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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寄见到了人,没缺胳膊断腿她就很庆幸了。至于他为什么戴着斗笠她就没有多做理会了。他是奉旨出使,如今回来,自然该先进宫缴旨,她便带着孩子们回家了。
两个时辰后,魏楹才回到温泉山庄。是宫里派马车送他回来的,不然他肯定要走错地方的。
见过几个孩子,看他们比去年都长大了不少,魏楹进了正房,脱衣去泡温泉。
他摘下斗笠,沈寄才发现他头顶的头发只有一寸。
魏楹笑笑,“路上为了避人耳目,当了一回假和尚。好在佛教也是东昌国教,终于给我混出了关。”
沈寄道:“少了些头发有什么要紧,让徐方开个方子,要不了一年就长起来了。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身上。”
、V 281 归来(2)
魏楹也知道,肯定瞒不过沈寄,只得宽衣解带。他身上的确很多伤痕,有被鞭打留下的,有刀剑伤,还有人追赶时放火烧山的灼伤……沈寄虽然说只要人全乎回来,没缺胳膊少腿就很好了,可是看到这些还是心疼得不行。
魏楹过来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背,“没事儿的,其实看着厉害,受的苦头还不如那次进大理寺呢。好在有那一次,不然,我可能还真撑不住。幸亏汪先生隔一段时日,就给我捎带些吃的东西来,还有你做的不显眼的棉背心棉袜。最要紧是他隔一俩月就在我们面前出现一下,给了多大的希望啊。”
沈寄用力一推,只穿了一条裤子的魏楹猝不及防就被她推进温泉池子里去了,“哇,你谋杀亲夫啊?”
沈寄恶狠狠的蹲在池边,“你个混蛋,你要是不非得当官,能有这么多事么?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我和孩子们过得什么日子啊。我是真的以为你没了啊,呜呜——”
魏楹游过来,趴在池边,“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回来了么?”
“你说说这都第几遭了?”沈寄的泪啪嗒啪嗒掉到温泉里,掉到魏楹身上脸上。
“以后不会了。”魏楹伸手去抓沈寄的手,被她拍开。
“没见过一个文官当得有你这么危险的。我告诉你,你再来这么一次,这日子我就不过了。”
魏楹知道沈寄这一年估计都快崩溃了,这会儿看到他平安回来,又背了儿女,再加上看到他身上这样那样的伤,情绪便失控了。只是,她怎么就这么多泪呢,一直都流不尽。眼见她哭得都有些打嗝了,他摸着她的脚道:“小寄,求求你你别哭了,你再哭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寄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这才慢慢收声,接过魏楹递上来的拧干的热毛巾擦脸。
“你也下来泡泡吧,帮我擦擦背。”
沈寄宽衣解带下了温泉池子,摸着魏楹身上那些疤又忍不住想哭。
“我回头找徐方给开些药膏,不行找太医想想法子,一定把这些都弄没了,然后好好的吃饭把掉了的肉长回来。就跟从前一样了。”
沈寄横他一样,“好了伤疤就能忘了痛啊?你伤疤去了,我就能当没那回事了?魏持己,你信不信我哪天也去受个重伤回来,我报复你!”
魏楹当即变了脸色,“别别别!你要打我骂我都成,你千万别这么报复我。”
“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是最爱听圣人的教诲么。那怎么要一次又一次让我承受这些?”沈寄嘴上骂个不休,手上给魏楹擦背的动作却很轻柔。
“好好泡泡吧,治冻疮很好的。”魏楹的手上脚上甚至脸上都有冻疮。他说那极寒之地真的是呵气成冰的。要不是他从小打熬出来的好身体,换了其他文弱的官员,多半就死在那里了。
“嗯。”
“魏大人,你还想吃羊肉不?回头让你闺女张罗去。”
魏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吃,坚决不吃!在那边其实也没得羊肉吃,可那羊膻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闻了。”说着转了个话题,“嗯,太医说我伤了元气和根底,皇上让我在家好生休养一阵子再回去做事。这段时日咱们就一家子在一处好好过日子。”
“嗯,对了,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没了,所以把京城那座大宅子给卖了捐做军资。这以后你要上朝,还得再买一栋。”
魏楹掬起热水覆到脸上,“不用买,回头肯定还有赏赐下来,皇帝一定会赐一栋宅子的,不用白花银子。”
沈寄点头,“嗯,家里还真没有多的银子了。”
“嗯?”魏楹愕然。
“我挪了些银子,去找买船出海的路子去了。汪先生怕皇帝言而无信,咱们得给他找条退路。”
魏楹点头,“这个应该的。”
“不过啊,我去找这条路子才发现,还可以顺道做点海上的生意。不说一本万利但一本十利是有的。反正咱们也是要出去一趟,不如顺便运点海外没有的物件出去。万一真遇上海盗也就认了。不过为了汪先生出海的安全,海盗那边我也托人去走路子了。如果以后打完仗皇上开海运,有水军护航,就更好了。”
魏楹失笑,“你请谁去的走的路子?”
“胡胖子啊,除了他我还敢信谁。扬州漕帮的人倒是有路子,可他们一早就是皇上的人,跟咱们又没有特别过命的交情。胡家在海上有路子的。然后那天听陈氏提起,陈家造船的技艺是相当娴熟的。到时候可以托她的门路去订做一只海船。你知道么,赟赟名下都有三条船了。小芝麻说起他很是佩服呢。”
魏楹转过身,抱住沈寄,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小寄,我真怕回不来,再见不到你,见不到孩子们。”
“都见着了,你自己说的,以后再不会涉险了。要是食言,我就、我就……”
不待沈寄威胁的话说出来,魏楹把人用力往怀中一揽,软语温香抱满怀才满足的一叹,“终于回来了,真好。”
沈寄脸上有些不适,魏楹太瘦了,肋骨扎人。怎么能瘦成这样啊,她非得把他养胖了不过。
“哎,你不会半夜以为自己抱着羊吧?”
魏楹噗嗤一笑,“还真把羊当成过你,睁开眼就发现又是梦一场。”
“忘了告诉你,小亲王以后就住咱们家不进宫读书了,是伽叶大师的意思。”
“怎么回事儿?”
“之前你的消息传回来,你的书房被抄,府门也被封了。然后小亲王自然就被接进宫了。后来汪先生带了确切消息回来,细作那边也佐证了说你没有叛国,却一直没恢复小馒头伴读的资格。玉太嫔把小亲王接到了她宫中,但是只丢给宫人照管,大大小小的事还是于太监在张罗。后来王爷出水痘,太医来了,玉太嫔却不愿来瞧瞧,伽叶大师便生气了。我也见到他老人家本人了。”
“哦。”对于家里多个常住人口,魏楹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就是。
“你晚上想吃什么?”中午魏楹是跟着皇帝用的御膳,他这次回来待遇相当的高,非常的受礼遇。
“你随便做点什么都行。”重点是要沈寄亲手做。
“嗯。要不要上床躺一躺,我让小馒头进来念书给你听,一会儿就睡着了。”沈寄自己裹了大浴巾,把魏楹的亵衣拿过来给他穿上。
“噗——你不会让他每天这么给你催眠吧?”魏楹的手拂过沈寄眼下的青黑,光看这个就知道她有多久没有睡好了。
“还是你进了国界我才能睡着的,这会儿也还没有消掉。”
“不叫他了,你上来和我一道睡吧。”他躺在床上,伸手去捧沈寄刚散落下来的发丝。
“我不睡了,我这些天都在调整作息,之前挺乱的。徐方让我白日少睡。你睡吧,你睡着了我才出去。”
“嗯。”魏楹之前在东昌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便是回来的一路,因为归心似箭,也没有好好休息,这会儿高床软枕,爱妻在侧,儿女在堂,一下子便沉沉进入了黑甜乡。
不过,还是噩梦惊醒,接替沈寄守在旁边的小包子立即推醒他,“爹,你回来了。”小芝麻已经十岁,不好在魏楹睡觉的时候进来,这会儿便在厨房给沈寄打小手。至于小馒头,他负责招呼小亲王一起玩耍。两个人提着小桶去旁边老远的地方凿冰取鱼去了。因为庄子上有温泉,所以他们家的水是不会冻上的。所以得辛苦走远一些。不过为了玩耍他们二人都是不辞辛劳的。有大内侍卫跟着,安全无虞。
魏楹看看床,又看看旁边的长子,吁出一口气躺回去,“嗯,回来了。”
“爹,要喝水么?”
魏楹做起来,“嗯,你替我端些过来。”沈寄告诉他,这一年,小芝麻和小包子都懂事了好多,看得她心疼。
厨房里除了沈寄母女,还有阿玲、凝碧等人。管孟刘準还有许多的人跟着走这一趟,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府里还折损了好几个人手。所以今晚,会是一个团圆的宴席。徐方也被请了过来,正一个一个的给回来的人探脉。
裴先生和裴师母也被请来了,魏楹闻讯便起身带了小包子一起过去作陪。到了饭点,小馒头和小亲王嘻嘻哈哈的回来,还跟沈寄说捉鱼的乐趣在于捉,不在于鱼。
“少跟我讲什么魏晋风度,就是你俩没捉到嘛。还说要给我添一道菜呢,幸好没等你们。”
晚上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圆饭,和冷清的年夜饭不可同日而语。沈寄另着人给折损了的几人家里送抚恤金去,说以后也会按月每家送二至五两银子去,端看家中负担如何,可还有劳动力。不能让人家里没了指望,却也不能恩大成仇。
晚上三个孩子问了安各自回去,魏楹躺到床上,手枕在头下,“还是家里好啊!”
“废话,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己的狗窝呢。何况你去的还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
魏楹转过身来,“表姐夫真是两口子打架撞了脑袋就走了?”按说今天芙叶一家肯定是要来的,可是没有,他便问了问,得到这个答案着实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他这会儿死了没有。你可别再叫他表姐夫,你就是替他背的黑锅。”面对魏楹震惊的眼神,沈寄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魏楹咋舌,“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皇帝召见他,是当着很多人的面,这些事情他完全没机会知晓。原本还想问问的,因为皇帝一直在问他,也就没顾上。搞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
半晌,魏楹感概道:“你那给表姐,命也够苦的了。本是金枝玉叶,却从小流落在外。数年青梅竹马,十几年夫妻情分,到头来蹭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啊,最要命这事还没完呢。西陵公主的事不闹出来他们一家已经很惨,要是闹了出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其实,他们也全都是受害人呢。他们一家在守孝,我也不好登门。只希望皇上安排得周全,西陵公主的事不会爆发出来吧。”
“大是大非面前,哪里还有人考虑这么多。就如你所说,之前被发卖的那些叛国官员的家属,她们难道不是无辜的么。可是刑法严苛,便是如此。一人有罪,全家受过。”
“可严刑峻法之下还是有人铤而走险的。”
“也还是有用的,此行有几个官员也是害怕会连累家人,所以咬牙撑着。撑不过去,索性自行了断,托我一定要还他们清白名声。”
今日魏楹面圣便将此事分说明白了,还将带回来的遗物托礼部官员转交给家属。这件事让他在朝堂赢得了不少善缘。因为一个官员,怎么都不可能是孤立的。他在朝堂上会有座师有同年有朋友。要不然方孝孺被杀的第十族是从何而来。所以,魏楹替那些殉难的官员洗刷冤屈,赢得清白名声,无形中就结了善缘。更不要提那些死难官员的亲眷对他是何等的感激了。
“嗯,我知道你肯定也有恨不得自行了断的时刻。谢谢你为了我们母子几个撑了下来。”
魏楹摸摸沈寄的头,“我怎么能让你和孩子们背着污名过一生。怎么能让你们落入尘埃里,任人践踏。更不能……”让你为了孩子委曲求全,跟了皇帝。
“更不能什么?”沈寄听明白了魏楹的未尽之言,伸手要拧他,可看他到处都是伤,没伤的地方也没什么肉给她拧,只能作罢,“等你养好了,我再下手。”
魏楹闷笑了两声,“我有一处没伤,完好无损,你要不要看看?”
沈寄开始没反应过来,被他抓着手往身下放才明白过来,小声道:“你行不行啊?”
魏楹立时炸毛了,“你试试就知道了。”他下午养精蓄锐不就为了这会儿么。
“骨头扎得人肉疼!”沈寄小声抱怨。
魏楹用手撑着,没把全身重量压到她身上,继续卖力的耕耘。两人都是久旷,一时自然是**。云收雨散后,魏楹将沈寄吃丸药,便盯着她。
沈寄笑看他一眼,“等你身体调养好了,我们再生个老四好了。”
魏楹立时两眼放光,“好!”
沈寄摇头,不给点好处,这人休养身体怕是不会认真。如今说了这话,估计完全不用她操什么心。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
到了三月,开始春暖花开,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