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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信这种借口,荒谬!再查。”
郝佳瑶一直静静地坐在侧间。圣上斥退密探,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双眼几乎冒火。他每一步都踩在佳瑶的心上,佳瑶知道事态重大,鼓足勇气,直视圣上的垂询。
“你信?”
佳瑶轻轻摇了摇头,缀在耳尖的流苏也跟着轻摆。
圣上脸色稍缓,佳瑶说:“奴婢不敢有瞒,奴婢头一回见到郡王时,已知他怕虫。”说着便把如何与北静郡王初初相遇时的故事说了概要。
佳瑶郑重行礼,正色道:“圣上英明。奴婢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给您听,至于疯癫真假,奴婢就不知道了。”
她这么严肃清晰地说明,好歹在气场上压倒了圣上的揣度。
后来密探又来报,说北静郡王衣衫不整、形容痴儿,把狗屎到处抹在墙上不说,竟还吃下去,叫看的人呕吐不止。又说世子哭声震天,王妃奄奄一息,北静太妃悲痛欲绝,整个北静王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圣上尚且心存疑虑,探子赌咒说绝不敢瞒。圣上本想自己去一探究竟,忽又有了主意:“阿瑶,你替朕去。”
“若是王爷真疯了,你便把太妃、王妃和世子通通接到宫里来。”
圣上说这话的时候竟是笑的,让人轻易窥破他的意思,不寒而栗。
“……是。”
佳瑶认命地叹了口气,因身边的志玲姑姑已放出宫婚配,新来的伺候宫女,谁知道个中底细,从不敢委以重任。佳瑶尚在屋里迟疑,戴权已阴阳怪气道:“主子可走得?”
“戴公公,可否绕一下狱神庙?”佳瑶说话的同时塞过去一锭银。
戴权推了回来,脸上保持着奴笑:“恕难从命。今儿个直直地去见王爷,您没多少工夫了。”
本想去找贾琏求助的,这下,佳瑶连个商量的对象也没捞着。
一路颠簸,佳瑶在轿子里昏昏欲睡,待她撩起帘布一角,却见轿外风景不是市井民巷,竟在不知不觉中到了郊外。但见树木茂密,晴烟浮空,马蹄溅起尘土飞扬。
佳瑶慌乱起来,脑海中过电一样,惊觉怕是被劫持了。她又不敢肆意妄为,双手撑住两侧扶手,尽量稳住自己,颤着声音大喊:“戴公公!”
“奴才在。主子醒了?”戴权隔着门帘答。
“咱们这是在哪儿?停轿!”
“是。”戴权喊住轿夫,佳瑶刚要开口,在轿里听他却道:“请王爷安。”
王爷?
“戴公公不必多礼。”
这声音!
佳瑶忙撩开帘布,阳光一下打在她的脸上,便让外面人看清她的满面惊惶。忠顺王爷心里一沉,想她每每见到他,总是相似的表情,不是恐慌就是害怕。
转念一想,她怕他,总归好。先让她怕了再说。
“鲸儿,请戴公公从旁歇息。”忠顺王爷吩咐道,然后他回头看佳瑶一脸愕然。他自然不会解释,戴公公固然奋斗出身,然则上承贵族黄氏,秘书科班,与他们王公贵族的交往利益一致、交往密切。
“你,这?”
“坐吧。”
忠顺王爷把佳瑶带到一凉亭里,亭外有碑,僧帽形碑首刻雷纹,上书“蓟门烟树”。亭内白玉石桌,已摆上几样果品,忠顺王爷拈起盘碟上的一坨卖相极难看的黄灿灿的东西,用手慢条斯理地一摁一搓。
那金灿灿软乎乎的东西便落下几粒粉,里头是黏糯缠绵在一块儿,亮晶晶的蜂蜜闪着诱人的光泽。
“把好端端的油糕做成这样。”
忠顺王爷嗤笑一声,“你以为别人看不出?就算看的人无心,听的人又怎么猜不出。天真。”
不错,北静王府里的“狗屎”就是郝佳瑶参照燕王朱棣的轶事做出的逃脱之路。佳瑶自以为蒙混过关,不料被这个不知又从哪里突然跳出来的忠顺王爷揭穿。以他之言,想必养心殿里的圣上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奴婢傻。”
“你傻,那么那些在意你的人,比你还傻。”
年逾不惑的忠顺王爷脱下朝服,着这一身玄青长袍,笼上一层青冥纱,猎猎风中吹得他发丝凌厉如刀,那眼底有着化不开的魔障。
“……王爷。”
“你从不知道本王的名讳,也不曾试图问过罢。”
如果对待一个人连他的名字也不想打听,那便是敬畏疏远至极。
佳瑶略带尴尬地绞着衣角。忠顺王爷抬起佳瑶的下巴,淡淡地说:“也罢。”
他箍住她的下颚,却看向烟雾漫漫的远方:“从这里往北二十里地,本王的人马就驻扎在那里。走么?”
忠顺王爷更是一个陷入执念的人。
“说话。走?还是留。”
他厌恨各种不清不楚,他的人生里不允许再有遗恨。
郝佳瑶也理应知道,事已至此,再没有逃避退路,再不能肆意欣享太多。有舍才有得。所以她说:
“……不走。”
当然没有人再跟她玩文字游戏,不必再探究“不走”与“留”的区别。
忠顺王爷毫无多余的耽搁:“凯歌,送她走。”
长府官凯歌直言“不妥”,众人纷纷阻拦,连佳瑶自己也觉得稀罕。她既已知忠顺王的驻军所在,把她送回宫中,那岂不是要败露了行迹。
忠顺王爷眼皮一抬,众人虽还欲争辩,却都立刻噤了口。
“送客。”
狼狈地回到养心殿后,佳瑶本以为圣上会对她进行审讯,谁知圣上问也不问,甚至对戴权“失踪”也不发一言。只说:“阿瑶,吃饭了。”
养心殿里独他二人,桌上放着几碟面码儿,有黄瓜丝、小水萝卜丝、胡萝卜丝,还有细细切成末的青蒜,一碟香椿沫儿,开水焯过的豆芽儿菜。
炸酱面?
佳瑶狐疑之时,圣上笑吟吟地拿给她半个西瓜皮碗,见瓜皮里头的红瓤已被刮净,又给盛上了佐实的面条,大股里扣着小股,小股里头是银丝。
“面是厨子们抻的,说是套到了十三扣,细吧。”
圣上乐淘淘地说着,佳瑶已经懵了。圣上又拿过来一个墨绿色的碗,里头是浓稠馥郁的芝麻酱。圣上解释道:“这小料儿是朕调的。”
“芝麻酱一澥,朕用了门头沟斋堂镇的花椒炸了油,还调了葱花酱油,还焖了芥末面,你尝尝窜不窜鼻子?”
“您这是?”
“朕不光会吃,也会做,瞧这芝麻酱面地道吧。”圣上得意洋洋地显摆。
“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傻丫头,还非得明说不成。”圣上略显不自在,一边遮掩脸上的臊,推搡佳瑶说,“快吃吧,面一凉就坨了。”
温柔的光线盈满屋子,对着列祖列宗的墨宝,两人头碰头地呼噜噜吃起面。一开始佳瑶还顾着面子,孰料麻酱入口的味道实在太妙,面条又有嚼头,她见圣上甩开腮帮,自己也就舒服地捧着瓜皮碗大口吃面。
圣上吃得极快,佳瑶也不甘示弱,两人就像蹲在村口比赛的小孩儿,圣上把碗撂到桌上,下一秒,佳瑶紧随着搁了碗。
“经齿冷于雪。痛快。”圣上道。
“您怎么会做这个?”佳瑶十分好奇,看他的手法,不像是新学的。
“我母亲会做。昔日她陪我在皇城根下摆摊求学的时候,随了这儿的习俗,就会做了,每逢伏天就做给我吃。我好歹能吃着这些菜啊果的,妹妹却只能啃一点芝麻酱渣渣。”
每回说到旧时事,圣上必是眉间愁苦,眼角带恨。
“子欲养而亲不待,朕,很羡慕溶儿,尚且可以陪着太妃用膳。不提这些,来,把这杯二锅头给干了。”圣上刻意笑着举起“源升号”酒坊打来的酒。
不干似乎就说不过去了。佳瑶咬咬牙,拿过白玉口杯,面对圣上和蔼可亲的笑,佳瑶心怀亏欠,她到底是帮了北静郡王的装疯卖傻,也没有主动交代忠顺王爷屯兵于京郊。
“我干了,您随意。”佳瑶豪气地仰头灌下,呛出了她苦苦隐藏的各种泪。
“好!好!痛快!”圣上突然低声吼到。
又斟满一杯,辛辣的酒味过于刺激,味觉已然麻木,理智也被酒精燃烧,两人不需劝,又齐齐喝净了,相视大笑,大喊“痛快”。养心殿里再没有管事的戴权太监,昏昏光晕里,圣上带着美人一醉方休,这恰是典型的亡国前奏。
第二日,大咧咧地趴在案桌上的郝佳瑶终于醒来时,周围已再没有半个人。
这一年的夏天,过了头伏没几日,京师发生政|变。忠顺王爷领兵逼|宫,形势危在旦夕。
作者有话要说:老师说,结尾要像豹尾一样有力!各位看出里面影射的是(笑)
还有,客官们,别忘了鄙店开了分号哦。也就是《还珠学子》(暂定名)
61
61、养心殿(3) 。。。
“你等朕回来。”
酒正酣,郝佳瑶的耳畔响彻这么一句承诺。
天朝十年的盛夏,忠顺王爷领兵入京,磨刀霍霍,趾高气昂。圣上御驾亲征,金戈铁马,双方对峙于城东郊外二十里开外的紫檀堡。
这个地方可有一个来历。
大敌当前,忠顺王爷的门生、襄阳侯家的三公子戚建辉骑在高头大马上,不忘阴阳怪气道:“这就是上峰买给蒋戏子的地皮?”
定城侯之孙谢鲸低声道:“上峰的私事也敢过问。”
戚建辉嗤笑着装腔作势道:“鲸儿呀,你总是板着这副脸,累不累得慌。”
“住口。”谢鲸不客气地拿剑抵在戚建辉的脖颈上。
戚建辉纹丝不动:“接着砍。”
谢鲸也不废话,略使上点劲,戚建辉嫩白的脖子上划出一抹红痕。景田侯之孙裘良在一旁见了直拍大腿说“奶奶的,早就该划了丫的”。
平原侯之孙蒋子宁冷漠地瞥了一眼,这些贵公子,打从呱呱坠地就学会了不少折磨人的把戏。戚建辉火上浇油:“王府少了卿暖床,烧钱送椅子遍寻蒋。说的不会是你蒋子宁吧。”
蒋子宁也不废话,直接一鞭子甩过来,戚建辉阴柔的侧脸又多了红道儿。
谢鲸摁住蒋子宁的手道:“他明摆着活得腻歪了,这种人,折磨他反倒是他的快感。甭搭理丫的。”
戚建辉正在猖狂地笑,忠顺王府长府官凯歌到了,恭恭敬敬与各位贵公子一礼。谢鲸道:“凯歌大人不必多礼,上峰昨夜安歇得可好?”
凯歌面色沉重,谢鲸皱眉道:“上峰还是为那个宫里人不成?”
“卑职不敢妄自揣测。”
戚建辉凉凉地笑:“上峰一再容忍那个小贱|蹄子,若不是上峰拦着,理当先拿她祭旗。”
话音未落,戚建辉的马突然一阵嘶鸣,猛的撂起前蹄,戚建辉一个不设防,从马背上跌了下去,若不是凯歌大人眼急手快地扶住他,免不得要被马蹄踏上。
“谁!”戚建辉狼狈地大吼,原来是有人用弹珠使马受惊。
“放肆。”
只见忠顺王爷不紧不慢地从帐篷里走出来,一身戎装,手上留了一枚桂圆一般大小的母珠。凯歌走过去接过母珠,放低到草垛上,便见那颗弹了马屁的小珠儿竟滴溜滴溜滚了过来。
其余人不知是哪儿来的顽意,却见跟在满面寒霜的忠顺王爷之后,从帐内又走出一位公子哥。忠顺王爷回过头道:“果然有趣,紫英,这叫什么?”
冯紫英笑道:“启禀王爷,是子母珠。”
“哦?老三过来。”忠顺王爷招呼着要戚建辉过来赏鉴。原来这子母珠、紫檀雕围屏、西洋钟表、鲛绡帐,四件宝物皆为冯紫英带来以表忠心的礼物。他曾一度送到贾府去,但贾府未敢买下的。
“紫英这几件礼有趣得很,老三,你选一件。”
尾椎还隐隐作痛的戚建辉别别扭扭道:“学生不敢。”
忠顺王爷道:“过来,叫你长着点儿记性。”
戚建辉便不敢造次,乖乖领了黑漆茶盘里的珠子。
王爷又道:“你们三个也过来,凯歌,分下去。”
说话间便将宝物悉数分给四贵,冯紫英从旁笑着恭维:“王爷好气魄。”忠顺王爷笑而不答,冯紫英狡黠一笑:“可见,王爷要的是更大的东西。”
这已是明摆着的。
忠顺王爷道:“紫英,你将这些宝物呈于本王,可是替你主子来的。”
冯紫英爽朗一笑:“小民确是蒙受北静王爷的殊恩,如今北静王爷受辱,被逐朝野,小民也确是为王爷抱屈。不过,”他眼珠一转,“启禀王爷,小民自问是个市侩商人。”
士农工商,冯紫英如此自贬:“小民只想着做不赔本的生意,审时度势,方有赚头。若是逆天而行,只怕没个好下场。小民斗胆一句,北静王爷优柔寡断,所以才有了今日,小民若是一门心思守旧循理,只怕。”
“好,你比你那死脑筋的父亲要好得多。”
冯紫英忙卑躬屈膝道:“王爷,实不相瞒,我父亲也早有投诚之意。”
“怎么,好好的神武将军不做,倒也要做起反叛?”
冯紫英叹口气道:“还是改|革的事儿么。这圣上一声令下,拿公务人员开刀,下面莫敢不从。我爹大半辈子拼出来的业绩说断就断了,整日在家不免长吁短叹。”
忠顺王爷道:“冯将军不是一向说要归田务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