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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蓝笑子闭眼,背靠栏柱面无表情。商辰说:“这风麒麟竟也是雅卿的御兽?它倒挺适合修无妄真功,你,失宠了?”
“失宠?”蓝笑子似笑非笑。
“雪羽飞云环法器,是不是淬聚了你的灵魄——你和法器的气息是一样的。”
“不错,我将两千年的修行融进了法器之中,使得雅卿突破了修炼,进入圣者的修行之中。”蓝笑子起身,照了一下水,“修行可以舍,但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命交出来。”
“麒麟缺了什么,要你交出性命才行吗?”
蓝笑子愉悦地笑了:“你不是不懂得灵兽吗?不错,滚风麒麟天生缺一个命脉,不能幻化为人,也不能将灵兽之力发挥到最大。就算我欠了她这么多,也没有办法以性命相交啊。”
“你欠她什么?”
“欠她一个父亲,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能还得了。”
雅卿的父亲,是七卿坊的掌门,也是蓝笑子的前任主人。一日,他带着蓝笑子路过一个有仇的门派。蓝笑子生性喜欢炫耀,将对方尊主的御兽惹火了,打了起来。战事波及两个主人,雅卿的父亲和尊主一场恶战,胜负不分。却说,那个尊主十分卑劣,使了一个诈,令蓝笑子迷幻了眼。蓝笑子误将雅卿的父亲认作敌人,发出了一记最强悍的雪羽神破。
结果,这一记攻击不仅使雅卿的父亲受了重伤,更令蓝笑子反噬其身,危在旦夕。雅卿的父亲为了救蓝笑子,不惜交付了性命。
雅卿死后,留下了伶仃幼女。
蓝笑子背负着害死主人的愧疚,将主人的女儿养大,并成为她的御兽助她修行,甚至不惜以修行融入法器之中,以及,去修根本就于自身有害的《无妄神功》——这些,只为弥补一个愧疚。
可他毕竟是害死父亲的人,雅卿心中始终有一个槛。
等雅卿终于有了足够的修行,可以傲然独立时,她去寻新的御兽,并遇到了于世罕见的滚风麒麟。谁知这麒麟却天生缺一个命脉,灵力受到限制,修行亦受阻。滚风麒麟只有再吞噬同阶的御灵,才可能补齐这个命脉,兼又是同一个主人,难免争宠吃醋,所以它对蓝笑子时时挑衅。
这不是失宠,而是更凄惨的一个故事。
商辰说:“谁能不犯错呢?你不能还一个生的掌门给她,不如离开算了。”
蓝笑子轻笑:“我为了让她迅速突破修行,与她结为了契兽。若想了无瓜葛,需她主动舍弃十分之三的功力——别说她,我都舍不得让她放弃。就这样罢,等那麒麟再长大一些,他就不会这么幼稚了。”
商辰却并不这么认为。
那滚风麒麟少一支命脉,根本就缺根筋,法力越是强大,他日一旦被利用只会更可怕。因为商辰与蓝笑子在一起过,所以麒麟将他也视为敌人,总是忽然就滚出一团火球,每每令商辰躲得狼狈不堪。打吧,又有*份,跟一个连人身都化不了的灵兽计较什么。
修行者,都不能以外表来论。
看似纯真少女、实则已经修行两三百年的雅卿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不会真的想把蓝笑子喂给麒麟兽吧?
次日,商辰爬上南斗高峰,意外地看到雅卿也在。
商辰恭敬地一施礼,而后说起了蓝笑子。雅卿仿若猜到他会开口一样,微微笑道:“父亲十分宠爱我,连喝水都会为我吹凉。我至今仍记得,有一次睡着后,他将我的脚捉回了被子,亲了一下。只是,待我醒来,他却死了。”
修真者所受的苦,比寻常人更多。
而温馨的记忆却与常人无异,有悲有伤皆为常情,时间越长越无法忘怀。
商辰说:“往日不可追,蓝笑子能陪给你的就这么多了,他毕竟是无意间铸成大错。”
雅卿的目光眯起:“无意?我父亲提醒过他多少次,不要沾花惹草,不要张扬,可他从来没有听过!直到现在,他依然这样,没有任何改变,没有一点点悔过!我父亲,是被他害死的!我恨他!我宁愿不要修行,不要这不衰的容颜,我只想换回一个有父亲在的时光!”
她的咬牙切齿,近乎病态。
商辰说:“蓝笑子要是没有悔恨,就不会化身为你的契兽了。”
雅卿骤然转身,眼睛迸发出火焰一般的戾光:“你小子想说什么?让我放开他吗?哈,他一定没有告诉你,在父亲时候,我的母亲也跳崖死了,他身上不止欠了一条命!”
雅卿对蓝笑子竟然恨得如此深吗?恨,不仅仅加诸给别人,更是对自己的一种刑罚,越恨,对自己越折磨。如此的恨,却因为修行而迫不得已要面对,这是恨上加恨的痛苦。
“你怎么才愿意原谅他,放他走呢?”
“放他走?我的修行就会生生折损三分之一!”雅卿打量了商辰一下,“不过,用你的御兽来换也未为不可。”
“我哪有御兽。”商辰狼狈地硬撑着。
“哦,那就等你有了再说。”雅卿月牙白的长裳随风扬起,飘飘若仙。
平白无故去让人家折损功力,必然会失败,但商辰想她既然能说出一个条件,则有放手的可能了。这就是祁子尘说的羁绊,因为渊源太深而近乎仇人,若无恨,又以什么来牵连两个无关的人呢?
往日不可追,逝却的人不可回,蓝笑子赔了这么久,应该得到解脱了。
商辰将这事儿记下。
不提蓝笑子和雅卿之事,却说泷焕无拘无束,十分逍遥,商辰提醒他别说出自己的泷兽身份,泷焕得意地说:“怎么可能啊!霁青给我下了符咒,只要一听灵兽御兽我脑子就会抽,嗓子也发不出……那两个字。”果然,这招绝,直接说不出“泷兽”两字。
“你一直钻水干什么?”
“我才发现这湖水有灵性,特好玩,越深越灵,我今天潜了好几次,比以前精神多了!”
商辰笑了,泷焕还真是迟钝,宗郁可早早就看出了。
就在两人一言一语时,一个南斗宫女弟子上前:“少侠,我们六长老有请。”
湖边木阁楼里,商辰和泷焕好奇过去,见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老人生得也怪,干瘦干瘦颧骨凸出,一双眼睛老辣。
女子咳了一声:“这是我们六长老!”
商辰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泷焕从来不懂礼节是什么,跟着说:“六长老好。”
六长老问商辰二人的家世来历,商辰将老早编好的那套说了,六长老意味深长地说:“百里殿?本尊闻所未闻,但看少侠身手不凡,想会一会。”
说这话时,六长老看着泷焕。方才泷焕在那里戏水,被他堪破一些行踪,所以一探。泷焕当然跃跃欲试,他还没跟人比试过呢。泷焕二人立于湖上,六长老问:“泷少侠不用武器么?”
泷焕摇头:“我不用。”
六长老脸上不悦,骤然出手,湖水千丈起。泷焕一见,心想得慎重以待,遂一出招就狠狠砸出了《极寒破》第九重,一湖湖水刹那成冰,六长老惊呼一声,跳出湖水:“少侠果然好玄法!”
泷焕得意地笑:“这不算最厉害的。”
六长老自然不能输分子,又运气战了起来;泷焕出手没有深浅,有几分力气就使几分力气。六招不到,六长老就投降了,连连说自愧不如,想不到百里殿竟然藏龙卧虎。
一旁观战的商辰也高兴,泷焕这算是小试牛刀了。商辰二人自然不知不远处的湖岸上,有两个人正静静地注视他们。
“那绿衣是谁?”
“百里殿,泷焕。”
“掌门?”
“不,是个跟班。”
“他的招式十分诡谲。”
“至今为止,未曾见人使过。”
“旁边的呢?”
“商辰,掌门玄墨的二师兄,至今未与人比试过。”
“都是百里殿?”
“对。”
人怕出名猪怕壮。
因为这一场小小的比试,商辰和三黑一起被宫主桂茗叫去喝茶了。桂茗微笑对三黑说说:“宗派比试少不了斗法,不知玄掌门可否愿一展高下。”
这么快就打开?三黑压低了声音问商辰:“打输了的话会不会受轻视?打赢了还招待我们茶饭不?”
场子一开才知道,还不需要掌门出面,只是弟子间的比试。
对方是大弟子庆风:“商少侠,你不用武器吗?”
众生灯太招摇所以压根儿没带来,商辰心说不要伤了和气,就客客气气使出了妙花诀,地上宛如春风拂过,万千兵器,触之生花。桂茗眉头一皱,与六长老说:“看来,我们输了。”
商辰赢得很轻松。他也领悟到了明殊的话,在百里界,灵力法力只能发挥到十分之一,如今全部挥开,灵力竟有些失控,好在妙花诀浑厚,不易伤人,可以多用。三黑松了一气,悄然说:“看来千年的南斗宫也不算什么嘛,大弟子也就这样了。”
商辰环望湖上古阁:“未必。”
没有过多久,桂宫主的师弟的大弟子上门来比试。这大弟子一看就凶悍,远非庆风可比。但商辰从容不迫,三招妙花诀将人给扫落在地。三黑不由得笑了:“你打算一个妙花诀吃遍天下?”
一天下来还算轻松,商辰揉着肩膀说:“想试咱们实力就明说,还要以比试的名义,虚伪不虚伪。”
回去时已经晚上,房间少了一人。
泷焕。
。
第42章 倒V打群架·南斗宫(二)
【〇四二】
回去时已经晚上;房间少了一人。
泷焕。
在商辰去喝茶后再无人见过泷焕,商辰顿时警觉了。宗郁想动用神兽之气寻找,被商辰制止:“暂时别动;别暴露了。泷焕是神兽;他要么没事,要么出了大事。三黑;你在湖上的阁楼找找;我往山谷里去探探;宗郁祁子尘;你们问问南斗宫的弟子。”
三黑郁闷:“这小子最无事生非了。”
商辰却说:“不,泷焕心性单纯;也没有祸害之心;除非是有人诱他离开了。”
三黑说:“我忘了告诉他:人世险恶!”
月明星稀,山谷里的建筑阴晦,商辰一边走一边暗运御兽之术。有人点了一盏红灯笼走过来;原来是庆风。庆风虽败给商辰,却心服口服,听说他们在找泷焕,遂招呼了几个师弟一起找。
有庆风带路,方便了很多。
到了一处极高极森严的方正阁楼前,商辰的御兽之灵力陡然变得波动。庆风说:“这是鄙阁祭拜先宗的禁地,非我阁弟子,不得入内。”
泷焕误闯了禁地也难讲,商辰让庆风进去看看。
没多久,庆风从里面走出来,扒拉着头上的蜘蛛网说:他都找过了,没人。庆风是实在人,商辰心想他不会骗自己。可是当御兽之灵力增强时,波动越发强烈。商辰可以肯定,泷焕就在禁地里面。
商辰三黑只得拜托六长老行个方便,没想到六长老态度坚定:阁楼禁地,外人不得入内,他可以命弟子进去搜寻。
可是,三拨弟子出来,都说没有。
三黑急了,坚持说在这里。六长老也恼了,袖子一拂:“玄掌门,你们来不是寻事的吧?我们堂堂南斗宫岂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肮脏事,再说无冤无仇,我们把他藏了有什么意义?”
六长老越坚持不让进,商辰和三黑就越质疑。
两人年轻气盛,在百里界又只修魔没修规矩礼节,这一争执开来说话没有顾忌,南斗宫的弟子就不乐意了,纷纷说:“我们几十个人一起进去的,什么都没有,骗你们干什么!你们口口声声说藏了,莫非就是想借机闯进我们的禁地!”
这一吵,两个人哪里敌得过这么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全部轰上来,三黑气上心头,忽然藉起了法力,双手冲着阁顶挥出一个寂灭之光,火光如球,浑然旋转。六长老怒了,击出一个冰诀,火冰相撞,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斗了起来。
商辰知道三黑在引人注目,好让自己能混进禁地。
他绕到禁门前,发现那里站着两个弟子,身着南斗宫的蓝色道服,其他人都看天空中三黑和桂茗斗法,只有这两人,置若罔闻,走进了阁楼禁地。火光一亮一灭,商辰看见其中一人满头白发。他想进去,却砰的一声,被禁法弹了出来。
三黑还在打,但没有太用力。
可商辰根本进不去,他只能沿着这幢阁楼反复试探灵力,发现在一处灵力最旺。窗子紧闭,不是寻常的窗,没法打开。商辰开始念御兽口诀,灵力一阵阵波出,看来泷焕也感知到了——可是,到底什么原因令他无法出来呢?
这时商辰忽然心口一疼,喘不过气来。
泷焕一定在这里!商辰猛然发力,飞云诀从掌中涌出直冲那个窗子而去。兹的一声尖利声音,伴随着一股强劲的灵力反击回来,商辰眼疾手快,双臂一挥挥出了藏空诀,将那股灵力化作了无形。
与此同时,商辰倏然击出了《极寒破》,寒气肆意铺开,铺向了禁地。
哐——哐——
两声巨响。
观战的弟子们纷纷扭头,只见阁楼陡然震动。
六长老一见,脸色一沉,收了法术,率先冲进了禁地之内,弟子们也纷纷跟进去,而后大惊失色:“……这……这是……”
泷焕狼狈地走了出来。
商辰心陡然放下,跑过去一揪他的衣裳忍不住发怒:“你跑人家禁地干什么啊!”
沸沸扬扬后,商辰几人回到屋中。
泷焕说起早晨的事,商辰走后他留在湖上玩,忽然闻见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循着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