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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他吓得尖声叫了一声。眼见得身下的莓子却连自己越来越远。贵树听到了身后那熟悉的声音,脚步不由顿了顿。
幻觉?
他回过头去,惊得睁大了眼睛。
他的小水娃,长得比书本都高了的小水娃,竟被一只灰溜溜的大鸟拦腰叼起来,正要飞走。
“……喂!等等!”贵树脱口叫了一声,声音都吓得变了调。
“唔——!”小水娃努力朝贵树伸出小手来,大鸟一个盘旋朝天空冲去,眼见得贵树便成了个小点。刚才还鲜嫩欲滴的莓子也成了一点。
小水娃看着成了小点的贵树急急忙忙扔下成了小点的竹筐,一路跟着大鸟跑,嘴里不知胡喊着些什么。腰间被大鸟叼得可疼可疼,他使劲扭了扭身子抗议了一番。那只灰溜溜的大鸟却不理睬他,展开羽翼在清冷的半空翱翔。
风呼呼灌进耳中,小水娃这才注意到,广袤的大地竟然尽收眼底。太阳也好像离得更近了。刚才还只看到屋顶的小镇,这下全都看的见了。
他在空中蹬蹬小腿,用手敲敲大鸟坚硬的喙。大鸟朝林子滑过去,地上,贵树的小点还在拼命往那里赶着。
小水娃没了办法。要是大鸟突然松开嘴,那自己不摔死才怪呢。要是就这么被叼进林子里,自己可不是也要被它当果子吃了?
地底下,跟着大鸟一阵飞跑,贵树一路喊叫着。
“等等!等一下!那个不能吃!”他脚下忽一踉跄,被石子绊得摔出几步,还来不及站稳,又仰着头跟着大鸟撒腿跑起来。他也来不及想,小水娃是怎么会跟着自己出来的。
跟着大鸟,快要跑到那片林子,灰鸟往低空俯冲过去,身子直直扎进了树丛间。贵树累得腿都快迈不开,匆忙弯腰在地上抓了一把,抓起几颗石子。他振了振精神也钻进了树丛。影影绰绰的枝桠间,大鸟的影子飞快地闪过。贵树一咬牙,朝大鸟扔了一颗石子,打偏了。他慌忙又补上几颗,都被灰鸟灵巧地闪过。
这只大怪物,肯定是存心的!
贵树急得汗流浃背,又跌跌撞撞拾起几颗石子,扯着快要发软的腿踉跄跟在后面跑。
瞅准了时机,他又狠狠发了颗石子,隐约觉得石子打在了飞鸟的尾巴上。鸟的身体一沉,忽悠朝上方飞去,躲进了密密丛丛的树叶间。
又跟着跑了半日,眼睁睁看着大鸟消失在林间,飞出了视线。就算再想努力,贵树的脚也快迈不开了。
这可……怎么办。
一路跑来,贵树的腿酸得发疼。浑身都使不上力了,膝盖筛糠似的抖着。他直看着丛林深处,没了方向。这么傻站了一会儿,他不自觉朝着林子深处走去,想碰碰运气。运气却像是躲猫猫似的,没了个踪影。
直熬到中午,贵树才郁郁地回到了去小镇的路上。那筐莓子被他扔在了路中央。他折回原路,默默收拾了滚落一地的莓子,背起竹筐进了集市。
姑姑见到一身臭汗的贵树,不禁惊叫起来,“贵树?!”
贵树的脸上身上都是汗,粘着不少尘土,模样狼狈极了。神色也是黯然得很,好像被人狠狠欺负了一顿。
“贵树——哪家的臭小子欺负你了?一个上午不来,姑姑正担心呢!”
姑姑给他绞了块热毛巾擦脸,“受委屈了?”
贵树默默摇摇头,接过热毛巾来,在脸上抹了两把,勉强露出一丝笑,“对不起,来晚了。路上跌进沟里,半天爬不上来。莓子也翻掉好多。”
姑姑露出了欣慰的笑来,在贵树的脑袋上摸了摸,“那洗洗手,累的话先回去吧?我们忙的过来。没有跌坏了什么地方?”
贵树摇摇头,便起了身。
那一天,贵树的心里都堵堵的。虽说只是个相处了没几天的不明小生物,水娃还在卵中的时候,却已经和贵树在一起了。一天天看着小东西长大,渐渐显出人形来,一天天被小东西捉弄,脸上的调皮生生动人,正是满心温暖的时候。
自己竟这么粗心,把水娃带出来,还成了那只坏鸟的果腹之食,只想到这些,贵树便难过得很。
傍晚时分,半边天空涂满了绛红,渐渐隐没成暗紫色。贵树背着空空的竹筐,回到了姑姑家。
上了小阁楼,贵树站住了脚。
贵树的木床靠墙放着。那个和墙靠在一起的角落里,竟多了一只褐色的毛球,说大不大,正能抱个满怀的大小。
贵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急急放下竹筐来,爬到床上去看那球。摸上去不怎么光滑,像是枯槁的树皮。形状不怎么圆润,倒像是只很大很大,大得有些难以置信的蛹。
蛹……说起来,水娃刚来的时候,是在卵中的。难不成,这只蛹是水娃自己结的……?贵树俯□子,耳朵贴着毛球仔细听着。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毛球里面无一点动静,就好像里面的什么在暗暗等待着,静静盘算着什么。
“水娃……?”贵树隔着毛球,轻轻叫唤了一声。毛球并无动静。贵树伸出手来,摸了摸毛球那粗糙的表面,没有再说出话来。
奇怪的事一多,也就不奇怪了。贵树宁愿相信,蛹里呆的,就是被大鸟叼走的水娃。只是,这么显眼的大球,该怎么掩藏过去,不让姑姑发现呢?贵树又伤了脑筋。姑姑对小动物一向没有什么好感,若是看到了那么大的虫蛹,不尖叫才怪呢。
贵树在房间四下张望着,从衣橱里抽出几件衣服来,踌躇着,又塞了回去。不管怎么样,好像都会被看穿啊……贵树在房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书橱上。
乒乒乓乓,趁着姑姑姑父还在蛋糕店忙碌,贵树把自己的书橱一片片拆了开来,将那些木板子挪到了床上,又叮叮当当地拼起来。外面看起来,书橱只是挪了个位置,不多不少,占去了半边的床。橱门一打开,便现出那只深色的大虫蛹来。
这下,没问题了吧。贵树将床上的灰尘都拍了去,小心地合上了书橱的门。将书橱里的书分散着塞到书桌的抽屉里。才忙完那一阵,便听到楼下的开门声,姑姑姑父回家了。
那只虫蛹在书橱中很安静。整整一个星期,不变大也不变形。或许是错觉,在夜间,贵树仿佛能听到细小的剥裂声,打开门,将脑袋贴到大球的表面仔细听听,却又没了声音。
虫蛹这么安静地度过了二十天。那天半夜突然起了变化。贵树刚刚坠入了浅浅的睡梦中,被枕边的动静惊醒,却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嚓……”
他听到一声裂响,心中一惊,腾地坐起身来。还未打开橱门,又听到几声细小的声音,像是陈旧的枯木从老树的身上慢慢剥离一般。贵树朝床沿挪了挪,拉开了橱门。黑暗中,那只大球的样子也隐没在了橱门的阴影里。月光照不到,只看到一抹黑,似乎在微微地动着。
贵树手忙脚乱地打开台灯来,一看,那只大球的表面上有了裂痕。有什么从里面往外捅着,想要钻出来。一下,两下,裂痕又深了些。贵树迟疑着,要不要帮忙。他愣看着那只虫蛹,慢慢朝它伸出手。手指还没沾到虫蛹的表面,那条裂痕“嗤”地被撞开了。一只小手从里面捅了出来。
贵树僵住了动作,不知是进是退。那只小手,竟是人类的模样,一截一截,像是生嫩的莲藕。
贵树重重咽了口口水,手心渗出了汗来。
“嗵!嗵!”又是两下不耐烦的撞击。另一只莲藕似的小手也帮着一起来,敲了几下,将那外壳敲开了。小手撑着裂缝的边缘,一颗脑袋终于从洞口冒了出来。露出了一颗脑袋来。
金黄色的头发,柔软的,带着点小卷。
竟是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儿。
只看到那双莹蓝的眼睛,贵树便安心了,轻声叫,“水娃……”
水娃又伸展手脚,扯坏了虫蛹,从里面钻出来。他扑通跳到贵树的床上。
“是你?”贵树问道。
水娃水灵的眼对着贵树上下瞅了瞅,抬手就捏住贵树的耳朵扯扯,“哼!看我这么辛苦,你倒好,在一边看着。”
这么大的脾气,不是他的水娃才怪了呢。贵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水娃的小脑袋,“怎么长成了这副模样?”
“不好?”水娃的身高不高,站在床上,才比坐着的贵树高出一些来。身体还一丝|不挂着,通体透着黄绿色的光,盈盈亮。
贵树又傻笑了一声。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贵树还有待问得更详细,忽听到楼下的脚步声。
“贵树……?”
姑姑的声音。贵树倒抽一口冷气,连忙钻进被子,把水娃也一把拉了进来。
5
5、幸福的早餐 。。。
“姑姑……”
听到姑姑上楼,贵树心虚地应了一声。忽然看到书橱的门还开着,连忙“啪”地关上门,还来不及收手,姑姑一头栗色卷发便从阁楼的楼梯口冒了出来。
“贵树,那么晚还不睡?”
“嗯,呃……突然醒过来,觉得有蚊子,想看一看……”
贵树支支吾吾地说着,小心地收回手来。
“都深秋了,还有蚊子……”
“嗯……!”贵树还未开口应答,肋骨上被人一戳,刺激得他抽搐了一下。
“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躲在被子里的水娃知道贵树正想瞒天过海,存心又是一戳,戳到了贵树的痒穴,贵树身子又是一紧。
“没有……姑姑也早些睡吧。”贵树的手悄悄伸到肋骨间,挡住小水娃的手,让他不要再闹。他仿佛听到了小水娃压抑着的笑声,细细的气息。
“半夜起来喝水,就看到你房里的灯亮着。没有不舒服就好。”姑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我下楼了,好好睡。明天还要早起呢。”
贵树连声应好。听着姑姑的脚步声消失不见,贵树才松了口气。想起什么,掀开被角找那小东西算账。
“你……!”
小水娃仰着脸,俏皮的蓝眼睛里都是笑,晶亮晶亮。□的身子贴在他的身上,就像婴孩的皮肤一样柔软。
贵树看着他的样子,又不忍心责怪。他只好拉拉被子将小水娃裹好了,自己下床,从衣橱里拉了件自己的睡衣出来。
“呐,小心冻着了。”
他将衣服丢在小水娃面前,小水娃有些好奇地掇起那件衣服,翻来覆去地瞅了瞅。
贵树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我这样穿。”
小水娃对着贵树眨了眨眼睛,又研究起手上那件薄薄的衣物来。他将一只手伸进袖口,又从领口伸出来,他对着自己长成了人形的手指看了看,又低头端详自己的身体。
贵树深深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将那件衣服从小水娃身上轻轻拉下来,整理好了,帮他套到了身上。
被挡住了视线,小水娃的脑袋在衣服里乱钻,找不到出口。好容易才从洞口钻出来,小水娃呼地叹了口气。他的小脑袋一动,蓬松的金色卷发也会跟着盈动。
贵树的衣服对水娃来说太大了,愣生生套在身上,就像是裹着一层床单。
“手,伸到袖子里来。”
贵树拎起空荡荡的袖子,对小水娃说道。
小水娃小巧的身体掩在睡衣下面,显得有些滑稽。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在衣服里胡乱摆着。
“好了好了。一会儿姑姑又要来了。可不能让她看到你。”
“看到了,会怎样?”小水娃的声音细细嫩嫩。
贵树刚刚才意识到,小水娃会说话了。似乎,刚才也开过口……?因为看到他太惊讶,竟忘了反应过来。
“看到了……不知道会怎样,那才可怕呢。”
贵树帮着小水娃将手伸进袖口。
“你真的是水娃?”
“水娃?那是什么?”小水娃这次才乖乖地听话,两只手都伸进了袖口。贵树见他穿好了衣服,伸手关了台灯。
房里顿时暗了下来,小水娃□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萤光,一明一暗,若有若无。
贵树拉好被子,“就是那只透明的奇怪的家伙。”
小水娃嗤嗤笑起来,起身想钻进被子,却被过长的衣服绊了一下,一下扑到了床上。这下,轮到贵树“噗”地笑出声了。
“臭贵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