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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陈小咩继而言道:“喏,那块白仙尘的衣袖便送你了,你不必咬在嘴里不放——听我说,你现在便跑到客栈门口去,一会儿你会看到无数人赶过来,白仙尘也就到了,他们既然在追白仙尘,那么白仙尘就必定在他们前面,你要是在他们人群中没瞧见白仙尘,便赶紧向他们奔跑的方向跑,那白仙尘铁定是在更前头些的地方,只要你跑在他们前面,你总会比他们先抓到白仙尘,你说对不对?”
那吴嫚儿已然成了失心疯,不论陈小咩言语多么荒唐绕口,他都点头称是,接着小院中便即没了动静。
白仙尘身子贴着地面,那千余人奔跑的声响听得越发震耳欲聋,她心中惶恐,那惧怕之意也终于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与呼喊声到达了顶峰,声响继而渐渐减弱,自北向南去了。
不一会儿,白仙尘身上的零碎杂物被陈小咩搬了开,而见陈小咩一双满怀不可思议的双目不住的打量着白仙尘,同时让白仙尘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将她扶起时自言自语道:“你还真是狐妖转世啊?这天下人都为你发疯了么?”
那显然是刚才的场面彻底惊到了陈小咩,有此一言也只是心中感慨,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仙尘闻言心底一阵苦涩,摇了摇头只得小声道:“我不知道……”
陈小咩费去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白仙尘扶进了客栈,而见客栈大堂中的桌椅已然被移到了两边,中间有两人,一人躺着、一人坐着——躺着的是一位身穿绿衫的女子,嘴唇含血、脸容憔悴,显是伤的不轻;还有一人是位独眼老头儿,身穿寻常农户人家的粗布衣衫,但打坐时气息三吐一纳,周身恍若布着一层白雾,用脚趾头想都晓得这老者定是位武功极高的前辈!
白仙尘瞅见伤重的绿衣女子,惊得险些大叫:“君亦然……她……她是怎么受伤的?!”
一旁的独眼老人闻声睁开双目,瞧见白仙尘的落魄模样倒是一怔,而后无奈的一笑,问道:“想不到你白小红也落得如此狼狈,山上的陈仙师怎样了?小娃娃可知道么?”
白仙尘身子一颤,不愿回忆武当山上的场景,慌忙摇头道:“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死了吧。”
独眼老头儿将白仙尘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分明可以掌控外面那些疯子蠢蛋,想来你就算叫他们全都跳崖自尽,他们必也会听你的话,你又干嘛要逃跑?若我没听错,你刚才在外面是想要一死了之?”
白仙尘低头脸有惭愧,咬着嘴唇不言不语。
陈小咩“嘿咻”一声将白仙尘安放在地,接着微微一笑,居高临下摸了摸白仙尘的脑袋似是报复,见白仙尘呆呆出神未有丝毫反抗反而觉得无趣,便自行去厨房为白仙尘打水拿伤药了。
房门被陈小咩带上关好,客栈大堂霎时一片安静,隔了片刻后,才听白仙尘接着刚才的话题言道:“老前辈听得不错,我确是想死了罢了……我……我可没老前辈说的那么神通广大,那些人分明拥有自己的灵魂却要听我驱使,我瞧着他们害怕、瞧着自己也害怕,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是‘人’?还是真如谁说的……是一头‘狐妖’所化?”
白仙尘讲的断断续续,话语间显得有些支离破碎,但那独眼老头却耐心的听着白仙尘的言语,待得白仙尘言罢,长叹一口气道:“我本以为你与柳红嫣是同谋,哪料你也是个可怜人,也只是柳红嫣手中的一枚棋子……唉——”
白仙尘闻听“柳红嫣”之名,眼眶霎时又红了,强自压下心中悲苦,她带着哭腔的言语中颇有些愤怒,言道:“前辈言重了——嫣姐……嫣姐她已然被崇鬼堂的贼人害死了!”
那独眼老头闻言反是大喜,丝毫不掩饰心中愉悦,笑着问道:“真的?”
白仙尘大为不快,一双眸子中好似燃起了两团怒火,瞪着老人,捏拳不语。
独眼老人笑道:“柳红嫣也好,陈仙师也罢,都是为了权力地位连命都不要的傻蛋,这两位不要命的赌徒落得如此下场本也应该,只是想不到这钞武当大战’竟是以这样的闹剧结尾收场。”
白仙尘不再理会这无礼的独眼老头儿,待陈小咩回来,便即问陈小咩道:“君亦然是如何受伤的?”
陈小咩瞥了眼独眼老人儿,眼神稍显畏惧,转而白了白仙尘一眼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安分些躺着,我给你上药。”
独眼老头儿瞧见白仙尘的腿伤,摇了摇头,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笑道:“小掌柜的,你手头的伤药都是凡品,还是用我的吧,保准一个时辰便见效果。”
陈小咩自不敢违逆那老头儿,恭敬接过瓷瓶,想为白仙尘上药,哪料白仙尘却以手挡着自己伤处,不让陈小咩用老头儿的伤药给自己疗伤,口中倔道:“凡品便凡品,我信得过陈小咩可信不过你,谁晓得你这药是伤药还是毒药?”
白仙尘有此一言,显是恼火独眼老头儿刚才的出言无礼,打定主意便是双腿废了都不领这老混账的情。
陈小咩闻言大骇,急忙拉扯着白仙尘的手臂示意她“莫要再说下去了”,将嘴凑到白仙尘耳边急道:“你可知道这老人家是谁?”
白仙尘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接着瞧向那老头儿冷笑道:“管他是谁呢,嫣姐都已经死了他却还要这般污蔑她,便是这老家伙武功高强要一掌拍死我,我都不会用他的药!”
独眼老头儿笑道:“你倒有骨气,不要用便不要用,反正又不是老夫吃亏。”
说罢老人家一摊手掌,示意陈小咩将药瓶还来,陈小咩叹了口气,将药瓶还放在老头儿的掌中,哪料那老头儿却道:“你将你的药给我作甚,还不快将我的宝贝伤药还我,那东西炼制起来可是殊为不易啊!”
陈小咩一愣,接着脸露微笑连声称是,将自家被老头儿称为“凡品”的伤药放于老头儿掌中。
老头儿“哼”了一声,收起药瓶不再理会白仙尘。
白仙尘却显是未曾发现陈小咩与老头儿的小动作,兀自思考着些什么,便连药瓶的不同也未瞧清。
陈小咩拔出瓶塞,瓷瓶中霎时飘出了一股清幽芬香,闻起来确实是上好的外伤灵药,可一般伤药都是膏类,这瓶中装的却是清澈液体,令陈小咩好生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使用。
那独眼老头瞧也不瞧陈小咩,故作傲慢的言道:“不识货的小子,你可晓得我这瓶伤药名为‘天香玉露’,乃是采集南方‘天香草’配之珍贵外伤灵药制炼而成,那天香草极为难觅、不易得到,用在伤药中有愈伤奇效,且能祛除一般伤药的凶辣味道,可好用着呢!
我这‘天香玉露’与寻常伤药可不太相同,形状并非膏药而是玉液,在一盆热水中舀上三勺,再以毛巾沾水擦拭伤口便可,嘿嘿!没见过吧?”
白仙尘白眼道:“你烦不烦呐!”
老头儿自认没趣收口不言,陈小咩却满脸欣喜,照着老头儿所示一一照办。
将伤药倒入热水,以毛巾沾染后再擦拭白仙尘额头、腿上伤口,一般伤药必会触动痛觉,惹来伤口处的疼痛,这“天香玉露”却似一道温热的云雾在白仙尘伤口处一触即逝,除了些许麻痒外丝毫未有任何感觉,更是令白仙尘伤口疼痛立减,效果果真极佳!
不论白仙尘如何迟钝,这时都也已经反应了过来,明了“自己所用的正是老人的灵药”,脸上火辣辣的,目光不去望向老人,只是小声嘀咕了句:“谢了……”
老头儿武功极高,自是听得清楚,嘴角不由露出祥和微笑,自语道:“过了这场风波,江湖也该平静一段时日了吧?”
一声咳嗽,君亦然缓缓睁开双眼、苏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瞧见“白仙尘正瞧着自己”,恍如是在做梦,皱眉道:“奇怪,以往在梦里,仙尘总会亲我一下来着,这回怎得没有了?”
白仙尘闻言一乐,身子凑近过去,看模样像是亲吻,手指却忽然在了君亦然脑袋上弹出一个脑瓜崩,一记清脆作响伴着“诶哟”一声叫唤,君亦然直被打得坐起身来,捂着脑袋痛处兀自不敢相信,口中喃喃:“难不成我已经死了?这仙尘乃是幽冥黄泉路上,彼岸花所幻化出来的幻象?”
白仙尘咯咯发笑,一下坐到了君亦然腿上,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全压了上去,若是寻常人早已疼得大叫了,可君亦然是何等高手,莫说白仙尘只是个份量不足道哉的小女子,便是一名大汉压下来也未必能够让君亦然吃痛。
君亦然感到眼前的白仙尘是碰得到、摸得着的,惊喜的一把将她抱住,拿脑袋往白仙尘身上蹭了又蹭,心疼道:“你怎么伤成这样?是谁敢欺负我家仙尘,看我不打死他!”
白仙尘捏了捏君亦然鼻子笑道:“你和我半斤八两,可莫要在这儿说大话了——你先说你是如何受的伤。”
白仙尘问话,君亦然自是一股脑儿将事情的经过始末一五一十的尽数道出,白仙尘这才知道那貌不惊人的独眼老头儿竟然便是恶名昭彰的崇鬼堂鬼主左翁,抓了抓头皮心下嘀咕:“这左翁怎么好像不怎么‘恶’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章
八十五:
忽的想起什么,白仙尘抓住君亦然的肩膀,脸孔向君亦然凑近过来,细细的将眼前这位脸色颇为难看的“剑神”小心打量。
君亦然脸露欣喜笑容,稍稍扭捏后便即闭上眼睛、撅起嘴来——似乎是理解错了什么。
白仙尘哭笑不得,用手推开君亦然的脸孔,假作嗔怒道:“你做什么?”
君亦然欲求不满的鼓起了双颊,双目向白仙尘眨了又眨,模样如小女子那般稚气可爱,哪还有什么“剑神”的架子。
一旁左翁看得一愣愣的,摇了摇头便即闭上双眼继续打坐。
白仙尘用手指轻轻一点君亦然的鼻尖,与那双清澈眸子对视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是想瞧瞧你是否和那些个村民、道人一样都发了疯,但你分明是正常的,何以却要喜欢我这相貌不美、又无武功的无用女子?”
君亦然一歪脑袋,反问道:“我为何不能喜欢仙尘?”
白仙尘一时哑然,被君亦然如此一问霎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迟疑了片刻,白仙尘若有所思道:“你真好,假如我是男子我定要娶你!”
君亦然脸露喜色,连连问道:“当真?仙尘终于明白我的心了?终于喜欢上我了么?”
“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好生烦人!”旁边左翁再也听不下去了,脸露鄙夷,无奈言道,“我管不着你俩女娃子打情骂俏,反正白小红本就是勾引天下女子的奇葩——只是你们能不能别在老朽面前这般调笑?要不是白仙尘这小丫头的‘媚蛊’,老夫何以经脉错乱、反受内伤?就当行行好,你们可别再来扰乱我的心神了……”
白仙尘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和君亦然上别处去‘恩爱’。”
君亦然闻言脸露羞红,手指悄悄扯了扯白仙尘的衣襟,小声自语道:“恩爱?恩爱……难道……唔……”
左翁苦涩一笑,无奈道:“得!老夫走还不成么……”
说罢,独眼老头吃力的站起身来,脚尖一点,却是极为轻巧的跃上了二楼,随意选了间卧房钻了进去,“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一边的陈小咩瞧见左翁走了,也不愿留下来碍眼,带着盛满水的脸盆与几个药瓶药罐便即出了大堂。
一时,客栈大堂之中只剩下了白仙尘与君亦然两人,未等白仙尘说话,便闻君亦然羞涩言道:“仙尘仙尘,上回是穿衣服的,我们这次能不能来‘剥个精光’的那种?”
白仙尘一愣,回想起自己曾与君亦然说过“要生孩子,不必脱衣服也可以”,一时只感哭笑不得,一拍君亦然脑袋,嗔道:“在想什么呢!”
君亦然憨态可掬的摸了摸挨打的脑袋瓜子,嘿嘿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仙尘你害什么羞呀……对了,咱们的孩子还好么?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如何受伤的呢!”
白仙尘下意识的捂了捂肚皮,越瞧越觉得眼前这“剑神”太也可爱了,那震慑群雄的高手范儿都去了哪里?眼下的君亦然,天真的简直便是那种“被人卖到‘花红柳绿’,还会给人数钱”的傻姑娘。
想到此处,白仙尘忍不住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儿才继而言道:“孩子还在,不用担心。”
随后,白仙尘又将武当山上所发生的事全与君亦然细细说了,自“李月容行刺开始”、到“发现嫣姐已死”、再到“武当山上残酷的一幕”、最后是“跑下了山”。
白仙尘本不愿提及柳红嫣之死,更不愿回想“武当道士们自刎的可怕情状”,可不知为何,面对着君亦然,白仙尘心中便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似乎哪怕是天塌下来都不足畏惧。
而白仙尘短短几个时辰中的经历,只听得君亦然一惊一乍,她明知白仙尘便在自己眼前,却还是紧张的死死拽着白仙尘的手掌不敢松开,直到听到白仙尘平安无事,才呼出一口气、展露出了笑颜。
白仙尘心中感动,伸手摸了摸君亦然的脸庞,眉头蹙起,嘴角却扬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