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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道:“台湾岛以天堑为护,易守难攻,若没有人从里面接应,或是迷惑对方视听,硬攻之道,恐难以取胜。”
圣上道:“那便是需有内应了。可有合适人选?”
水溶又默言。圣上对戴权使了个眼色,戴权便领着众人退下。却又见北静王的眼睛停在佳瑶身上,圣上嗯哼一声,戴权便对佳瑶耳语让她留下。佳瑶已经被时间磨砺到不论北静王做什么,她都能安之若素。
水溶见退散了众人,才道出他这个大男人的尴尬:“启禀圣上,依臣愚见,倒有一个方法,只是未必使得那般痛快。”
“且说来听听。”圣上示意换上茶。佳瑶正沏好狮峰龙井,却听水溶道:“臣的想法是圣上赐一门亲事,送京中女子去和亲,再伺机而动。”
原来是又要用女人去换,的确难以启齿。圣上也想了半晌,直待饮毕了茶,这才低下声音说:“公主和番,古来有之。你意下取谁?”
水溶站起身道:“此番前去,危机重重,又如何舍得官家的金枝玉贵。”
圣上缓了缓脸色:“那便是京中权贵之女。”
水溶道:“且要家中地位显赫,还需此女有胆识谋略。但依臣之见,为打消他人疑虑,却要让人觉得是为形式所迫,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圣上皱眉道:“这便非一朝一夕的事。不过,听起来溶儿已有一番安排。”
水溶道:“愚臣之所想,绝瞒不过圣上法眼。只粗略一想,或许这一招还可以敲山震虎。”
圣上焉能不明晰内情,忙示意现下不必直言,只问打算送去和亲的是哪家女子。在水溶公布的同时,佳瑶也几乎猜到了。正是贾府的玫瑰花,贾探春。
不知为何,北静郡王原本在佳瑶心中那高大的形象,忽然就坍塌了。须知人与人就是这般脆弱,所谓的好恶情感往往起源于一刹那的悸动。郡王本无过,他的伎俩也没错。但在佳瑶看来,不堪了。
接着,圣上便把这个和亲的盘算给贾元春说了。贾妃并不是心疼妹子,却因从佳瑶那里得知“久攻台湾不下”,便知送探春过去是干什么的。这种事儿,别揽为妙。就忙委婉地拒绝道:
“圣上隆恩,贾家必是感恩戴德,不敢藏私。难得圣上高看舍妹,臣妾也觉得与有荣焉,本不应推辞。无奈思及舍妹年幼,久藏于闺阁,一时间委她以重任,恐有不妥,还望圣上收回成命。”
圣上笑着寥寥几句就打发了这句推辞。
元春又忙忙道:“本是家丑不可外扬,但舍妹性子刚硬,阿瑶也是知道的。阿瑶,捡上回三姑娘在家里和姨娘闹的事儿给圣上说说。”
贾元春指的是前一阵子探春理家,和其亲生母亲赵姨娘之间为了给亲舅多少治丧费闹过一场。探春是庶出女,最忌讳别人挑她庶女的身份,偏她的生母赵姨娘最闹腾,总戳住探春心里的刺。
佳瑶看着女主子美艳凌厉的脸,再看看似笑非笑的男主子,心内大喊不妙,想自己这么快就成了炮口上的灰。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好斟酌用词说道:“是有这么回事,王夫人进宫时说的。”
这句话一说出去就收不回了。虽然佳瑶说的是实话,但搬出贾家嫡母,您琢磨琢磨,从王夫人嘴里说出什么话不都得打个折扣了。贾元春柳眉拧起来,瞪住佳瑶不语。圣上却满意地点头笑道:“性格烈一些也好,出去不吃亏。再者,朕属意让王妃们收她做个义女,抬高她的身份,爱妃意下如何。”
“一切全凭圣上做主。”贾妃也只好干巴巴地说。
贾妃这股气,自然预备撒在佳瑶头上。佳瑶也学机灵了,避暑园里这么大,逮个凉快地儿悄悄躲着。直到没几日之后贾妃派人来寻佳瑶说“多谢姑娘提醒”。原来圣上这日在朝上,对工部员外郎贾政格外苛责,竟往大了整,贬了贾政。
龙颜这么一怒,任贾家再深厚的根基叶脉,也不得不老实起来,上赶着把探春姑娘往宫里送来验货——包邮啊亲,给好评哦亲。
贾元春在探春来之前,先派抱琴找来了郝佳瑶。佳瑶到了元春所住的“镂月开云”,方知宫女可唯已经出宫,嫁去滚石做商人妇。
“娘娘没有留她吗?”佳瑶好奇地问。犹记涛姐何尝不心心念念着做满期出宫婚配,却被拦腰斩断,怎么到了可唯这里反其道而行。抱琴偷偷说:“阿瑶,你可切切别提这件事。可唯是瞒着我们悄悄儿办的。”
越信任的人,越是防不胜防。佳瑶叹了口气。元春正在赏玩碗口大的牡丹,见了佳瑶就说:“阿瑶学精了,怎么,还怕本宫罚你不成?”
佳瑶忙腼腆笑着说“哪儿能”。元春摆手道:“本宫也的的确确冤枉阿瑶了。只是把这个三姑娘送过去,到底是福还是祸,这如何看得清?北静王爷也真是的,京中女子多了去,怎么偏偏拿咱们贾家打岔,这到底是与贾家亲厚,还是有别的什么主意。”
佳瑶这些天也在想。所谓敲山震虎,震的是忠顺虎乎?反过来说,贾家的靠山虎乎。北静王又充当了什么角色?真是一团团政治考量。
正说着,太监过来禀说贾探春已到。这会儿的探春已被南安太妃相过面,抬成郡主,出入内庭也方便多了。元春对佳瑶道:“阿瑶,不若你去做几道菜给三姑娘尝尝。”
佳瑶依言,过一会儿端着小碟子回来。她与贾探春有个把月不见,觉得探春比记忆里要清瘦一些,套在华丽富贵的大衣裳里有些可怜见。佳瑶想,她毕竟没能在探春远嫁这件事上帮忙,反而推波助澜,于是她脸上微红、眼神躲闪。
反倒是探春热情地迎过来:“这不是阿瑶么?快让我瞧瞧,哎呀,真真了不得。听娘娘说你竟在御厨那儿当起差,二姐姐二哥哥与我都真真为你高兴哩。”
佳瑶赶紧行礼说:“三姑娘大安。”
抱琴道:“大胆,现下要敬称郡主。”
探春恹恹地说:“不必。还是依从前这般叫吧,阿瑶,娘娘说你特特去做了菜来。快端来给我。”
于是佳瑶端上一碟烘成金黄色的蛋饼。细看丰富的内馅里面有韭菜、茼蒿,一咬下去还有肉感丰厚的牡蛎,和着红薯粉的嫩滑。探春一边惬意地品尝,一边连声问:“这是什么?我竟不曾见过,这是哪里的奇货?”
“蚵仔煎。”佳瑶道,“是……台湾的小吃”。
元春倒吸一口气,她生怕往探春的伤口上撒盐。其实,妹妹疼事小,万一当场撒泼涕泪闹出什么笑话累及她是真。于是元春刚对佳瑶萌生的丁点好感又荡然无存,恨不得把佳瑶当做萝卜一样给削了。
却见探春镇定自若地吃毕蚵仔煎,揽过佳瑶的肩,要她多讲讲台湾的事。不愧是三姑娘,想在闺阁中她的话:“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贾探春的豪言壮语声犹在耳。
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姑娘莫急,收复山河指日可待。你乃省长夫人第一人。
44
44、避暑园(2) 。。。
贾元春每每饭后必要歇午晌,余者告退。离开“镂月开云”,郝佳瑶领着探春来到“天然图画”。这处方形楼阁因在庭前修篁万竿,与双桐相映,翠色掩人,最适宜谈话。但见风枝露梢,绿满襟袖,探春笑道:
“阿瑶,你打从在府里就最懂得享受,如今可是得了趣吧。”
佳瑶也拍松僵硬的颊,笑说:“三姑娘高看了。”
“这话是富贵闲人说的,你俩也算相投了。”探春热络地挽住佳瑶的手。
今非昔比,虽然荣升为郡主,贾探春也不敢小觑在御前蹦跶的红楼厨子。于是打破主仆疆界,亲密无间地聊了“对岸”那点儿事——主要是探春在说,佳瑶哪里知道本朝本代的两岸关系或风土人情,她只是晓得台湾小吃味道不错。只见探春一会儿踌躇满志,大有“挥师南下,直捣黄龙”的气魄;一会儿又依偎在怀,嘤咛“放不下家中事”。
佳瑶做了一个很好的聆听者,这便比贾元春彰显的皇家威仪要体贴得多。
探春似乎对夫婿并不上心。粤海将军、镇海统制少君,都是护送郡主渡海的大将,探春已经被自己承担的光荣使命所感染,脸上闪耀着庄重的光芒。
在谈天之中,难免不听到二姑娘迎春的事。探春小心翼翼地话锋一转:“阿瑶,咱们关起门来说这些体己话儿,你对二姐姐这件事可还耿耿于怀?”
佳瑶直觉地摇头予以否认。
探春又追问道:“当真?那你上回难得出宫,为何偏不回去哩?”
佳瑶一拍额头,竟是有一阵子的事了,便道:“路上遇见司棋和绣桔……”
探春忙说:“想是这俩丫鬟处处提防嫉恨你,骗了你。她们回去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地说去,才误会了你仍心怀恨意。二姐姐其实万分惦念你,与薛家公子的婚事还不是全权听了邢夫人和薛姨妈的安排。加之当时为了不让赦老爹遂了收你做小的愿,二姐姐求了邢夫人,求到了刀口上。”
佳瑶不由的落寞一笑,慨叹世事无常。但由衷地说:“二小姐嫁了个好归处比什么都好。”
探春何等聪明,听出话外音:“难道二姐姐本不该嫁他么。”
佳瑶忙打岔说:“并不是。今天听三姑娘这么一说,奴婢是真心觉得这是一段天赐良缘。”
探春揽过佳瑶的肩头:“好丫头,说话越来越有分寸了。我本来对二姐姐,不瞒你,是哀她不幸更怒她不争。眼瞅着二姐姐性子越发活泼,嫁了好人家,虽说总爱观星象、裁衣裳这等不上台面的事儿,但谁说不是个乐趣呢。我竟越发羡慕二姐姐了。二姐姐说这都是阿瑶你的功劳。”
正是一阵风吹竹涛,沁人心脾。佳瑶想及昔日在缀锦楼,谈论星座、共御悍妇,情深义厚。原来事过境迁之后记忆里可以只剩下美好。于是笑着说:
“劳驾三姑娘帮奴婢给二小姐说一声,士为知己者可以死,二小姐这样对我,那我什么都放下了。”
佳瑶又问起了贾府其余女眷,探春一件件说到,邢岫烟也在栊翠庵跟随妙玉师傅带发修行,惜春小妹也整日往那里凑。林妹妹的身体还是时好时坏,宝姐姐因不成器的兄长逃脱在外、苦守薛家。
三春争及初春景,佳瑶也知道红楼梦好景不长、晚景堪凉。这么一想探春远嫁未尝不是消灾减厄。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让探春留在京中等贾家这只百足之虫覆灭,毋宁让她高飞。
在佳瑶得知探春将嫁给一个叫刘铭传、字德凯的有为青年之后,更放了心。
拜别探春,佳瑶却见两条人影闪近,于是条件反射一般隐入竹影深处。那二人是贾元春的侍女,一对姐妹花,姐姐珊珊、妹妹婷婷。
因佳瑶调任乾清宫,对她二人也日益疏远,仅听喜好打扮的司珍杨颖不服气地提过:“若论动刀动针,珊珊不见得比我少了多少,你们却将她奉若美容大王,踩我于脚底,哼。”
或见凤大姐嘴边挂着冷笑说过:“那个什么婷婷,自诩为独舞风|骚,处处扭腰摆臀,我看不过尔耳。”佳瑶听凤大姐这般郁气难平,便猜婷婷真的舞起来有两把刷子。
这对姐妹花说话欠奉倒早有耳闻,许是仰仗贤德妃太宠她们俩。她们的母亲是宫里的教习嬷嬷,元春也是因为顾及。
这会儿是怎么的?佳瑶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探春说她“最会寻地方得趣”,焉知她每次的清静都会被八卦打败。人们乐此不疲地挑战她的隐忍,在尊重隐私与八卦精神的博弈中,“道德”小人终于被打死了。
佳瑶蹑手蹑脚地听壁角。
婷婷的声音很夸张:“啊~姐~你不是才见过那个汪厨子么,怎么这么快就不能自持了。”
珊珊沉稳老练道:“你只知他是厨子,却不晓得他娘亲是谁。”
“是谁?”婷婷鼻子里哼出一声,立马被弹了脑奔儿。珊珊道:“你甭以为搭上了那个许太医的公子就可以得瑟。姐姐这回是逮住了兰姑姑的人。”
“那他到底也只是个厨子。”虽说提到了曾名动宫闱史的兰姑姑,因近日成功拦截了风流倜傥的许小开,增多了和姐姐一较高下的底气,故而极尽挖苦。珊珊历经几段和戏子的纠缠,终于得偿所愿,找到了真正的低调富户,因而也不介意,高调说:“整个北京城里谁人不盼着去吃他家的俏馆子。”
婷婷压住酸气,恭维道:“嗳哟,那倒要恭喜未来的老板娘了。”心内想的是,让你这个甩饼脸去与两边生横肉的兰姑姑,刚好凑成一对儿兰州烧饼。
偷听者郝佳瑶自是不知里头的弯弯绕绕,她先一路小跑着回了“勤政亲贤殿”。又听戴权太监说圣上去了“曲院风荷”。远见圣上一袭常服,站于九孔石桥上凭栏望湖,佳瑶悄悄站定,眼尖的圣上出声招她过去。
六月荷花香满湖,这时还不到盛开季节,红衣绿扇尚未到极致。但风里已盈满脉脉清香,眺望水烟碧波,极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