上下。鲨虎赶紧从马褡裢里翻出自己的旧毛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他敢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子宫里的婴儿。
“老兄!老兄!”奇德在一片混沌中呼喊。周围的风声很响,几乎要鼓破人的耳膜,但是鲨虎还是听到了。他大喊:“小鬼!这里!顺着我的声音到这里来!”
“可是我的马丢了!我找不到它!”听奇德的声音,他正在不停地吃沙,不过声音的确是越来越近了。
“黑地板板!别管你的马好么!这里!这里!”鲨虎探出身去。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然后终于在被风沙吹得窒息之前捉住了奇德的裤腰带。他紧紧把他拉到身边,奇德绊在了大公马身上,一个倒栽葱栽在了沙子里。鲨虎赶紧把他挖出来裹着。两个人凑在一起,紧紧地缩在马腹下,一边吐嘴里的唾沫一边等待沙暴过去。但是这场沙暴实在是持续得太久了。久到两人终于被刮得精疲力竭,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鲨虎醒来,周身像灌了铅一样又重又酸,动弹不得。更加要命的是,他觉得窒息。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沙尘坐起来,开始不停地打喷嚏。他的咽喉以及鼻孔里都是沙。他花了不少时间畅通它们。随即抖开了罗曼灰的毛毯,他敢打赌卡斯特洛斯的乞丐都不会要这么一床又破又烂的玩意儿用来过夜。做完这一切,他摇了摇仍旧昏迷不醒的奇德,奇德闷哼了一声,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北方话,转了个身,身上的沙子像是瀑布一样哗哗往下落。鲨虎这才明白他居然是在睡觉!他立即毫不留情地把奇德踢起来:“小鬼,起来了,起来了!”
奇德睁开眼睛。他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像是条大狗一样摇晃着身体,把沙子从身上抖落:“过去了?”
“应该是的。沙暴不会一场接着一场,接下来能太平好一段日子。”他一边忙着拍毯子一边瞧上他一眼,“你该庆幸,我在这儿呆了六年都没有遇上过这么大的沙暴。好吧,我几乎没遇上过沙暴!黑地板板!你这个大灾星!自打认识你我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儿!——还不过来帮忙!”
奇德抹完脸嘿嘿笑着凑上来,浑身脏兮兮地帮他拉着毛毯:“老兄,你的腿好像不太灵便。”
“我想这是血流不通畅的缘故。”他没好气地说,“某些人压在我腿上,跟只小奶狗似的。”
奇德快活地追上一瘸一拐的他:“我有个秘方,老兄,你可以试试——如果有奎灵娜树叶的话。”
“呵,”鲨虎嗤笑,“如果有奎灵娜树叶的话。”
“我可以调配出很好的伤药!祖传的手艺!”奇德一点都不在乎他话里的嘲讽,拍拍胸脯,“一点疤都不留下!”
“我想我们现在有别的事需要担心,小鬼。”鲨虎严肃地看着他,“你的马不见了,小鬼。你所有的吃喝都在上头。”
“哦。”奇德遗憾地感叹,然后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在胸前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他眼巴巴地看了大公马一眼。
鲨虎抬了抬眉毛。
奇德挺天真乖巧又不解地歪着脑袋。
鲨虎骂了句黑地板板。他倚在大公马边上,用纱布缠着自己受伤的手。
“好吧,我的马的确可以骑两个人——如果它还活着的话。”鲨虎这时候才觉得有点后怕。它的马从刚才开始一动不动。奇德也感觉到了不对头。他知道在沙漠里两腿走路是个什么概念,立刻冲上去,和鲨虎一起把大公马身上的沙子抹去。它棕灰色的皮毛露了出来,鬃毛稀稀拉拉只剩下那么几根,实在不符合它主人的名声。
“它不会死了吧!”奇德害怕地去探它的鼻息。
大公马打了个响鼻,把沙子和鼻涕全留在他手上,然后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它抖得非常彻底,以至于给奇德和鲨虎又洗了个沙子澡。然后,这家伙雄赳赳气昂昂地扭着屁股走了一圈,没有找到那匹小矮马,非常恼火。为了报复,它跑回来开始啃他们俩的头发。
“我想这代表着它也承认我是它的主人。”奇德说,“即使不是主人,也该是个乘客。”
鲨虎骂了句黑底板板,背过了身去整理褡裢。虽然相处了没两天,奇德却很明白这个南方人是答应了,于是跳起来比了个耶,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沙暴折腾得精疲力竭。鲨虎不得不承认比起这个小鬼,他的确老了。怎么会这样?他奇怪。他不过比奇德大了四岁而已……他不禁有点怀疑。他现在又饿又渴,四肢无力,左腿上的伤每时每刻都折磨着他,在沙暴过后,他实在不可能这么兴高采烈地活蹦乱跳。这个小鬼扯紧了他恐惧衰老的神经。
“但是食物和水只剩下一半。”他摇摇头,赶走了胡思乱想。“你以后得吃的更少。”
奇德立即就被打败了,趴在大公马上像是一具尸体。他演得像极了,眼睛瞪得那么大,完美地诠释了死不瞑目。
“而且我们现在就要走。”他说,拍着屁股把他赶上马,“我们得尽快找到下一处水源,今天反正你和我都乘着沙暴休息过,就不用再睡觉了。赶路乘天凉!”
大公马打了个响鼻,很明显,它很不喜欢有两个人坐在它身上。它撅着蹄子,蹬着后腿,表达它的不满。奇德伸手,搔了搔它的秃尾巴。
“手别闲!”鲨虎漫不经心地抽了大公马一鞭子,两人一马,就逐渐在平静的沙海中淡成一副剪影。
奇德倒坐在鲨虎的马上,把玩着马儿的秃尾巴,看着漫天星空倒悬,思念着不知在身在何处的家人。然后,把坐骑的秃尾巴编成了麻花儿。
天慢慢亮了。那红色的圆球还在地平线以下,奇德就感觉到了它可怕的热度。奇德几乎打了个寒噤。
他靠着鲨虎的背,“老兄,”他问,“什么时候开饭?”
鲨虎回答说,“你对我的坐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恶行,我不打算给你饭吃。”
奇德嚎叫了一声。他翻身下马,在一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活动活动筋骨,鲨虎也跳了下来,大公马走了一夜,它累了。
两个人牵着一匹马,在最后的阴凉中走着。
“我还是觉得应该吃饱,老兄……”他看着鲨虎的靴子,“我真的要吃你的靴子了,说实话。”
鲨虎突然比了个嘘。他们刚刚转过一道沙丘,但是黑地板板,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他转身又原路返回到沙丘上。那沙丘是刚刚才隆起的,看得出来,沙漠就是这样变化多端。不一会儿,他大踏步地从上头下来,按着背后的绝击,“我想我遇到我要找的人了。”他微笑地看着。他的眼睛眯起,看着远处旭日下的地平线。
奇德的眼力价也不错。他立刻意识到鲨虎看到了什么。那是穿越沙漠的富贵人家,一大队的守卫,一顶精致的小小软轿,上头装饰的珠宝在旭日下闪闪发光。“想不到你的妞还是个大家小姐!”他吹了个口哨。“大家小姐现在不吃你这一套啦!你看看,人家随手就是十几个护卫,哪会瞧得上你!”他打量打量鲨虎,全身上下就一条腰布,又是伤又是脏,不过好在他够黑,在大太阳底下不会晒伤,只会变得更黑。
鲨虎才没空理睬他,拔出绝击翻上马就走。
奇德赶紧跟上他。看得出来鲨虎很激动,都顾不上掩饰,奇德频频侧目,想不到这个剑舞者倒是个痴情种。
37、第 37 章
前头的队伍在这样的沙漠里很难得。经过沙暴的肆虐,居然还能让人看出他们光鲜亮丽的打扮,真是让人吃惊。此时他们正打算用餐,听到马蹄声都纷纷操起了刀。等走到能够互相看清对方的脸,奇德发现领头的人眉舒目展,竟然很高兴。
鲨虎勒马:“波蒂!”
那个胖胖的阉人腆着肚子行了个礼:“鲨虎先生!竟然能在这里遇到,真是万分荣幸!”他长了一副聪明相,但是投向鲨虎的眼神挺真诚。他还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奇德。鲨虎没有为他们介绍。他跳下马,走到波蒂跟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顶富丽堂皇的轿子里。
“呃……”
“您和里面的人是朋友,”波蒂很遗憾地说,“鲨虎先生。”他脸上的表情挺悲伤,看样子他不理解他熟悉的剑舞者怎么会跟反贼扯上关系。“您应该更谨慎地选择朋友。”
鲨虎按着腰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能看看他么?”
波蒂有些为难。他指指身后的人,“鲨虎先生,这一队护卫全是阉人。皇帝陛下认为他的贞操比安全更重要。”
“我只是看看他。”鲨虎不得不耐心解释,“我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他。”
“别听他瞎扯!”奇德打了个呼哨,“他是洪水猛兽!里头可怜的女士一定会被这只野兽夺去重要的东西!”他哈哈大笑着,跟大公马做着殊死搏斗。
“里头的不是位女士。”波蒂露出微妙的神情。
奇德震惊地盯着鲨虎,然后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老兄!”他凑到鲨虎身边,“你可真是太厉害啦!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会一声!惊世骇俗!”
波蒂扬了扬眉毛,他的胖手指上戴满了玳瑁戒指,“北方人,这在南方挺正常。北方小男孩尤其走俏。”
奇德露出厌恶的表情。他的神色变得冰冷,愤怒。波蒂有一瞬间觉得他会要了自己的命,但事实上他只是冷淡地擦着肩走过。波蒂看到他的手放在了匕首上。这让他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在宫廷里混了大半辈子的阉奴很机敏也很懂得察言观色,他意识到刚才的话触犯了这个陌生人最深处的忌讳。他擦擦汗,不禁为南北差异感到困惑,也为这个北方男人背后的故事感到一星半点的好奇。
鲨虎几乎是小跑着打开了轿子。他的巴沙完好无损地锁在里头。比起他的邋遢样,兰斯过的要好得多,他干干净净,散发出香膏迷人的香味,还穿着南方淑女特有的丝衣。但是……
鲨虎大笑起来。他把自己挤进了轿子,大手大脚地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他笑得那么厉害,简直直不起腰。兰斯则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他的脸黑极了,像是几十年没有洗过的锅底。事实上,从刚才听到鲨虎的声音开始,他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希望可以立即逃走,以至于鲨虎一直听到镣铐丁零当啷的碰撞声,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
鲨虎笑得满脸都是泪。果然,看到他的巴沙,他浑身的活力都赶上外头那个总是快乐得不得了的年轻人了。他好不容易停下大笑,眼神飘忽地看着除兰斯之外的其他东西:“巴沙,你的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