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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头手里捧着一个更小的寒墨。
“……”连流水飞速地摆了摆头，再睁眼一看，恶心的小老头已经不见了。
连流水软坐到地上，幸好，是幻觉。
他拿姻缘册摩挲着“连流水”三字旁边龙飞凤舞的那两个字，苦笑道：“楚乾，你害惨我了。”
☆、第二十八章 黄泉路开
冥府勉强算是重建完成，神匠鲁班背了一大堆冥界特产打算回天庭述职，连流水作为同僚送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神匠一副同情心泛滥的模样。
寒墨临窗而立，一双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仿佛一个不小心连流水要与鲁班私奔同去般。楼很高，听不见也没有刻意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四周更是半点动静也无，只能感觉到窗口刮过的阴风，竟有些冷清。
连流水目送鲁班远离冥府，消失不见才转身回来。
寒墨收回视线，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无非就是想留个人在身边。”
黄泉路在封锁两月有余后终于再次打开，封都之鬼魂一涌而入，在黄泉路上排了长长的队伍。
虽说多是肯定的，可眼下的情景实在超出预料。
打探之下，判官了解到不久之前天降异象，西方魔界入口附近降了一场天火，随后魔物倾巢而出，据说是在四处搜寻失而复得又复失的魔君，游魂野鬼在凡间实在呆不下去，因此将冥界当了避难所。
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楚歌回来了。
判官通知寒墨此事时，寒墨叫他去对门叫连流水。
判官愣了一愣，忍不住道：“王，大仙真的是永贞帝么？”
寒墨不答反问：“不像？”
判官诚实地点头，道：“小人虽记不得永贞帝的样貌……”
寒墨道：“你老了。”
两千多岁的判官被三万岁的寒墨说老，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道：“小人去叫大仙。”
拜鲁班神匠所赐，大殿一片华丽通亮，确实不是一个打打杀杀的地方。
楚歌、南华和诸葛青云皆已到场。
楚歌见到南华那张脸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到蹦跶得不亦乐乎的诸葛青云时不忍地闭眼吸了一口气。
大约是将诸葛青云拼齐之事更为重要，楚歌和南华对连流水视若无睹，都跟要立碑似的站着一动不动一齐望着寒墨。
寒墨道：“现场缝？”
一众神鬼齐齐疑惑地看他。
判官：“……”虽然确实是要用勾魂针将身体和脖缝起来……
判官站出来解释道，“冥君的意思是；不如神君和慕王先将魂魄交给小人下去修补？”
南华一言不发，楚歌配合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判官；那是诸葛青云的头骨灰。
判官走向诸葛青云，见南华并不阻止，便打算去拉诸葛青云的手，却在南华的锐利视线之下改而拉了袖子。
判官拉着诸葛青云走后，殿中继续寂静无声。
明明南华和楚歌都将他当成了透明的，连流水却仍觉得不舒坦，只能是……鼓起勇气抬头向上边望去，寒墨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连流水：“……”
时间一滴滴地走得似乎不太顺畅，只觉莫名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判官才领着诸葛青云进入大殿，茫然的鬼魂终于见到熟人，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清醒过来，迟疑道：“陛下，慕王？”
众鬼神齐齐向他看过来，南华大步走了过去，拉住他的手臂，仔仔细细地扫视。
诸葛青云被转来转去转得有些晕，终于没忍住抬手给了南华一记爆栗，笑道：“别以为陛下在我就不敢揍你。”
连流水侧头看柱子以掩落井下石的笑。
南华咬牙切齿道：“你还叫他陛下！”
诸葛青云不明所以地看了他半晌，张了下嘴又闭上，迟疑道：“祈奉王？”手臂坚定地从南华手中挣扎了出来。
心头之火湮灭无形，南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青云。”楚歌看着他，目中藏了百年的悲凉和歉意终于流露。
诸葛青云缓缓侧头看向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终于崩溃道：“安歌？”安歌是楚歌的字。
这个称呼对楚歌而言已然陌生，他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名字。
叫谁谁沉默，诸葛青云觉得自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个世界恰好也有和这个世界上一样的人而已。
格格不入。
楚歌反应过来，突然一笑，拉着诸葛青云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诸葛青云和南华一齐盯着楚歌那只放在诸葛青云手臂上的手，诸葛青云极力控制自己把那只脏兮兮的手甩开，南华极力控制自己将这两只鬼拉开，只是坚定地跟在后面。
连流水目送他们离开，再回头时，寒墨也已经不见了。
判官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道：“小人也先行一步。”
连流水无意识地点头，突然拉住判官，问道：“冥君最近很忙么？”
“忙，很忙。”判官似深有体会，突然四下里望了一圈，悄声道，“冥君最近一刻不停地忙着找各狱麻烦，大仙可否帮着劝劝？”
连流水：“……”判官近来十分看得起他。
☆、第二十九章 话多有错
诸葛青云一事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再加上自觉偌大的冥界应该碰不上南华他们，连流水打算好好犒劳自己一顿饭当压惊。
黄泉路打开，加上鬼市由于久休，一重开街上便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连流水被挤得不行，好不容易才找了家相对清闲的酒楼。
站在酒楼门口，连流水的心情难以言喻，两日前楚歌拉着诸葛青云去喝酒，此时此刻居然还能看见他们在喝酒。
诸葛青云不知道是因为脑子不够用还是酒量终究不敌另外两个，已经趴在桌子上，剩下一神一鬼似乎是讲了什么笑话而正相视而笑。
楚歌道：“最好笑的是，那样的两个人，都成了神仙，他却反倒成了无头鬼。”
南华道：“确实很好笑。”
一神一鬼果然又都笑起来。
连流水见到这诡异的笑容，脑中立刻浮现出南华掐着自己脖子，楚歌拍手叫好的场景。他立刻打算落荒而逃，却不知何时被南华定在了原地。
南华的笑声停下了，楚歌也停住笑，顺着南华的视线抬头见到了连流水，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将他拉到桌前安置好，坐回原位，给连流水倒了杯酒，举起酒杯道：“来来来，皇兄，我敬你保住了大楚的万里江山。”
连流水捧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干笑道：“最后仍是被祈奉一族踏平了。”
“呀！那岂非要再杀诸葛青云一回？”楚歌拍着桌子笑得不能自己。
连流水：“……”诸葛青云肯定死不了了，他已经被南华的视线杀死无数回了。
诸葛青云朦胧间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对连流水道：“若青云一命可保黎民百姓，虽死何惧。”
面对南华和楚歌愈发满载憎恶的眼睛，连流水默默将诸葛青云的脑袋按下去，道：“你接着睡。”
诸葛青云果然乖乖趴着了。
南华怒道：“你居然敢按他。”
“……”连流水忍住骂人的冲动喝了一口酒。
南华愈发气愤：“你居然还敢喝酒。”
“……”连流水挽起袖子，索性拿起酒壶仰头喝尽，将酒壶一掷，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动作一气呵成，南华和楚歌齐齐愣住。
楚歌先清醒过来：“皇……”
连流水猛地站了起来，气势如虹地打断道：“告诉你们，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懂么？管你什么皇兄不皇兄，大楚不大楚，通通不记得！”
说完，连流水大踏步往门外走，走出门，一转弯，脚一滑，向冥府飞奔而去。
他自然没有逃脱，南华前方等着他。
冲得太快已不及停脚，眼见就要撞到神君面前，连流水闭眼准备受死，最后想到的竟是姻缘册上静静躺着的“寒墨”二字。
一只手落在他肩上，硬生生将他转了向。
连流水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见到寒墨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寒墨放下手，皱眉道：“跑什么跑，叫你没听见么？”像没看见南华似的。
连流水愣愣地摇了摇头，脑袋有些空白。
寒墨闻了闻，道：“喝酒了？”
连流水看了寒墨一眼，点头，诧异于忙着找麻烦的寒墨出现了在鬼市。
寒墨道：“吃晚饭了？”
连流水再次摇头，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一下：“我虽喜欢吃，却不用像凡人那样规律。”
寒墨“嗯”了一声，道：“走，吃晚饭。”
“……”连流水就跟着走了。
眼睁睁看着连流水逃脱的南华回到酒楼，楚歌恰好望过来，松了一口气似的。
南华道：“我以为你恨他。”
“我嫉妒他。”楚歌道，低笑，“凭什么他能忘记。”
连流水看着寒墨的背影轻声道：“多谢冥君多次相救。”
寒墨没吭声，头也不回地走进一处酒楼，连流水连忙跟上。
小二来问吃什么，寒墨仍然沉默是金，盯着桌上的茶壶猛瞧，好似发现了一个稀世珍宝。
连流水和小二相对无言良久，终于随便点了几个菜。
连流水提起茶壶讨好地给寒墨倒了一杯茶，寒墨一言不发地拿起茶杯喝了，然后转而盯着茶杯猛瞧。
连流水看他打定主意不和自己说话，自觉上次他负气而走和自己有一点关系，示弱道：“这里的茶杯茶壶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寒墨抬起头看他良久，连流水忍不住缩了缩，他才道：“没有。”
连流水：“……”
寒墨淡淡道：“我只是发现，你对着我的时候特别牙尖嘴利，所以不想自讨没趣罢了。”
“……”连流水盯着自己的茶杯认真反思。
沉默着等着上菜，沉默地吃完饭，沉默地走回冥府。
初次见面时冥君大人满脸阴沉，跺脚时世界摇晃，看人时像是要把对方大卸八块丢进油锅里炸得酥脆入骨才满意。
——那时他还是毕恭毕敬，避而远之的。
后来……似乎没什么不同。
怎么就不怕了呢？连流水很认真地思考着……
寒墨进了自己房间，连流水脚步顿了一下，到底没有一跟到底，也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听到……
“啪！”极响亮的关门声。
连流水安抚了下自己差点跳出来的心脏，轻声将门关上。
☆、第三十章 善恶难辨
诸葛青云醒来的时候，南华和楚歌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嘴里却还在骂着，楚歌骂南华，南华笑着赞同。
诸葛青云被吵得头疼，喝道：“我都还没骂，你骂什么？”
楚歌和南华终于安静下来。
一场大醉后，诸葛青云似乎已经消化了“祁奉王变成了楚歌，楚歌变成了乞丐”这个事实，但看着满堂的鬼还是觉得触目惊心，特别是死人一样站在桌边的小二。
诸葛青云打那张苍白的脸皮上移开视线，拍了拍楚歌的肩膀，道：“安歌，先把钱付了吧。”
楚歌茫然地转过头来，才发现这边还有个人似的，又突然笑着把酒杯举到他面前，道：“来，青云，我们喝酒。”
诸葛青云打量了一下乞丐一样的楚歌，又看向南华，道：“大王有钱吗？”
南华看过来，递来一个钱袋，嘲笑：“你家皇帝竟然连钱都不给你？”
诸葛青云突然无比想见楚乾，对现在的他而言，楚乾简直最正常不过。
他将钱给小二，那小二嘴角起了一个平板僵硬的弧度，也跟死人一样，好像只是为了展现自己在笑而笑。见过无数死人的将军竟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接过剩下的钱塞给南华，便忙拖着两个酒鬼走出了酒楼，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想了想，还是哪里来便往哪里去。
拜神匠所赐，百丈来高的冥府在冥界简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诸葛青云很容易就把两个酒鬼拖到了目的地。
无事便登三宝殿的鬼很少，有事登冥殿的鬼更少，所以冥殿基本不设阻碍，何况手里还拖着南华真君，诸葛青云一路畅通无阻，只是到了冥殿的时候被拦住了。
诸葛青云道：“我想见你们这里的主人，可以吗？”
鬼差有点畏缩道：“冥君不在殿内。”
诸葛青云把两只酒鬼放到墙边，楚歌倒是乖乖靠着墙便睡了，南华默默地站到他身后，看着他。
诸葛青云不管他，对鬼差道：“那我在这里等他。”
鬼差没有任何意见。
诸葛青云刚醉了一场，腿有些软，便盘腿坐下了，问道：“现在，我算是鬼了吧？”
鬼差认得南华以及南华带来的诸葛青云，也拿不准诸葛青云算是个什么东西，便道：“小人不知道。”
诸葛青云道：“那便先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