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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楼梯口,阴老太太回头对他道:“要注意噢,那衣服只管人眼,碰到就露馅哈!”
“可是……”
阴老太太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一阵风地就下去了,那腿脚的灵便程度,连年轻人都要自叹弗如。
“可是……”林哲看看自己伸出去的完整的手,又收回来,好像第一次见到似地,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
指骨下的触感仍然是骨头,但视觉中却是一个完整的身体,视觉与触感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最终他想,自己还是应该暂时相信眼睛,因为这是他希望的,即使是假的也一样。
原来欺骗自己很容易,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法术就好。
电视里的电视剧放完了,仿佛能撕碎人心的旋律,缓缓地拉扯了出来。
你懂不懂 爱
哭不哭 海
westen rain
Bourhu
异乡的尘土
抱着你 啊
总想哭 啊
你不 说话
只是 跳舞
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把它埋在山谷
……
他疾步走到电视机前,迅速地将电源关掉了。
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把它埋在山谷……
还有一句话……被埋在山谷……
当楚红打开门,发现自己房间里的人的时候,蓦地张大眼睛,呆呆地怔在了那里。
“林……”
好像从来没有消失,也没有腐烂过的林哲,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她微笑了一下。
楚红的眼泪掉了下来。
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屋里的男人,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阿姨……”她悄悄拉拉楚红的衣服,“他是谁?为什么在你房间里?是不是歹徒?阿姨?”
楚红用力地擦掉眼泪,红着眼睛,笑着将小姑娘往前推,一直推到了林哲面前。
“林哲,你看,我们这两天,恐怕要多一位小客人了……”
小姑娘看来并不十分喜欢林哲,在楚红的手中死命地挣扎,就是不与林哲接近。
林哲当然也不能和她接触,便退了一步又坐回沙发上,笑着向她道:“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没有回答,转身跑到了电视机前,对楚红道:“阿姨,我能看电视吗?现在幼幼台有动画片呢。”
“当然可以。”
得到主人的允许,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见小姑娘已经完全被电视吸引了过去,楚红急急地将手抚摸上了林哲的脸,然而,她扑了一个空。
她的手所触摸的地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柔软的暖意,只是一片冰冷坚硬的东西,将她的手和心都硌得生疼。
“为什么……为什么……”她几乎就快要哭出来了,双手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地乱摸。
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在视觉上,分明就是如此鲜活的活人,为何在触觉上,却是那些毫无生机的东西?
“为什么……你不是活过来了吗……你明明又长出了新肉、新皮……你明明……”
她又去掀他的帽子,他抓住了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手指的硬度。
“只是……幻觉,”他低声说:“我只是看上去恢复了而已,只是表面……幻觉而已。”
“怎么会!”她压抑地低泣着,声音嘶哑,“怎么会!我看到了呀!怎么会是假的……”
“眼睛会说谎,这一点,我们不是从以前就知道了吗……”
“怎么会……怎么会呀……”
由希望而失望,从山峰降落谷底,她已泣不成声。林哲抱紧她,骨骼紧紧地勒着她的身体,就像冰冷的石块,没有一丝温度。
小女孩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板凳上,为里面可笑的人物笑得前仰后合,没有注意到身后正在发生的事。
“那个小丫头,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温乐源愤愤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多月中,他们捡到的三只幼猫已经长大了些,虽然还不到能爬上房顶的程度,但至少在房间里爬高爬低,总是可以了。
温乐沣满屋子追着这三只小崽子,想把它们好好地洗一洗。
可惜,这三只猫根本不领他的情,在房间里上窜下跳地又叫又跳,就像他是要把它们塞到电锅里一样。
“你没发现?她是故意打我的。”
温乐沣继续和小猫们奋战,但是,钻到电视柜下面的那只,却怎么也不出来。
他趴着构了很久,都构不到,有些心烦地回应:“是啊,她是故意打你的,那又怎么了?”
温乐源一把扣住了另外一只自投罗网地跑向他的小猫,拎起来交给温乐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应该被她打吗?我长得就一副欠打的样?”
温乐沣暂时放弃了柜子下的小猫,接过温乐源手中那只,不太有诚意地道着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那种行为太明显了,就是冲着你去的……”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转移了话题,大声质问:“这么说,难道她的行为,还有其他深意?”
温乐源连连点头。
“难道说,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是你的女儿?”
温乐源咚地栽倒在地板上,后脑勺砸出了一个大包。
他捂着大包在地板上打滚,一边滚一边怒骂:“我的女儿!亏你想得出来,哎哟……疼死了!你就不能有点有创意的想法吗?”
温乐沣显得很困惑。他手中小小的猫身死命地扭动、惨叫着,他慌忙地把它放下来,它一溜烟地就又逃走了。
“什么意思?”
“她是在引起我们的注意!她专门要引起我们的注意!让我们把她弄进来!”
温乐沣还是不明白,“她引起我们注意干什么?”
“让我们把她弄进来啊!”
温乐沣想了想,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小丫头说不定是有意要进来的?可是进来这里,对她有什么好处……
“啊!难道,她根本不是走丢,而是离家出走的?”
温乐源点头,后脑勺的大包被牵动一下,又痛了起来,他捂着包龇牙咧嘴。
“而且,她对这种伎俩似乎非常熟悉,也有很强的安全观念─她明显地不太接近我们,只回答楚红的问话,恐怕是因为我们是异性。
“不过,她并不怕陌生人,对于我们问她家庭的事情三缄其口,再加上这么老练地和楚红打成一片,这么看来,她离家出走应该不是第一回了,恐怕要找到她的家,会比较难。”
“那怎么办?要在报纸上登广告吗?”
发现温乐沣似乎不会抓它们了,三只小猫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在温乐沣的脚边开始互相厮打。
温乐沣一把就揪住了其中一只,决心问完这个问题,就把它抓去洗。
温乐源大笑,捂着后脑勺呻吟了一声,道:“广告……没那个闲钱!况且,咱连这小丫头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有,咱们楼下的那位是干嘛的?何必一定要用这种花钱又不一定有效果的办法……”
“啊?”温乐沣微讶,随即苦笑,“不太好吧。那个人……我现在可不想接近他们……”
“我更不想!”温乐源干脆地说:“但是,不用他又能怎么办?如果你能找得到老鼠或者鸟类的沉默者,我就不用他。”
“……”
“是吧?这是最有效、最方便的法子了。
“好啦,快去给它洗澡吧,它们可都是从出生以来都没洗过的,赶紧给它们除除菌……”
温乐沣一边思考着问题,一边进了浴室。
五秒钟后,他又钻了出来对温乐源叫:“那你就不要光说风凉话,来给我帮忙啊!我一个人怎么按得住它四只爪子!”
注:小猫两个月内最好不要给它们洗澡,它们这时候太弱小,很容易着凉而死亡。
第七个故事 女儿之二
当温乐源敲开102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出来给他开门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尽管那个人穿的是和沉默者很相似─也许是同一件─的衣服,和沉默者同样年轻而高挑,不过,他的年龄明显地比沉默者大很多,相貌上也绝无任何相同点。
“呃……我是来找那个谁……你是……”
那个人看了温乐源几秒钟,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他的脸道:“啊!原来是你!那时候看你太巨大,颜色又和人眼看来不太相同,我差点没想起来!”
温乐源看着那张绝对陌生的脸,依然一片茫然,“那个……啥,您哪位?”
那人哈哈一笑,“想不起来吗?是黑猫啊!”
温乐源恍然大悟,用力地一拍手,指着他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就是变成黑猫,被划伤了后爪的那个,对不对?
“当时你阴魂的面貌至少有四十多,忽然年轻这么多,我当然认不出来了!”
这个人就是沉默者的主人,一般新死的鬼魂,是没有能力接触实体物品─比如门窗……之类的,但是他却可以,大约是沉默者力量影响的结果吧。
那人爽朗地笑起来,把门开大一点,拍着温乐源的背让他进去。
“我死了以后,听说我的猫变成了沉默者,所以想见见他,看他过得好不好……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那么痛苦。
“即使只有几天的缘分,可他的一生,也算是我害的,我想变成他的同族接近他,但那样却没法和他交流……真多亏了你们啊!”
“哪儿的话……”温乐源嘴上很谦虚地说着这不算什么,心里却颇为自得。
“你是来找他的吗?黑子,黑子,有人来找你……”
黑子……温乐源咬住牙,死命阻止即将冲口而出的狂笑。
此时沉默者的房间内,并没有之前温乐沣所看到的那种到处都是猫的情景,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里间的小套房内,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只足有半人高的黑猫,四爪朝上脑袋朝下地躺在那里,露着肚皮睡觉。
听到温乐源他们进来的脚步声,黑猫“呼”的一声翻了起来,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温乐源,好半天后,似乎才搞清楚他是谁。
“你要干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黑猫又变回了沉默者做为人类的模样,坐在床边,浑身散发着绝不欢迎他的、毛发直立的敌意。
“我来求你帮个忙……”
“我们不可能帮人类的忙,找别人去吧!”
“黑子,别这样。”那个人伸手在沉默者的头上抚摸了几下,他就像一只被安抚的豹子似的,居然立刻就平静了下来。
虽然对“黑子”这个称呼,仍然有抑制不住的狂笑冲动,但现在,温乐源却有点尊敬这个敢叫沉默者作“黑子”的人了。
“有个小女孩离家出走了,我要知道她的家在哪里。你们数量众多,活动范围广,如果能帮忙的话,就太好了。”
沉默者的表情很别扭,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帮温乐源,不过那个人在旁边,他不太想说出太强硬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这个城市中,不只有我一个猫的沉默者,所以我的管辖范围很小。虽然,我可以看在你们帮过我的面子上,帮你们做这件事,但其他猫的沉默者,可不会买你们的帐。
“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络鸟的沉默者,这个城市的鸟沉默者只有一位,我要说服他,应该比较简单……”
温乐源大喜,沉默者不喜欢人类,他原本还做好了长期抗战的打算,不过看来,这下是不用了。
“那我替那小丫头的家人谢谢你了!明天我给你买几条大鱼,做为谢礼!你要什么鱼?只要不是鲸鱼、鲨鱼什么的都好说,我怎么也能给你弄点……”
沉默者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