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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只要你爸不是李刚。”
薛蟠嗷了一声就没后续了。佳瑶看着巍然不动瘫软在炕的小山丘,有些怕,情不自禁拽拽贾琏的袖子:“哥,这不会死人。”
贾琏拍拍手:“薛胖子皮糙肉厚,板儿砖都拍不死。这货是吓晕的。”他老神在在地一撩薛蟠的裤裆,果然湿了一团。贾琏揽过佳瑶的肩说:“走瑶瑶,今儿给我做点儿好吃的。”
于是郝佳瑶只得根据贾琏的吩咐,用刚从田里剪下的春韭,炒了喷香的鸡蛋,放入虾糠,一点点海盐,包在面饼里封口捏花儿,上极少的油,耐心炕出脆脆的焦边儿。贾琏闻香而动,也不怕烫,直接从锅里拿,美美地吃着韭菜盒子,边不忘损上几句。
“你牙上有菜,还特么贫呢。”佳瑶其乐融融地反击。
火蕊吐信春意浓,夜雨春韭,新炊黄粱,这正是大地复苏的四月天。
正文 怡红院(3)
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能遇到一个血亲,好处是一下子感到踏实。对这么个或是平行于宇宙的空间、或是凭空杜撰的野史杂谈,知道里面有个人还能共同分担焦虑或思恋,便觉偏安。
不好之处,是得看这个血亲是谁。
暂居怡红院一隅的郝佳瑶,每天的主职再不是喂雀儿,天刚蒙蒙亮便一路小跑,到园外的贾琏住处供他调派差遣。贾琏,也就是她原本的堂兄郝友乾,其现任夫人王熙凤日日夜夜事务繁多,在贾琏日记里的描述说是“被人群簇拥着,满头大汗,喝五吆六,指手画脚的忙个不停”,凤姐在众星拱月之中自尊心、权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贾琏却清闲至极,最爱躺在藤椅上晒那明媚笑靥似的朝阳,再饮上一口藤壶里的母鸡参汤。
郝佳瑶蹲坐在矮他半截的小马扎上,一边睡眼惺忪地看红泥炉上的新茗,一边腹诽这过分悠哉、能把她任意搓扁捏圆的堂哥。
“我这耳朵边上怎么有小虫子在吵啊,哦,原来是瑶瑶你呀,又跟那儿嚼哏呢,就不怕二爷我拿小拇指头碾扁了你?”贾琏像正午的大猫一样半眯着眼,笑道。
“嘁”。佳瑶低着头,眼皮儿一耷拉。她最近常这么表示不屑。
“哟呵,跟着这帮钗啊粉儿的,咱们家的兔儿幺幺也成淑女了,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画虎不成反类犬。”贾琏出言不逊,连佳瑶幼时的诨名都搬出来讽喻。他心底还是更喜欢那个插科打诨的郝佳瑶。
佳瑶望着眼前那张陌生的脸,只在眉宇间捕捉到了堂兄惯有的邪佞,是那个从小时候起就能轻而易举拐走她的零花钱的克星。佳瑶叹了口气,道:“我可惹不起您,我就想在这儿过过自家小日子,别无所求。”
贾琏阖眼听着,边拿指骨扣扣椅背:“难怪你这么消停了。可你现在只是一个低等丫鬟,改日被谁瞧上了给收做偏房,或是给卖出府给谁家做三做四,你还等着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再生一大堆小崽子。这也行?”
郝佳瑶倒吸一口气。贾琏话糙理不糙,这些事,她自觉尚小,意味瑟缩在厨灶碗筷间便无妨。可她望望自己胸前的鼓包包,那每月汹涌而至的葵水,又是好一通惆怅。
贾琏还在那里一张一合地表演□儿:“就算你姿色不足,或者缺了正常女子的需求,非得学那栊翠庵的带发姑子,也成,搞不好就是下一个灭绝,你可得离小爷我远些。”
“我现在就离您远点儿,免得污了您的法眼。”佳瑶抬脚要跑,被贾琏拉住手,不依不饶道:“瑶瑶,你可还欠着我一碗火腿炖肘子呢。再说你能忍得了茹素?甭逗了,以前每回你都把碗里的萝卜白菜扔给我。”
“你夹菜的时候捎带了我好几块儿肉。”佳瑶瞪眼道。
“做妹妹的还跟哥哥计较这么点东西。”贾琏的话很符合俩兄妹小时候住在爷爷家里的场景,一时间俩人都软了心。这时贾琏的独门小院里来了个混世魔王,蹑手蹑脚地走到佳瑶背后,冷不丁地嚎了一声,唬住兄妹。
佳瑶甚至被吓到软坐在地,她生怕是凤姐的眼线来网住她这只小虫。那人却是个清俊活泼的公子哥儿,为这恶作剧得意,笑得前仰后合道:“哪里来的软脚虾,连凳子也坐不稳了。”
贾琏抬眼一看,阴阳怪气道:“宝兄弟,你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可是你屋里头的濑尿虾。”很衬你这个癞头和尚,贾琏心中补了一句。
原来这淘气蛋子正是荣国府里的奇葩贾宝玉,怡红院的富贵闲人。宝玉讪讪地摸摸鼻子,爱惜女儿,赶紧伸手要去扶地上的佳瑶,一面换上好声好气:
“我屋儿里的?此事是不巧,倒是我的疏忽,前儿我还不认得小红,今儿又有这么一位。姐姐怎么称呼?”
贾琏拍掉宝玉的爪子,心里不快,想,情不情的呆子又扯什么姐姐妹妹。扯你妹甭动我妹。又不敢明火执仗地跟这阖府上下如宝似玉的大宝贝儿冲撞,便岔开话题:“宝兄弟是来找你凤姐姐?不巧,她忙去了。”
宝玉暗自揣度自己屋里的丫鬟在贾琏这里作甚,嗅了嗅,好像在闻空气里的不寻常。若非炉上的小壶吹起哨儿,只怕佳瑶不打自招了。她慌脚鸡似的劈手就要去取,贾琏自然爱惜他细皮嫩肉,退后几步。
宝玉这情呆子却也伸手去拿。两手交握,肌肤熨帖,宝玉与佳瑶都是脸颊红透。贾琏粗暴地拉过宝玉的前蹄作势查看,道:“哎哟,您昨儿才在赵姨娘那处烫了一串燎泡,才被二太太好一通数落。老太太还叫我那位彻查,好容易罢了,您别见天儿地给我们惹乱子。伤着没有。”
宝玉涨红了脸,细密的汗珠覆住饱满的天庭,佳瑶看,好个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不禁目光里溢出脉脉流光。
贾琏见状更不快。那顽石呆子则红彤彤羞答答地道:“琏二哥哥,与旁人不相干的,老太太问起也不怕。内个……你抓疼我了。”
一句点睛之笔,宝玉亮了。
佳瑶见堂哥眸底暗光阴鸷,忙打个圆场说:“喝茶。”
桃花性味甘,平无毒,可消食顺气。因杏花开过,桃花初放,佳瑶便做了糖腌的桃花卤子,取那园子里的枝头新蕊,摘瓣去蒂,撒上粗粝海盐,搓揉之间去除杂余水分,再洗盐捣膏,黏黏糊糊,加入白糖拌匀,放在正德白瓷罐儿里,藏于背阴处。每每要吃,便挑出一些,沸水冲泡。
若是讲究的,还要再在碗里放几枚新摘的桃花苞,只一杯,笑靥如桃。
贾琏品了一口桃花茶,氤氲晕染了他的俊秀。他从杯中倒影里自信地抬头,不满地瞪了佳瑶对宝玉的殷切。宝玉那满头的小辫子就像美杜莎细软的蛇头,勾得他那一贯只知道吃的堂妹,桃心眼一闪一闪。
其实宝玉是在大谈饮食八方,说《千金药方》里记有桃花三株细腰身,《普济方》里教人做桃花白芷酒。佳瑶一听就来了劲儿,简直是难逢知己,便也多说几句,于是宝玉兴奋了。
贾琏重重地放下杯,那二人不觉。贾琏自己不甚踢翻了茶壶,那二人异口同声食指点唇说“安静些”。贾琏的心情,跟丢了钱财一样猫挠的,他一摆手上园子里外去透气儿。
宝玉这才一拍豁亮的脑门,跺脚道:“哎唷,我这是来找琏二哥哥同去赴约哩,他倒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佳瑶拍拍裙边的土,起身。宝玉拦住她,笑说,跟我走。
正文 怡红院(4)
贾宝玉先着人把郝佳瑶打扮了一番,却是换上不伦不类的男装。佳瑶耐住性子劝道:“二爷,换身男装就能被别人当做男的?这是书上瞎编的。”
“谁说的。男子换个女儿装,不是照样妩媚风流。”贾宝玉信心十足,他想戏里戏外那么多的扮装,男扮俏花旦,史书上木兰从军安能辨她是雄雌。佳瑶听到宝玉之谬论,想说这种情况的确有,春哥曾哥哥斯拉,但她本人没能力扮得那么暧昧。
道理与他说不通,幽幽铜镜前,便是郝佳瑶方巾深衣,腰围大带,石青色沉稳含蓄。佳瑶个子在同龄少女中较为高挑,但毕竟撑不起,松松散散平添飘逸。
“姐姐穿这个好看得紧,倒不输芳官儿了。她那日也是要挽纂带翠,我偏不让,倒不如剃去这些短发,当中分大顶,岂不爽快。”宝玉美滋滋地指手画脚,他喜欢把自认为的美强加于人。佳瑶缩了缩,她可爱惜这头黑发,休想擅动毫毛。
“姐姐这身装扮,倒让我想起了个故友。”宝玉搭着佳瑶的肩,神情迷惘又哀伤,仿佛那具魂魄悠悠折返,在他面前粉面朱唇、怯怯羞羞。宝玉情不自禁唤了一声,鲸卿。
他思恋的是他又一位德才兼备的老师,秦钟。
宝玉甩甩头。他因一早收到王爷的邀约,心情十分爽美。饮了一杯桃花茶,通体舒畅。再与这灵巧的女子甚感投契,见她不似根腐朽木头,性情中人的宝玉便抛了世俗锁,对佳瑶另看几分。
郝佳瑶知宝玉好男风、无坏心,纯然痴呆,便这么由着他领去了。宝玉的小厮早就牵来了高头大马,心腹茗烟过来打了个千儿,脸朝着宝玉道“二爷安”,眼角眉梢绊在佳瑶身上。他一眼识穿,话里勾到:“二爷,这么会子工夫,天上又掉下哪个妹妹来了。”
“去去去。”宝玉嬉笑挥斥,一面偷问,“姐姐还没说怎么称呼呢。”
“阿瑶。”佳瑶想了想,具以实告,“郝佳瑶。”
宝玉念了念,笑:“姐姐这名儿真是应景,今儿王爷就是下了帖子请咱们去一品佳肴的。佳瑶,贾瑶,今儿姐姐不妨就扮作是我远房支系兄弟。嗳,可是琼瑶的瑶?瑶乃美玉,姐姐与我有缘哩。”
佳瑶心想,你全家都琼瑶,摆摆手以示不敢当。宝玉呵住她的手,小鹿一般纯澈的眼神望进她的心底。于是,就被这目无纲常、随心所**的公子哥儿领去见了本不该抛头露面瞧去的外人。
有个穿着秋香色立蟒紫狐腋箭袖的年轻公子,一面爽朗大笑,一面抬帘入了厢房,脸上稍见淤青。宝玉连忙上前关切地问到:“这是怎么着了,前儿跟都尉的儿子动了拳,还没好利落呢?”
那公子轻巧挥开牛皮糖一样粘上去的宝玉,把那紫金马鞭放到梨木桌,笑着打哈哈道:“那伤早就好了。不过是前日随队打围,偏巧在铁网山上挨了兔鹘一翅膀,还丢了到手的鹿。否则今日献来,可不好极。”
宝玉温情地望着说:“还是小心些的好。”他可舍不得这么位文武双全、胆大心细的翩翩知己,刮伤了蓝颜。宝玉又为佳瑶引见,原来这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冯紫英大咧咧地打量起郝佳瑶,宝玉扭扭捏捏道:“这是我家远亲。”
冯紫英立马上前一步,艳羡地啧道:“宝二爷家里好福气。”话未落,便有一声清冽的声音顺竿而起:“冯大爷的福气也不少,都尉今儿可是故事重提,您倒不知往哪儿避去了,还不得靠我们帮着言尽周章。”
言谈间颇具无奈与维护。便又是年轻俊美的公子走进来,戴万字巾,鸭卵青色直裰,宽白护领、暗摆飘飘,玉带钩住围丝绦,折扇摇摇,锦缎扇套别于腰。若那冯紫英有如蓬勃骄阳,这位,倒似皎皎冷月。
冯紫英讪笑道:“卫兄弟,于你不过是顺口之便、小事一桩。”
宝玉又凑上去巴巴地望着说:“上回一别便个把月了,听说你去了塞外,可好?”那公子也是金陵王孙,卫若兰,淡淡地点了点头。宝玉又从衣衫内里掏出个红缎包,笑道:“上回初初相遇,没得准备,我这通灵宝玉送不得,这个倒送得。”便把那带着体温的金麒麟郑重地放到卫若兰的手上。
冯紫英噗嗤一笑,挨了卫若兰结结实实的白眼,又引出两位并肩而立的公子摇扇笑不语,这回连宝玉都未必认得。那四人站在一室,仿佛天下的曦光都被占尽,所谓蓬荜生辉。
宝玉的脸蛋因激动而红似彤云,双拳紧握,身形摇摇。他以前大谈男子腌臜,然而见到了如斯风骨,便不禁长叹造物主何其英明。郝佳瑶忍不住小声说:“公子,淡定。”
人未至,香先散。又有温婉女声飘然:“诸位王孙公子久候,王爷今日特特宴请,本**与诸公子不醉无归。惜朝内公务繁琐,由不得身,便让奴家代罚三杯,略表歉意。”
说着,便是一位妙龄的娉婷女子款款入席,她的小婢连忙端上白玉酒盅。女子眼波流转,扫视满堂,方才的四位公子之中身型最魁伟堂堂者忙执杯换盏,客客气气道:“卿卿姑娘言重了。”
“请小侯爷安。”被换做卿卿的佳人朱唇轻启,梨涡隐隐。原来这公子便是京城四少之首,锦乡侯之子韩奇。与他同来者,不消说是陈也俊。这四少在金陵城里最受欢迎的单身男子榜单里紧随北静王。
那这位卿卿姑娘,小红跟佳瑶曾提过的。北静王爷的红颜知己。
卿卿正在为贾府宝玉与四公子介绍,宝玉热络地上前攀谈,把佳瑶晾在一边。卿卿早从第一眼就辨出佳瑶的尴尬,她若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