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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姨娘突然觉得胃里好像不大舒服,吃下去的东西往上涌,忙撂箸,抽出帕子,捂嘴憋住,忍了好半天,胃里翻江倒海,尚香看主子难受,忙扶着她往出走,不及同众妾打招呼,那边詹夫人见了,忙让丫鬟跟着。
沈绾贞见她这副模样,倒不像装的,想她涂一脸腻粉,妆容重对胎儿不好。
酒至半酣,沈绾贞怕夜里值夜的下人吃酒误事,自己脱身不便,就吩咐让程家的带人各处巡查,程家的酒菜吃得也差不多了,打着嗝带着仁义家的园子里各处仔细查检,确保无事,还不大放心,嘱咐仁义家的带着人每隔半个时辰走一圈,自己回到花厅接着吃酒。
仁义家的那日听二少夫人撂下狠话,不敢懈怠,抓住当值有胆大吃酒的,脸当时一黑,罚下月银,有个看门的婆子,喝得烂醉,被仁义家的撞见,当时就免了差事,打板子撵出去,一干下人知道主子治家严谨,下狠茬子,于是就都规规矩矩,不敢顶风上。
家宴直至更深,方散。
又有没喝够的,回房中单独开席,接着热闹。
沈绾贞被赵氏委了照管府里器皿杂物,席散,看着人收拾碗碟,杯盘,和花家的照着册子清点入库。
忙完,就已丑时,沈绾贞又坐着软轿,带着程家的等各处巡视,每到一处让人仔细看过,别留下火引,又查验一遍角门是否上锁,怕节下疏忽和有不尽心的。
绕着内宅走了一圈,天道已交寅时,看时候不早,沈绾贞回到房中,绣菊等打来热水,抹把脸,衣裳也没脱,就躺在榻上睡了。
绣菊等看主子着实累了,也就没叫起来宽衣。
天快亮时,沈绾贞听见外间有说话声,怕门户上有事,迷迷糊糊地问:“外面是谁?这么早就起来?”
巧珊推门进来,沈绾贞躺着没动,巧珊看主子半阖眼,“是英姨娘的丫鬟尚香,说她主子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折腾一晚上,来回少夫人请大夫。”
绾贞一听英姨娘闭上眼,“她不是怀孕?孕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肚子空两天,就好了,今晚家宴她就别去了,我派人给她送点吃食到她屋里。”
又嘟囔一句,“有身孕还跟着凑热闹,真是不消停,大过年,上那找大夫,也不是大事。”
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巧珊出去,尚香站在门口,巧珊一脸不高兴,“大过年的,你们那位几时能消停,主子说孕吐,不用请大夫,再说大过年去那找大夫,巧姑娘见天吐,也没见这么娇气,要请什么大夫。”说着,打了个哈气,半和着眼,进屋去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像是要睡着了。
尚香没办法只好回去,一进屋子,刺鼻的味,英姨娘把晚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还趴在炕沿边干呕,苦水都倒出来了,尚香看英姨娘小脸煞白,眼窝深陷,一宿人就憔悴不少,暗叹,沈绾贞也不是故意刁难她不给找大夫,本来孕期那个女人都一样,像巧慧不也是,可她主仆心里有鬼,根本就是假孕,这样子吐法,定是吃坏了肚肠。
英姨娘耷拉在榻上的头勉强抬起来,“大夫找了吗?”
“少夫人说孕吐,不碍事的,说大过年的大夫早回家过年去了,上那找。”尚香也没法子。
英姨娘一说话功夫,又哇哇吐开了,吐出两口酸水,苦胆都快吐出来了,尚香赶紧上前,替她拍背,英姨娘又折腾了一个时辰,筋疲力尽,躺着不动弹了。
尚香倒了盆子里的污物,又打水拧了棉帛,替她擦干净手脸,英姨娘沉沉睡去了,尚香松了口气,总算不折腾了。
把屋子沾水洒扫一遍,冬天冷也不敢开窗,就卷起里间毡帘子,通通空气,屋子里一股子食物馊了的味道,尚香又点上熏香,足忙活到天亮,一宿没睡,也不敢合眼,一会该叫起了,今儿是詹府祭祖,人人都要去的。
沈绾贞卯时才起身,今儿是大年初一,祭祖,吩咐人去厨房告诉,给英姨娘做点清粥,小菜。
英姨娘只睡了两个时辰,也没睡踏实,被尚香唤醒,神情懒懒的洗漱,吐了一晚上,肚腹空空的,大厨房送来早饭,英姨娘走去桌子边一看,早饭就一大碗清粥,和两样小菜,连干的也没有,皱眉问:“大过年的,份例反不如往日,就稀粥连点干的都没有,怎么能吃饱?”
尚香道:“少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说姨娘吃点清淡的,省得吐得难受。”
英姨娘是有苦说不出,认倒霉,把一大碗稀粥喝个底朝上,空碗底。
三十夜,外厅上詹少庭兄弟三个并几个堂兄弟,还有在伯府借宿的姑表弟付子谦一杯接一杯的喝,过年喜兴,詹伯爷不约束子侄,七八个年轻人就开怀畅饮,喝个痛快。
夜半,都东倒西歪的,詹大爷年长,有几分正事,喝到半酣,就怎么劝酒也不沾唇了,看兄弟们喝醉,说话口齿都不清了,怕在喝下去,就躺倒厅上,忙吩咐下人,把这几个人弄回去,那几个詹姓叔伯兄弟,留宿西偏房里,付子谦喝得烂醉,令下人连搀带架送回外书房。
詹少庭喝了酒水,头昏昏的,被小厮扶住送回外宅。
秋霜回家去了,秋霜是家生子,回家父母兄弟团聚,剩下芍药是一个人在詹府,从小卖到詹府,她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芍药是詹少庭的贴身大丫鬟,比别的丫鬟有体面,是上桌吃酒席的,一干姐妹,平素难得聚在一处,各有各的主子,顶多见面匆匆说句话,就各干各的去。
大过年,主子们给放了假,一年难得歇上几日,就都猜拳、行令、拼酒等,比主子桌子还热闹,主子们脸上也都乐呵呵的,也不责怪,任由她们玩耍。
芍药不敢多喝,惦记二爷一会回去,屋里没生火,床也是冷的,水也不热,就指使小丫鬟,“去前面看看爷们喝得怎么样了?”
那小丫鬟回来,说,“看样子还有一会,姐姐急什么,在吃一杯。”
芍药让几个丫鬟又灌了几杯,詹夫人的大丫鬟墨玉取笑道:“就只惦记你家二爷,眼睛里就盛下二爷一个,赶明儿我回了夫人把你给二爷,省得心里有,嘴上不说,看着人怪着急的。”
芍药红了脸,朝上席沈绾贞坐的方向看了眼,啐了一口,笑骂:“小蹄子,就你爱多嘴多舌,把你给二爷才好。”
笑闹一阵,芍药心里装着事,就借故先离席,出了花厅,往前院看看,外间厅上,烛火通亮,像是还没散,想起墨玉玩笑话,摸摸脸,滚烫,不知是吃酒的缘故,还是墨玉的话说到心坎上,紧走回屋,生了火盆,把水烧开,铺上被褥,拿过汤婆子放在被子底下,暖被窝。
走去外面,听听前厅喧嚣,好像酒宴还未散,又想起墨玉的话,她早就认作詹府为家,二爷是终身依靠,跟了二爷这几年,她眼界变高,年轻小厮也瞧不上眼,詹少庭本就是一美男,举手投足,牵动她一颗芳心,因此她尽心尽力服侍詹少庭,不敢有别的奢望,今儿墨玉的话,提醒她该为自己终身做打算。
夜风吹来,她穿着一件小夹袄,站在外面冷飕飕的,赶紧进屋烤火。
又过了半个时辰,听见外面有人喊:“芍药姐,快出来,二爷回来了。”
她赶紧跑出去,从小厮手里接过二爷,扶着东倒西歪的詹少庭进了屋,放倒在床上,蹲身小心地替他脱了靴子,铜盆里早预备下清水,她提起铜壶兑上热的,试试水温正好,取过帛布,沾湿拧干,爬到床上,为他擦脸。
詹少庭酒喝多了,双目赤红,酒精作用,兴奋异常,看芍药卖力地为她擦试,衣襟领口一低,露出一小截子雪白的脖颈,皮肉细嫩,芍药正值青春,弯腰扣身袄,紧箍住身子,似包裹不住香艳肉体,身材凹凸有致,曲线玲珑,詹少庭眯缝着眼,忍不住探手进去,捏了一把胸前翘软,芍药毕竟没经过这阵仗,心底既渴望又害怕,急忙爬下床,红着脸,“奴婢给二爷倒杯水。”
端灯过来,茶捂子里倒了茶水,端到榻上,扶詹少庭坐起喝了,詹少庭清醒一些,芍药怕他夜里着凉,忙拿过夹被给他披上,二人离得近,詹少庭感到一阵暖暖的气息,不觉伸手摸了下芍药的脸颊,凉凉的,于是醉声道:“上来,暖暖身子。”
芍药借着床头灯烛,看见二爷眼睛里有火苗跳动,她羞怯不敢上去。
詹少庭猛地一把把她扯上来,芍药倾倒在榻上,正跌入詹少庭怀里,詹少庭只觉怀中暖玉温香,巧慧有孕近不得身,英姨娘有孕,也不能服侍,他一个正常的男人,有日子没碰女人,也是出于本能,芍药又是从小服侍他,有几分感情,比红笺和巧慧两个来得亲近,就也不管芍药愿不愿意,强着她,行了云雨。
芍药是半推不就,初次破瓜,个中滋味,苦乐参半。
次日,酒醒,詹少庭看着躺在身旁的芍药,对昨晚之事还记得,搂着芍药安慰道:“你放心,我跟你主母说,以后不用侍候人,跟巧慧和红笺一样,是半个主子。”
芍药羞红了脸,头深深埋下,嗯了声,心里高兴,总算修成正果,不然不明不白跟着主子,岁数大了,随便配个小厮去挨苦,世代为奴为婢。
詹府沐修堂,供着祖宗牌位,牌位金粉书写,詹老爷和夫人在前,几个儿子媳妇跟在后面,除了正妻,妾氏通房是进不了祠堂的,规规矩矩的站在外面随着里面主子一起跪拜叩头。
祭祖仪式足耽搁半个时辰,英姨娘为了俏,穿得单薄,冻得浑身哆嗦,早饭喝的清粥,又折腾半宿,就有点支撑不住。
红笺见了,小声嗤笑,“姐姐这就支持不住了,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英姨娘没气力和她斗嘴,强撑着,这时若倒下出丑,詹老爷和夫人忌讳,对祖宗大不敬,咬牙硬撑。
眼睛却死死盯住,祠堂里面并排跪在詹老爷和夫人身后的詹少庭和沈绾贞。
祭祖仪式结束,起身时詹少庭无意中还扶了沈绾贞一把,英姨娘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楚,嫉妒啃噬着心,一揪一揪的疼。
未进府时,她不清楚府里情况,任由詹少庭说,她竟然相信他们夫妻有名无实,看亲昵劲,只怕早就到一块去了,英姨娘踉跄站起身,眼睛却未离开詹少庭和沈绾贞身上
送走詹老爷和夫人,往二房走,詹少庭和沈绾贞在前面并肩走着,妾室婆子丫鬟都在后面跟着,沈绾贞凭着女人的直觉背后一道目光如刀子,不回头看,低头冷笑。
她故意靠近詹少庭,假作不耐寒冷,詹少庭偏头看沈绾贞脸颊冻得如胭脂,分外鲜艳诱人,又见她靠过来,唇角微微挑起,看沈绾贞目光温润。
这些都没逃过英姨娘的双眼,英姨娘唇咬得发白,手在袖子里里死死攥住。
回到二房上房,詹少庭和沈绾贞上座,先是几个通房,红笺、英姨娘,巧慧也强挣着上来,齐齐叩头,“婢妾给爷和少夫人拜年。”
叩了三个头爬起来,沈绾贞笑着一声,“赏”就有绣菊端着荷叶银托盘,摆着三个红包,一一给三个通房,三人又一起叩头谢赏。
接下来,是二房的丫鬟婆子在付家的带领下,给主子拜年。
沈绾贞挥手,一一赏赐。
忙活完,沈绾贞看喜气洋洋的众人,笑着道:“一年到头,你等辛苦一年,放几日假,就不用上来侍候,你等也和家人团聚,会会亲友。”
众人高兴,齐齐道:“谢爷和少夫人。”
沈绾贞笑望着詹少庭,“爷还有何话说?”
詹少庭回望着她,略一踌躇,便道:“我有一个事想和夫人商量,芍药已是我的人了,日后不宜侍候人,还望夫人妥善安置。”
沈绾贞瞅眼芍药,芍药低着头,羞得脸红到耳根,上前两步,屈膝跪倒,朝上叩头道:“芍药是爷和少夫人的人,少夫人若让奴婢活,奴婢便活,若让奴婢死,奴婢也绝无二话。”说吧,又叩下头去。
“快起来吧,这是喜事,大过年的说什么死呀死的。”沈绾贞眉梢挑起,含笑说道。
就有绣菊等丫鬟赶紧上前扶起芍药。
沈绾贞转而对二房人等道:“从今儿起,芍药就是二爷的人,半个主子,日后若生个一男半女,就比我不差什么。”沈绾贞想敞亮话谁不会说,反正詹少庭妾多一个少一个,她也不在乎,也用不着她来供养。
芍药听见少夫人这样痛快就答应下来,一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傻站着,还是付家的用手指捅了捅她,她才醒过神来,重又跪下,给二爷和少夫人磕头。
待起身,沈绾贞又让绣菊取了支金钗,赏给她。
芍药大喜过望,右手长指甲偷偷掐了点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