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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儿吓了一跳。抬起头,只见黄以安面上闪过一丝歉然,眼中仿佛在说:我不是故意的。
傅春儿摇摇头,她的神情落在黄以安眼中,却是在说: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也如覆水,永难再收。
两人视线相碰,却都转头将眼光别过去。
良久,黄以安才粗声粗气地说:“你,你不必谢我。我问你——”
他怔怔地立在紫藤架下,却良久没有说出他究竟想说什么。突然,黄以安似乎下了决心,问道:“你可愿,成为我黄家的人?”
“什么?”傅春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成为黄家的人?”
“嗯,我只想知道,你会怎么回答我!如果,如果从不曾有过赐婚这回事,如果,我与你家一早开始谈婚论嫁,你可愿,成为我黄家的人?”黄以安不敢看她,几乎已经背过身去。
“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傅春儿问。
“当然有意思——”黄以安倏忽地就转过头来,他有好多话还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即便有圣上赐婚的妻子,只要傅春儿愿意,他都是可以想办法的,就算是名分上差着一些,但是自己的心,却绝不会因为一纸圣意,或者父母之命,就轻易改变了心意。
“不会!”傅春儿很坚决地说,“我家与黄五爷家,门不当户不对,我从未想过高攀。”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黄以安对她的理由,不屑一顾,“你这算什么理由!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可以安排人一抬小轿就将你抬进我黄家的门!”
“什么?”傅春儿说,“你要我进你黄家的门就是做一房妾室?”她有点动了真怒,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妾室又如……”黄以安突然打住,两个人以往争执,大多都是这样,两人在对方面前都很自在,说话也自如,可是每次都是这样,黄以安说了什么,傅春儿便误解黄以安的意思,接着黄以安便解释,越描越黑……
大抵可以用“无缘”两个字形容的两个人,便是如此。
黄以安醒过来,将“又如何”三个字生生刹住,但是却看得清眼前,自己与面前这个女子之间,却已经永远有一道隔阂,再也迈不过,揭不开。这令他异常难受,觉得胸臆之间,陡然被人捅了一刀也似。
“是因为小七么?”他很艰难地问出这一句。
傅春儿看着黄以安,突然展颜笑道:“黄五爷,你知不知道,有好几次,我都非常感激你。”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当日黄以安攀上“冬山”,取出嵌有她名字的风哨,那一刻,她心中不能不有些触动。
黄以安听了,似乎终于觉得有点安慰,朝傅春儿报以一笑,然而心中却愈加疼痛起来。
“只是,怕是你从未曾真正明白过我。我想,我在你心中,怕是一朵花,眼下虽然看着还算鲜活水灵,但是等我被移栽到你的院子里,成为一个拘在四方天地里的一朵花的时候,或者成为好几朵鲜花中的一朵的时候。你便会渐渐将我遗忘,直到你想起我的那一日,我便已是年华老去,不复鲜妍明媚。五爷,你应该明白,这并非我所愿。”
黄以安能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他还是不甘心,道:“那小七呢?为何小七就能与我差这么多?”
“姑父那里我不清楚,但是姑姑我可是明白的很,除了那一纸圣意以外,纪家与我黄家,我并不觉得又那么大的差距——”他刚刚说到这里,胸口又疼起来,好似忽然明白了纪燮为何自绝仕途,放弃春闱,难道这个打小不声不响的表弟,所做这许多,竟是为了眼前这位姑娘,竟是为了两人的将来铺路?
“在小七爷面前,我可以不是一朵花,在他面前我可以是一棵树,一棵与他并肩而立的树!”傅春儿说。
是的,是一棵能与心爱的人一道并肩而立的树,分担寒潮、风雷、霹雳,也共享雾霭、流岚、虹霓。这是她前世印象极深刻的一首诗,却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她可以这样大声地骄傲地说出来。
可惜纪燮不在这里,可惜他不曾听到这样一番话,否则他也必会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而感到骄傲。
黄以安似乎隐隐约约地能懂,可是有不能够全盘明白。这大约便是他觉得傅春儿好的原因。傅春儿心中存着太多东西,太多神秘的,他无法理解的东西。因此此刻他也终于明白,这个女子,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妻房。这在圣旨赐婚之后,他便知道了,但是他毕竟还曾奢望过,希望退而求其次,只要这个女子能够常伴身边就好。然而眼下这次约她出来,只不过将原先的答案最终确认了一遍而已。
傅春儿唤了黄以安两声,黄以安都不答,失魂落魄。
这时候,富春茶社已经开始进客人了。那些喜爱富春茶点的老饕们,和已经习惯了早间“皮包水”的人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进入富春的大堂,叫上一壶“魁龙珠”,点上一笼“八珍笼”,一日的生活便在这洋溢着清新与美味的晨间茶点之间,交杂着闲话家常,热热闹闹地开始。
大约是富春里这副世俗景象提醒了黄以安,他苦笑道:“傅姑娘,你既是又向我道贺,又是向我道谢,那不如,请我吃一顿茶点吧!”
傅春儿听他换了称呼,不再是“小丫头”“小丫头”地乱叫了,两人之间,平添了距离感,却似乎只是多了礼数。她心知黄以安必不会再来纠缠自己,此人有此人的骄傲。这样便是最好,此刻一时都说清楚了,让黄以安彻底都断了念想,再好不过。她便笑道,“那是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然而当黄以安捧着往日他喝惯了的“魁龙珠”在手中,茶味却一时淡而如水,一时又苦涩无比,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一人,才能品出了。
一百九十章 六亲不“请”
从富春茶社告辞出来,傅春儿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终于了结了一件事。她曾经提出,将那只风哨还给黄以安。黄以安却断然拒绝,道:“留在你那儿呗!我收着也没什么用,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再放回去了。”
既然再无指望,黄以安便恢复了原来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这倒让傅春儿松了一口气。
眼看便是端午,傅家对面作坊的平房都已经修起来了。端午节前一日,傅家照例裹了很多粽子,又采买了新鲜的食材,第二日做了“十二红”的菜肴,请所有在傅家盖房子的工匠和在作坊做活的工人吃端午节的午餐。
开席之前,从江都傅家来了个人——傅老实的二哥,傅元德,带着自己的次子傅刚过来广陵府。他就是过来探探广陵三房的虚实的。前些日子江都傅家接到了广陵这头的家信,提到广陵三房近日在翻建房屋。
傅老爷子当时就叹了一口气,说:“老三是靠着自己起来的,咱家都没有帮衬到什么。”
“爹,您怎么还想着帮衬老三,眼下早已不一样了,老三家业已经起来了,眼下是咱家要是能得了老三家的帮衬,那日子才会好过一点啊!”傅元德纳闷自家的爹怎么老得有点糊涂了。
傅老爷子良久无语,半天才道:“当年咱们伤了老三的心啊,伤得狠了,就再也扳不回来了啊!”
傅元德翻翻眼皮,心道:“当时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明作的是王家,暗地里则是小四,最后推了一把的是老爷子跟大哥,关我们二房什么事?”他想着,便借口去探望一下傅老实一家,上来广陵城,想着看看老三一家能不能帮忙给小儿子傅刚找个事儿做。
谁知他正赶上广陵三房准备在新建好的院子里摆了七八张桌子,请大伙儿吃席面。江都傅家自傅兰儿成婚之后,就再没有与广陵三房走动过,自然不知道口中的“翻修”房子,竟是新买了这样一大块地,盖了这样大一间作坊。当他得知这几间新房对面的两处院子,也都是三房的家业的时候,张大了嘴,几乎都合不拢。
三房出面招呼傅元德的,是傅阳。他反正负责招呼所有过来吃席的人,顺带就连伯父与堂弟一并招呼了。倒是傅刚,作为小辈,应是去拜见一下傅老实与杨氏的,便去了内院见过杨氏,也见到了傅春儿,打了声招呼,闲话了两句。
后来傅刚跟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说起广陵三房的排场,也少不得提起当时见到傅春儿时候留下的印象。“三堂姐就像是个天仙似的,也没见她怎地打扮,但就是好看……旁边还伴着两个丫头,一个冷冰冰地跟个冰美人儿似的,另一个则像菩萨身边的龙女姑娘,两个都跟画儿里画的人似的。”他自然略过了当日他差点瞪着素馨流口水发呆的事情没说。傅家几个兄弟姐妹闻言则是钦羡不已,埋怨当日自己的父母没有带上自己去广陵府“见世面”。
然而傅元德带傅刚去广陵也是有用意的。他一直在找与傅老实单独说话的机会,想将自己最小的这个孩子推销出去。眼下的机会比去年过年的时候还要好,因为眼前明摆着,傅家在扩建作坊,需要人。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与其雇佣外人,傅家三房为何不愿雇佣自家亲眷,傅刚可是傅老实嫡亲的侄子!
谁知道,傅元德好不容易拉住傅老实单独说了两句,傅老实咂吧半天嘴,没说话,竟还是那句,“眼下作坊和铺子都是阳儿在管,他点头就行,我没意见。”
傅元德大惊,道:“老实,阳儿是你家的小子啊!这事儿你说一句话就行了,阳儿没有不肯的,怎么有不听老子反而听儿子的呢?”
傅老实却觉得这是一件极自然的事情,“我挑个货郎担子,挑了十年,家里还是穷得叮当乱响,一直到阳儿和春儿都出息了,开始做这香粉生意,家中才慢慢地好起来。你说我为何还得硬挺着管着管那。”
傅老实说得不错,他为人胜在踏实肯干钻研,却不擅长决断与交际。甚至在作坊之中,他的人缘还不及傅阳和姚十力。这一点傅老实早已渐渐认识到,因此他决心,将铺子与作坊的决策大权交给傅阳,而他自己,则老老实实地做活,甚至钻研些新品,这反而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然而这是傅元德不能理解的,于是他将傅阳叫来,将傅阳数落了一通,大意是儿子怎能越过老子决定作坊铺子的大事之类。
傅阳将这位二伯的话都一一听了,最后笑道:“二伯是说我哪里违了父亲的意思么?”
傅元德立刻吞了一口吐沫回去,讪笑道:“二伯就是这么说说,阳儿一人撑着这么大一铺生意,辛苦得狠,不如叫刚儿来帮你吧!刚儿正巧也是出来做事的年纪,跟着你历练历练,你做哥哥的也照应他一番。”
傅阳眨眨眼说,“不辛苦啊!反倒是二伯,眼下快到夏收了吧,邵家村里那几亩地,也够二伯一家忙的了吧!”
傅元德没觉得这是在推辞,反而顺杆上,说:“那感情好,叫刚儿夏收过了,再上来你们家?”
“二伯,对不住,”傅阳说,“我们家作坊和铺子,请人都不会请亲戚的。请二伯见谅。”
傅元德听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没想到这个侄子这么直白就拒绝了自己的请求。“阳儿,为啥呀?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你难道觉得外人要比自家亲眷来得更合用不成?”
“二伯,这真是实在对不住,我家……我家实在是被几年前四叔的事情,给吓怕了。”傅阳很坦然,面不改色地对傅元德道出缘由。“而且,四弟,四弟偏又行四……”
傅元德心里止不住地叫屈,他若知道有“躺枪”一说,必定会大喊“刚儿这是妥妥地躺枪啊”这样的话。
“所以眼下所有在作坊做事的人,都与我家签了契纸,约定工钱待遇,也写明若是犯了什么错,赔偿损失不说,赔不出,便直接送官。若是亲戚,倒是不好签这契纸。所以我家索性有这规矩,不请亲戚来我家做工。”
傅元德这才发觉,傅阳的性子,与自己那个老实三弟一点也不同,耳根子硬得很,凭他说什么,都坚守着底线,就是不愿接纳傅刚留下来做工。
他无比郁闷地回到席面上,继续吃席。傅刚这会儿见父亲过来,喜孜孜地对父亲说:“爹,三叔家里这’十二红’的席面,要比咱家自己做的好多了。”傅元德很想给小儿子头上敲一个爆栗,“就知道吃!”
傅刚被父亲训惯了,不以为意,筷子又伸向摆得远远的一盘红烧黄鱼,挟了一大块回来,袖口便在别的菜盆里沾了不少汤水,沥沥地滴在桌上。可偏他自己也不曾发觉,一大块鱼肉都往嘴里送进去。同席的人见了,都皱起眉头,碍着是东家的亲戚,不好说什么。
傅元德也皱眉,刚才在傅阳那里碰了硬钉子,心里正不忿着,看到自家儿子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再看看人家傅阳,待人接物已经是一派十足十的大人派头。而这会儿,傅刚嚼了一大块黄鱼肉下去,又盯着上来帮手上菜的素馨看个不停,十足十是个无知少年加乡下来的土包子。
晚间,傅元德带着傅刚回到邵家村,邵氏问起,傅元德无比郁闷地将在广陵的事情一一说了。邵氏皱着眉头,说:“三房原来不请亲戚啊——”
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