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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山居-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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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娘吩咐使女摆茶具炉子,一转身看见一个青年在她身后不远处站桩,甚是不悦,皱着眉叫使女们把茶具炉子搬开。席五郎甚是知趣,默默移到另一侧。
英华将几本邸抄都翻到科举那几页,让清儿自看。清儿看了半日,瞪大天真单纯的眼睛看着英华,疑惑的问:“这上头都说了些什么?”
难道教清儿的先生是盲人客串的?明明规定一条一条写的清清楚楚,她怎么看不明白?
英华在舅母慈祥的笑容中,一条一条读把清儿听,但有与往年不同的,还要解说一番。阶下树娘汤瓶里的水都倒掉有四五次了,清儿才算听明白,今年科举循的是前朝旧例,州试省试殿试之外,还加了一个县试。这个县试呢,从今年起,定例每年十月考一回,县试依照人口比例录取四十到两百名不等,这些人必需每年参加县学的四季考试都在前三等,才有资格参加三年一次的州试省试殿试,若是接连四次都考不到前三等,就连县学的考试都不必考了,回去再读三年书重考县试吧。
今年江南六省的州试时间统一定在腊月初一,县学的考试就算是省掉了。省试是明年三月,殿试是四月。换句话说呢,萧贤只能回泉州先考县试。并不能像从前那样,可以直接随便在哪个州县报名考州试。今年报名非要三保俱全,也就是防止考生们打时间差,在曲池考完了又跑杭州来考。所以今年科举考试一开的消息传开,大家都飞奔回老家,谁也不肯朝外跑。
萧清听毕愣了半日,泣道:“现在喊我哥哥回泉州怕是来不及了,怎么办?”
英华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她好心寻块手帕给萧清擦泪,都能让萧贤说是她赠的表记,吃过一回亏就当牢记教训,再吃亏纯是自找,所以只要萧清提萧贤,她就闭嘴。
萧清看英华像是要撒手不管的样子,扯着英华的手不肯放,只说:“助我哥哥,助我哥哥。你爹爹是翰林,一定有法子的。”
她家翰林老子有儿子有学生有侄子要考的,正是要老老实实避嫌的时候,便是有法子使也不会使在这个曾想坏他女儿名声的外路亲戚身上好吧。更何况今年为何要施行新花样?就是不许冒籍州试。新帝头一回科举正是要严办的时候,谁会傻的自寻死路?英华觉得根本没办法和清儿讲道理,笑脸都僵掉了。
杨氏看不上清儿这个胡搅蛮缠的模样,喝道:“够了。你们五姨送你们兄妹回泉州,不是捎信把萧家了么,千叮呤万嘱咐叫管束贤儿在家读书。这话说的还不明白?你们在泉州呆不住怪谁?到了杭州之后,贤儿又说要去沧州探母,又说要给舅舅助忙,哪一个字提及他想科举了?他自家不提,咱们哪晓得他想科举,又怎么替他提前谋划?事到临头你在这里吵闹和英华又有何用?”
萧清一看舅母把那副和颜悦色的好脸收回去了,吓的立刻就把手缩回去,别别扭扭走开两步又不舍,又回来紧紧捏住英华的手腕,用无限期盼的目光看着英华。
英华笑道:“看着我也没有用啊,表姐,我比姐姐你还小一岁呢,你没得法子,难道妹子就能有法子?”说着甩开萧清的手,速速的避到舅母身后替舅母捏肩。
萧儿愣了一下,提起裙儿直奔阶下,又去央求树娘。树娘不似英华吃过他们兄妹大亏,她又是一心要嫁读书种子的人,对醉心功名的人都有好感。萧清为了哥哥科举这般求人,倒是合了她的意,所以她就把平常对萧清的看不上都放下了,轻言细语劝萧清莫要着急,又问她萧家在杭州可有人。
萧清便道:“我堂兄萧明就在杭州住着,他也是才晓得州试的事情,捎信把我,叫我和哥哥通气呢。可是我写信托月琴帮我寄到富春去,五六日都没有回信来。”
树娘啐她道:“你自家没有仆役?你也晓得州试是你哥哥一辈子大事,使个管家送封信去富春何难?”
萧清语塞低头,过了一会又扯着树娘的衣袖软语央求,两个人头凑着头嘀嘀啾啾不晓得说了些什么,居然手拉手进厅里和杨氏说要出门逛街。树娘自家有车有船有从人,要出门极是便宜,平常出门也不和杨氏说的,要走就走。今日要带清儿一起,来和杨氏说一声也是修好的意思。杨氏自是不会拦,候她两个去了,才和英华讲:“你不怎么搭理清儿,她缠你都极是烦人,明儿树娘还不晓得要烦成什么样呢。”
英华笑道:“姐姐妹妹们天天在一处玩耍,都是好一会歹一会。倒是萧家表兄州试这个事情,舅舅有没有拿主意?”因杨氏看着她,她就把萧贤吃醉了闹着要读书一事说把杨氏听,又道:“萧家表兄是立志考取功名的……为着读书跟五姨闹过不只一回了。”
“我把他弄清凉山搬砖去了。磨他几个月叫他学会老实做人,与他有益。”杨氏笑道:“其实今年州试考不上也不要紧,明年还要开恩科的,到时候你舅舅打个招呼必过。且让他再吃两个月苦头罢。倒是你,你家里的哥哥们和你的小女婿都要考试,你可放心?不然你回家去住到州试完了再来?”
“家里有爹娘做主,不须我掂记。我就在杭州陪舅母和五姨。”英华坚定的摇头。虽说杨氏到杭州之后再不用她管家务琐事。但舅舅到清凉山以后,五姨那里的文书来往多了十倍也不止,她分担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前一向她去金陵十来日,五姨就累的很了,所以她虽然心中极是牵挂富春,也不肯回去。再说杨氏就要生了。住在柳家大宅的,树娘是不管庶务,萧清是管不了庶务,柳五娘又病歪歪的,总要有个人盯着全家,英华此时也确实走不掉。
提到柳五姨,杨氏就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得空劝你五姨多歇歇。你办事去罢。我这里发动还有时日呢,又不是头一回生,不需守着我。”
英华把桌上摊着的邸抄收一收,叠成一叠交把小海棠抱着,出来就看到席五郎还老老实实在院门边站桩呢,英华甚感过意不去,走过去和人家说:“今日问你讨你邸抄实是私事,劳你久候了。”
席五郎笑道:“在书房坐久了,在外头站一站甚好。”抢在英华前头走了几步,又回身站住,道:“八娘今日在家包羊肉韭菜馅的小包子,说要包一笼把你,怕你不吃韭菜,让我问你一声儿。”
“我吃韭菜的。”英华高高兴兴答应着福了一福,道:“八娘有好吃的总不忘有我的份儿,多谢席五哥转告。”
英华的笑容很真诚,席五郎也笑着回了一礼,道:“多礼多礼。那回头晚饭时让她送到清槐居去。对了,方才我无意中听见萧清小姐说要带树娘小姐去什么栖霞观,那是道观罢,我多心问一句,可是树娘小姐要做道场?”
席五郎这话看表面上的意思是问要不要随礼,其实是曲折提醒树娘和萧清去栖霞观不大合适。
英华想了一想,有席五郎这个人对柳家很忠心,又极聪明,人心地也还好,有些话可以对他说得,因道:“送清姐姐到杭州来的萧明公子寓处就在栖霞观。想是树娘姐姐陪她探望表兄去了吧。”
席五郎眉头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会到底开口说:“听朋友说,杭州城里的几个公子哥儿们在栖霞观赌钱耍子,女孩儿们去那里……还是多几个从人陪同好些。”
“清儿姐姐想来也不晓得这些事,然她探望族兄也不好拦她。”英华沉吟了一会,道:“她们想来没走多远,我和舅母说知,喊些家将追去陪着。”说完郑重又对席五郎行了一礼,忙忙的掉头回杨氏的住处,把席五郎说的话才杨氏说了。杨氏就叫笛子点十来个人去追。
然到底晚了一步,笛子带着人追到栖霞观门口都不曾追到人,只得一边使人守住栖霞观的前后门,一边使人回来禀报。
难道是萧明勾结萧清把树娘拐走了?

108姻缘总是天注定(上)
笛子使人进观查看;观内一间偏院里挤着总有百十人在赌,前观后院并无萧清和树娘二人踪迹;萧明租住的院落空无一人;此事甚是蹊跷。萧清和树娘都是柳家正经亲戚,若是被人拐走如何是好?笛子唬的要死;飞奔回家禀报。
杨氏觉得萧明才被她收拾过,不见得有那个胆子拐人;然树娘出门只带了一个车夫两个侍婢;一出门就不见踪影,实是不能让人放心。杨氏忙忙的点家将分散进城悄悄寻找。
英华记得原是使了人盯萧明的,忙喊柳一丁来问那人哪里去了。柳一丁道:“盯梢的是路四,他说有事就来报;想是无事,所以不曾来。”
英华道:“萧明如今不在栖霞观住,这样大事他都不来报?去查他。”
柳一丁忙忙的使了两路人马,一路去喊盯梢的路四回来,一路就去查路四的底。路四还不曾回来,查的他先来回说:“路四这一向每次回家都有财帛把他浑家收藏。他浑家连他兄弟都已喊回家。”
柳一丁亲自去问,路四的兄弟一口咬定不晓得,他浑家却道:“大管家你使他去打探消息,他日日在那里混着,原是人家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的,不赌能怎么办?这些又不是白收人家的,都是和人家玩两把,手气好赢来的。”
柳一丁听得这样说,便晓得坏事了,先把路四的浑家押到隔壁扣起。少时路四回来,看到他屋子里翻出来的那堆财帛,不敢撒谎,老实说:“管事使小人去栖霞观盯梢,小人装做闲汉在那一带厮混,和观里道人混熟了,他们看小人手里有几个闲钱,再三喊小人耍钱小人才去的。小人第二回去赌就撞见萧公子,萧公子认出小人是柳家的家人。小人只说好赌被柳家赶出来了,也不曾说别的。萧公子也不曾问别的。小人想栖霞观开赌又不是萧公子开的,他就租的栖霞观的一个院子做下处,不过每日下场赌两把,等闲不出门,所以小人觉得不需回来禀报……”
柳一丁再问萧明的动静,路四嗯呀啊呀半日,吃了打才说实话,原来他赌性极大,镇日窝在赌场,吃饭睡觉都不舍离开,每日见萧明来赌钱,只说萧明还在栖霞观住,并不晓得萧明何时搬走。倒是昨日萧明托他寄了一封信把萧清,他因萧明每次赢钱都把他吃红,所以悄悄把信送进内宅,也不曾禀报。
这个盯梢的显然是盯梢不成反被收买,柳一丁恼的要死,忙忙的禀报英华和柳五姨知道。柳五姨一听大怒,道:“把路四两口子送去马场养马,他的兄弟伴着他居住,居然不知情,罚薪三个月。”发落完了管家,才问英华:“为何使人盯萧明的梢?”
英华便把潘晓霜一事说与柳五姨听,说:“我想这也不算大事,使个人盯着,也是以防万一的意思,没想到居然让萧明认破了。”
“下回要盯谁的梢问福寿要人罢。”柳五姨道:“原来是你断了潘家后路,难怪难怪。潘家在京城放消息说潘晓霜并没走失,一直在老家陪伴祖母,才染时疫病死。潘晓冰那个剑人还在老太妃面前哭了半日,请旨出宫替她妹子办后事呢。”
这个潘妃不是一向最是偏爱潘晓霜的么?明明妹子沦落风尘受苦,她不赶紧寻找,居然演戏说妹子死了,这是存心不要认潘晓霜了啊。想到潘晓霜这个麻烦精以后再不会祸害人了,英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忍不住拍拍胸口吐一口气。
柳五姨伸出涂着朱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在英华额头上弹了一下,啐道:“潘家投靠了恒儿的哥哥,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将来潘家若是和潘晓霜接上线,晓得潘晓霜为娼的消息是你放出来的,总要还席的。”
英华笑嘻嘻道:“没有真凭实据怕什么?潘晓霜和我从小掐到大,潘妃哪一回见我都没好脸,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潘家投靠赵恒的哥哥又怎样?官家今年才四十来岁,极少还能做二十年皇帝。这二十年潘家必不能翻身,再过二十年,谁还能记得潘晓霜和王英华的小恩怨?”
柳五姨抚掌大笑,道:“在大人看来,你和潘晓霜之间确是小恩怨。还是我家小英华看得开。潘晓霜翻不起大风浪,无需再理会她。”笑了半日才想起来,又问:“清儿和树娘到栖霞观去,如今人都不见了?”
英华苦笑着点头,道:“舅母已是点了几十家将悄悄出去寻找了。”
柳五姨想了一会,道:“那个萧明有心巴结我们家,没那么大胆子敢拐人。八成是把清儿约到城外哪里见面去了。叫你舅母把人撤回来罢。”
清儿带着树娘确实没到栖霞观去。萧明将着潘晓霜到栖霞观住了一日。观中开赌,观主岂会放过萧明这个财主,萧明在赌场看到柳家管家,晓得柳家在他身边放了盯梢,他就存了小心,悄悄在城外梅陇一个山庄租了一个小宅,把潘晓霜安置在那里。他每日到赌场晃一回,其实出了赌场就到庄上小庄窝伴潘晓霜居住。如此萧明还不能放心,有心约王家二娘子面谈,费心收买路四,托他捎信把清儿,要清儿把王家二娘子约到城外香雪海望梅亭一见。
所以清儿和树娘出门,朝西拐了个弯就朝香雪海去了,跟她们前后脚的笛子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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