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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的!”“璃璃……”朱氏在床上歇了一会,又在红玉的服侍下喝了半盏热汤后,才总算微微回过点神,然后撑起身,含着泪扶起莫璃道,“璃璃,好孩子,娘知道了,这几天苦了你了!”“娘,你好好歇着,我去奶奶那看看,今晚爹那我会守着的。”“孩子,你今晚也好好歇着去。”朱氏抚着莫璃明显瘦了一圈的脸,心疼得哽咽了一会才又道,“明天就开始做法事了,后面还好几天呢,你别这么逞强。”
“我知道的娘。”莫璃握住朱氏的手点了点头,又扶着她躺下,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再回身仔细交代红玉几句,才轻轻退了出去。
“姑娘,您先吃点东西吧,顾大娘特意给您做了素面。”莫璃从朱氏那出来后,守在外的红豆忙走过去扶住她轻声道了一句。“老太太那怎么样了?”几日下来,莫璃的脸色白得吓人,声音也异常沙哑,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大圈,但她眼神却很平静,悲伤被深埋,腰背直挺得让人心酸。红豆小心回道:“几位族奶奶正跟老太太说话,这会子才刚走。”莫璃皱了皱眉,一边往莫老太太那走一边问:“她们都说什么了?”红豆想了想,就道:“听刘妈说,好像是提了以前什么契书和族产的事儿。”莫璃脚步微顿,她知道族里那些人定会趁此机会过来说这事的,可是,她回头往灵堂那看了一眼,父亲尸骨未寒,他们就这般等不及了!当年爷爷在族里立下契书,莫家若无后,东庄那片桑园则重新归入族产。她不知当年因何事使得爷爷立下这样的契书,但如今父亲这一走,她家明明白白的就成了绝户,跟当年一样,那些人都蜂拥过来了。“薛姨娘呢,刚刚在做什么?也跟那些七姑八婆凑在一块?”“薛姨娘是在那些人面前抹了不少泪,不过现在已经回自个房间去了,说是身子熬不住,今晚守不了灵了。”红豆说着就看了莫璃一眼,然后小声道一句。“随她吧。”莫璃淡淡一句,只是走了几步又问,“雪儿这会也在老太太那吗?”“在的,刘妈正哄二姑娘吃东西呢。”莫璃点了点头,没再问别的,来莫老太太的院子后,就快步走了进去。
莫老太太这屋里原本就很显素,只是因有雪儿在,所以平日里屋里倒还摆着些花儿草儿,或是各种小布偶的鲜亮玩意,只是如今这些都收起来了,屋里的帷幔帘子也都换上素净的颜色。莫璃一进去,就瞧着一身素服的雪儿有些呆呆地坐在莫老太太旁边,刘妈手里拿着一晚面汤哄着她喝,她却也不张嘴,只是摇着头,然后依在莫老太太身上,四妞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莫璃走过去,看了看刘妈手里的面汤,见里面的面条还剩大半碗,她便问道:“奶奶晚饭吃了吗?”莫老太太忙叫刘妈给莫璃挪个绣墩过来,然后一脸心疼地打量着莫璃道:“奶奶下午吃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娘还在灵堂那守着,你吃了东西没?”“娘已经回去躺下了,刚刚差点就晕倒在灵堂里。”莫璃轻轻道了一句,又往旁看了看,便见一边的茶几上摆着几盘素色的糕点,还有一盅热汤。“我去看看她,唉,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这么熬着哪行!”莫老太太说着就要站起身,莫璃忙按住她道:“娘才躺下,刚刚也吃了些东西,奶奶您脸色也不好,先歇歇。娘那还有外头的事都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母亲病弱,祖母年迈,妹妹年幼,父亲这一走,这个家真似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族亲们虎视眈眈,整个家有种马上要散架的恐慌感。莫雪是被吓坏了,如她当年一般,悲伤之中还有那种不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惶惶不安占据整个身心。
莫璃看着满头花白的莫老太太,想着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她不知该怎么安慰,便握了握莫雪的小手道:“雪儿去姐姐那待一会,让奶奶好好歇歇。”莫老太太却道:“让她在我这没关系,你也赶紧回去躺一回,这几天忙里忙外的,你一个姑娘家哪受得住,以后几日还有得忙的。”莫璃摇了摇头:“里头有顾大娘和刘妈帮忙,外头有顾大叔和阿圣帮着,左邻右居的大嫂们也有过来帮衬的,这几日招呼亲戚的事我没累到什么,倒是奶奶您要注意自个的身子,我们都要靠着您呢。”莫老太太抹了抹自己浑浊的双眼,跟着在莫璃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摸了摸莫雪的脸蛋:“雪儿要在奶奶这待着吗?”莫雪给莫老太太拉了拉被子,又抬手摸了摸莫老太太干干的脸,然后慢慢滑下床,拉住莫璃的手。莫老太太摸了摸莫雪的脑袋,就吩咐道:“这孩子这几天几乎不说话,你把她带过去也好,好好哄哄她,今儿她也没吃多少东西,你将那几盘糕点还有那盅浓汤也端过去,让她多少吃上一些。”莫璃点了点头,让红豆将那些吃的拿上,又让四妞也跟着,然后就牵着莫雪出了莫老太太的寝屋,只是当走到外屋门口时,就听到里头幽幽地传出一声含泪的轻语:“这个不孝子,怎么就这么走了,丢下这么一个家……”那一瞬,莫璃只觉得胸口那似被人剐了一刀,当下差点就掉出泪,好容易忍住,牵着莫雪的手慢慢走了出去。莫璃看着渐渐暗下的天,看着满院的缟素,看着幼小的妹妹,看着身后浸满悲恸房间。家里的风暴即将开始了,她不能倒下,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不能承受的,这个家她要撑起来。
将莫雪带回自己的房间后,莫雪倒也听话,莫璃给她盛了一晚羹汤让她喝,她接过后就拿着勺子默默地舀着羹汤往嘴里送,虽是乖巧,但那动作看着却有些呆愣愣的,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灵动。莫璃心里一惊,跟红豆对视了一眼,然后问了四妞几句,才知道这几天莫雪不但不怎么说话,几乎哭也没哭过。莫老太太年纪大了,心里含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又加上族亲们时不时的暗中逼迫,儿子的灵柩还在呢,那些人就坐不住了。刘妈要帮忙丧事,四妞又小,莫璃则各处都要查点,除了白包的回礼和丧仪的具体安排外,还要照顾朱氏。悲剧来得太突然,家里阴云密布,于是这几天下来,莫雪就成了这样。“你带四妞去外屋用饭。”莫璃朝红豆道了一句,然后才对莫雪道,“雪儿,要真不想吃就别硬吃。”莫雪顿了顿,就放下勺子,然后抬起眼呆呆地看着莫璃。“过来。”莫璃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我想去看看娘。”莫雪靠在莫璃身上,小声道了一句。“娘很累了,这才歇下,明儿你再去看娘,今晚你就在姐姐这睡,姐姐让四妞也在这陪你。”莫雪忽然抬起眼,干干的眼睛有些恐惧地看着莫璃:“娘她,是不是也要丢下咱们了?”莫璃一怔,忙道:“没有的事,娘她很好,不会丢下咱们的,娘她这几天只是太伤心了,慢慢会好的,雪儿乖,爹会保佑我们一家的。”莫雪怔怔地看了莫璃,好一会才道:“真的?”莫璃忍着泪点头道:“真的,姐姐跟你保证,来,咱们拉钩。”一大一小的两只手认真地勾住对上后,莫雪才好似真的放了心,然后圆圆的眼眶里就溢出泪,跟着她便站在那咬着牙,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莫璃将莫雪揽到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小肩膀,头却微微抬起,含着泪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上面,什么也不说。“姐姐,我怕……”“不怕,姐姐在这。”不久,这屋里就传出哇哇的哭声,红豆和四妞在外皆吓了一跳,红豆忙起身走进去一看,就瞧着莫雪在莫璃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将莫雪抱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后,莫璃才将四妞招呼过来轻声道:“你在这看着二姑娘,今晚你也在这睡,榻上的被褥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二姑娘要是起来说饿了,你就让人将桌上的东西拿去热一下再让二姑娘吃,今晚有守夜的丫鬟,记得千万别晚上喝冷茶。”四妞认真地点头,然后就走到莫雪那,在床头的绣墩那坐下。莫璃又看了莫雪一会,确定她已经睡沉后,才轻轻走了出去。“姑娘,您也吃点东西吧,从早上到现在,您也没吃什么呢。”红豆说着就硬拉着莫璃走到桌子那,然后将一碗白米饭和两碟小菜挪到莫璃跟前道,“刚刚的面冷了,这是才蒸好的米饭。”莫璃看着那些东西只觉得嘴里发苦,但她还是坐下拿起筷子,再不吃东西,她也要扛不住了。只是刚扒了两口饭,就有种想吐的感觉,勉强咽下小半碗后,莫璃便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先搁在这,我晚上再吃,这会没什么胃口。”红豆看着那两碟青菜豆腐,想了想,便道:“我去给姑娘换两个容易下口的菜吧。”莫璃摇了摇头,就站起身:“不用了,吃什么都一样,我出去看看,外头的桌椅都收了吗?明天要开法事了。”这几天给前来吊丧的左邻右舍和亲戚摆了几桌酒,多是顾叔和阿圣在帮忙,她只是将银钱拨下去。“差不多都收好了。”红豆跟在她后面不放心地道,“姑娘这几日都没怎么睡,今晚也好好歇歇吧。”
莫璃摇了摇头,只让红豆好好看着莫雪,然后就往前院那走去。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白天里摆在庭院里的桌椅都已收起,院中也让人打扫了一边,忙了一天的下人此时都各自下去用晚饭了。莫璃走到二门那,看着莫六斤时常出入的那些走廊,过道,看着那被风吹动的白灯笼,一时间出了神。直到旁边有人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转头一看,原来是阿圣。“怎么过来这了?晚饭吃了吗?”他将搁在走廊那的长凳挪了挪,然后走到她身边问了一句。莫璃从白灯笼那收回目光,沉默了一会才对他开口道:“我爹那天出事的经过,你打听出什么了吗?”阿圣看着她苍白的脸,又往前后看了看,然后道:“去我屋里说吧。”莫璃环视了一下冷冷清清的宅院,便抬步迈出二门,只是刚走进阿圣的房间,阿圣却让她先在屋里等一会,然后就出去了。不多会,他终于去而复返,且手里多了一个食盒,盖子掀开后,里面是一碗汤滚味浓的,冒着白气的牛肉面。这是府里给前来吊丧的客人准备的,下人也可以用,但眼下她身上带着丧,特别是头先这几日,这等大鱼大肉是不能碰的。只是阿圣却将面里的肉全挑了出来,然后将那晚看着很素的面条移到莫璃跟前道:“吃吧,这样就能吃了。莫璃正要推拒,阿圣却道:“你吃了我才说,你要倒下了,我也没必要再帮你做什么了。”莫璃一怔,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迟疑了一下才拿起筷子。
面条很烫,汤也很入味,她却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机械地将碗里的面条一点一点往嘴里送,阿圣就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她。房间里很静,屋里飘着淡淡的面香,几日来,满眼看到的都是乌云惨淡的景象,她甚至忘了自己哭没哭过,很多时候,她的眼睛都是干涩得发疼,要想的事,要忙的事太多了,她没有时间哭。可在这一刻,对着这碗热气腾腾的“素面”,她眼里的泪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她放下筷子,有些艰难的将嘴里的面条咽下,然后有些尴尬地转开脸,只是这会旁边就给她递过来一条略有些粗糙的棉帕子。莫璃接过帕子后,阿圣才开口道:“我这几天打听到的,跟那天听到的没什么出入,都说是掌柜的不小心出的意外。而且王大户当时也还未到茶楼,莫三老爷身边的那位韩管事亦不在场,”莫璃擦了眼泪后,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不相信那是意外,爹平日里走路向来都是很小心的,怎么可能在外连着摔两次,而且眼下我爹死了,族里很多人都可以趁机得利。”阿圣看了她一会才低声道:“姑娘,有些事即便真是有人特意所为,也可以借着意外之势而行。”莫璃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帕子递还给他,平静地道了一句:“谢谢你。”
晚上,灵堂内,莫璃伴着烛火守在帷堂外,一张一张烧着纸钱。夜下,灵堂外,阿圣沐着月光坐在屋顶上,静静看着那白幔下的身影。这几个晚上,他都在这不动声色地守着,像一匹来自荒野的狼,耐心且机警。做法事的那几天,族里陆陆续续地还有前来吊丧的人,莫璃虽多陪着朱氏,但还是听到了许些话。特别是莫大老爷那一脉,很多人坐不住了,生怕会被别人抢先,于是甚至有人借着慰问莫老太太的时候,直接开口让莫老太太将当年的地契拿出来一看。若非当时七叔婆在场喝住了那几人,怕是他们跟着就会逼问莫老太太了。只是这样的暴风雨,最多也只能再压几天,怕是莫六斤的馆木一出去,莫大老爷等人就会直接上门逼迫莫老太太交出地契。还有她家的铺子,他们也不会放过,到时同样会有更好的理由侵占。
出殡的前一晚,莫璃从灵堂内出来,进了莫老太太的房间,祖孙俩一直说到月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