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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老虎原样话送给了皮油子,将他臭骂一顿,并且威胁要将皮油子背地里傅家头油方子的事情告诉傅老实。皮油子被雷老虎唬得不行,自然是将雷老虎后续的要求一一都答应下来。
傅家正感觉稍稍能喘了一口气的时候,却接连接到了两个坏消息——宿州府的陶行商和淮阴府的魏行商都来信过来,说是手上的货还没有销完,眼下暂时不能按照原先的约定,来广陵府拿货。
傅春儿安慰道:“哥哥莫急,这实在不能算什么,我觉着只是那两头的行商都在观望,想看薛戴两家和咱家后续都是什么动作而已。”
傅阳闻言,觉得好过了一点。
傅春儿继续建议,说:“我看倒不如,就借着咱们新冰麝油的由头,每一处行商那里托人捎上一百瓶,顺便提一下这物件在广陵城中,眼下正火得很,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
傅阳觉得在理,都一一照做了。素馨冷眼在旁看着傅家兄妹忙着,忍不住说:“姑娘,东家少爷可是真心疼你,你说什么都听。”
傅春儿听着这话觉得酸味颇重,笑着说:“我哥哥驳我的时候你大约没见过。我家都是这样,话说得有理,才会有人听。”
两位行商的货暂时不用送,傅家不敢再多做太多的鸭蛋粉与藏香,作坊里的伙计们每日便稍许清闲了些。人手更多地挪过来包装新出的“冰麝油”。皮油子更是窜上跳下地打听新品的配方。不过他可真是失算了,这配方别说姚十力了,连傅老实都不知道。皮油子这样一折腾,便漏了行迹,傅家更多人注意到了他,唯独他自己,丝毫不察。
然而这时候仇小胡子递了一封信过来,给傅家又介绍了一家行商,姓彭。这彭行商行船的路线与众不同,是从长江下游往上游走,从江南两淮鱼米之乡溯江而上,往六安、九江,一直到南昌等地。不知为何,仇小胡子书信写得匆忙,只写了“可交可信”等区区数语,傅阳看完了信,不禁太息一声,看来与这彭行商打交道,要靠自己来看人了。
傅阳其实从小跟在大德生堂李掌柜身边学着,看人看得挺准。只是他前两日遇见陶行商和魏行商的事,未免对自己有些不自信罢了。
然而傅阳与那老彭见面,却是详谈甚欢,老彭自认与傅阳一见如故,聊不上两句便称兄道弟起来。他看过傅家的货之后,开口要了三千两的货件,下了五百两定金,货要得很急,须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全部装船。
说实话,那老彭是与傅家做头一遭生意时候给定金给的最多的,可是他要货要的数量也最多。傅阳答应下来,收了定金,这才想起家中备货的现金可能会不够,急急地回来找傅春儿。
傅春儿的头一反应是“三千两,这么多?”“是真的么”,然后便在家中走来走去,最后苦着脸道:“哥哥,真要出去借钱了。咱家的现银,万万不够,差一千余两。”
为了这一千余两现银,傅春儿将广陵城中所有相熟的人家,挨个想了一遍。老曹那头,没办法想了,这会儿正是漕帮用钱的时候;寿家,寿家正是自顾不暇呢;纪燮,大德生堂的规矩,连赊账都不许,怕耽误了给普通百姓治病进药品的货款;黄以安……还是算了。
其余人家,如舅舅钱家、堂叔傅元堂等等,都是不知道一千两现银为何物的普通人家。
她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宝通钱庄眼下管事的那位寡居大奶奶,以前戴家的大小姐,戴茜。傅春儿打算接着拜会“旧友”的借口,去见见那位戴氏,看看能不能从宝通想点办法。
“这行么?”傅阳皱着眉头问,“咱家不管怎样,都是与她娘家相争的,她眼下会帮我们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傅春儿心里也没有把握,“眼下银根宽裕,借钱的人不多,我想宝通那里,应该不愿意放弃这个收利钱的机会。”
“哥,这次借钱,我会把咱家铺子和作坊的房契带上,余下的,我打算请富春茶社和大德生堂作保。”傅春儿留了自家“馥园”的房契没有拿出去抵押,她总想着,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她绝不会将所有的筹码都摆到台面上去。
带着这些房契,和纪燮与老曹亲笔所写的,愿意作保的书信,傅春儿去拜会了掌着徐家钱庄的那位徐家大奶奶——戴家大姐,戴茜。
两人自从谷林堂见了一面之后,不到一年之间,戴茜已然是寡居,而且竟然执掌了徐家的宝通钱庄。傅春儿不禁想,一千两现银,在宝通实在不算是什么吧。
果然戴茜坐在傅春儿对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一千两纹银,这样的生意我宝通极少做的。利钱太少了,我还要安排掌柜专门为你书写契纸,伙计为你点算现银……”
这位徐家大奶奶,果然是大生意见惯,一千两,不少百姓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多的纹银,可是人家连这生意都不愿做,嫌数目太少。
“大奶奶,我知道宝通的掌柜与伙计都是极忙的,可是眼下市面银根还算宽松,宝通的掌柜与伙计,不都是按月拿薪饷的对么?”傅春儿的眼下之意是,掌柜与伙计反正都是拿薪水的,这笔生意,不做白不做。
戴茜诧异地瞥了一眼傅春儿,她早听妹妹提起过,此女与众不同,但是她如今坐在宝通的这个位置上,敢这样与她说话的人,着实已经不多了。
“你若是再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说明我为什么一定要与你家做这笔银钱生意,我就答应你。”
傅春儿心中暗笑,看来,这位戴家大姐,还是有些生意头脑的,一千两纹银,放三个月,利钱足够抵上她宝通钱庄里一个掌柜与一个伙计三个月的工钱,在这生意较为清淡的夏日,何乐而不为呢?
她想了想,极诚挚地对戴茜说:“如今我家确实是只借一千两纹银,但是试想下我家的生意是五两、十两这样的规模做起来的。因此,焉知数年之间,我家不会做到更大的规模?如果将来,宝通需要现银的时候,又焉知傅家不是乐意与宝通再做这样的银钱生意的人家呢?”
戴茜心中一震,面前这位姑娘,这点年纪,竟然如此炎炎大言,可是,她见过不少夸夸其谈的主顾,却都不曾见像眼前这位这样的,眼前这个姑娘,全身上下都透着自信。
是什么令这姑娘这样的自信?戴茜突然很想知道。
“可是,我又怎样能够相信傅家有这等能力,能够按时将银子还上呢?”戴茜淡淡地道。
“我带来了我家两处产业的契纸,另外有广陵两处商家给我家写的保书,然而我想给大奶奶看的,却都不是这些。”傅春儿面上很冷静,心中却很是欢喜,看来有希望不用将这些底牌都拿出来了。
“这是我家新出的’冰麝油’,在广陵城中刚刚开始发卖……”傅春儿将随身带给戴茜的几件“礼品”打开,给戴茜解说起来。“这是我家下一季准备做的香件,模拟的是文玩,却又能散发香气,经久不散……”
戴茜经不住抬手,取了一两件傅春儿送来的物件细看——“冰麝油”、文玩式的香件……这些令她这样一个在香粉世家长大的人,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戴茜不禁在心中感叹,若是能一直这样做出有新意的妆品出来,戴家又岂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早已甩开那什么薛家几条街去了吧!
她一时觉得疲累,伸手在鼻梁上揉了揉。傅春儿便道:“大奶奶若是有时觉得气闷,也可以用这’冰麝油’,稍稍搽在太阳穴上,定会觉得好些。”
傅家人越是出色,便越是令戴茜忧心。她家那些堂兄弟们,无不在眼红着老爷子身后掌着家业的那个位置,却无一人真正愿意去想想,戴家往后应该如何。
她抬起头来,见到傅春儿送过来关切的眼光,一时觉得刺心,忍不住端起茶盏,她身边的婢女便道:“送客——”
一百九十九章 暗中使坏
从徐家出来,傅春儿几乎有些哭笑不得,回来对傅阳说:“哥,对不住,没准我将事情搞砸了。”
傅阳笑笑,伸手摸摸妹妹的头发,傅春儿头上用了一点“冰麝油”,傅阳的手上便沾染了一点“冰麝”的清香,十分好闻。“没关系,”傅阳说,“广陵钱庄不止宝通一家,大家都是敞开了门做生意,规模小一点的,没准儿更愿意接咱家这一单。”
傅春儿点点头,知道傅阳是在安慰自己,越是小规模的钱庄,怕是收的利钱更高一些。
谁知第二日宝通的伙计就找上门来,直接拿了已经宝通已经签好的契纸过来,请傅阳按手印,然而就直接带人去库房搬银子。傅春儿闻讯出来,只问到说这是宝通的大奶奶戴氏一早吩咐的,至于戴茜为什么突然又想通了,打算放钱给傅家,傅春儿就无从得知了。
傅家得了银两,便赶紧安排采买材料。这一季,广陵城周边的花木庄子因为春夏之交的皇帝南巡,大多扩种了不少。然而南巡之后,广陵城中香花盆景的需求下降,将这些花木庄子急了个不住。听闻傅家采买大量的香花,一个个都大降了价格将香花送上门去。因此傅家在香花上占的成本倒是比原先预期的少了不少。而其他入香的药品,麝香冰片之类,纪燮自然是介绍了熟识的药商给傅阳,让傅家以进价进得所需的
令傅家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花木庄子四处一张扬,广陵城中都知道“馥春”接到了一张大订单,令薛戴两家极为泄气。
戴家老爷子戴振昌本来不知道自家铺子里搞了降价这等子事情,后来知道了,被戴兴志劝住,说:反正压价这一件事情上,薛家才是牵头的。戴家正好趁此机会,将以前卖得不太好的妆品都出掉,回笼一些银钱在手里。
戴振昌看着这个侄孙辈中算是拔尖的小子。只粗声留下一句话,道:“以后铺子里调动任何价格,都先问过我。”话里透着十分不满。戴兴志不禁打了个寒噤,连忙应了。
而薛家听说傅家接了新的大单,薛定贵与薛定诺都郁闷不已,知道这次光靠降价是没法将傅家整垮了。薛家匆匆有人来报,将宝通借银给傅家的事情说了。
薛定贵一时大怒,对薛定诺斥道:“好么,你这是怎么办的事情?不是说了戴家这回跟我们一起行事的么?怎么戴家还借着宝通的手,背后撑着傅家?”他本来疑心甚重。此时越想越像。说:“这定是戴家背后搭上了傅家。两家一起来挤兑我薛家,挖了个坑让我薛家跳进去。”
薛定诺觉得不像,刚要解释两句,薛定贵的怒火已经劈头盖脸地烧到。说:“你说,这次我薛家这么多铺子,一起降价,一共亏了多少银两?”
薛定诺答道:“也就四五百两吧!”
“也就四五百两——”薛定贵平日里挥金如土,买个上千两的“瘦马”压根儿不在话下,然而生意上却亏了这些钱,却跟割了他的肉似的。此时他恨铁不成钢地对堂弟说:“咱家花了这许多钱,就是为了让人出新品,接大单。把生意做上去的呀!你说说你,以前是找了人去随便仿冒人家的牌子,结果那傅家在广陵府有路子,仿冒的都砸了,搞得咱家以后怕是连仿戴家都难了。”
薛定诺此时突然有了急智。对堂兄说:“俗话说,爬得高,就跌得重,我有办法,傅家这回新单接的越大,回头就教他跌得越重。”
“怎么?你有好的法子?”薛定贵狐疑地看着堂弟。
“大哥,你难道忘了,咱家在傅家作坊里埋了人,本来是想打探傅家的方子的。可是那傅家学得跟戴家老爷子一样精明,半点都不透。但是要窃方子或许不容易,给傅家备的货里捣点乱,掺点假,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也是,”薛定贵想了想,说:“咱家前些日子还专门备了那么多仿傅家的鸭蛋粉,眼下便通通可以派上用场了。”
“是呀!定教他傅家出这许多劣质的货出去,将自己的声名都臭了去。”
*——*——*——*
傅家上下,此刻当然是一片忙碌。这时候玉簪已经从刘家回来,傅春儿管的杂事渐少,便一门心思地管着“包装车间”。她给这间小院起了个名字,叫做“馥颜坊”,意为给“馥春”的妆品添颜增色的所在。这间小院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女娘,因此干脆在院子旁边,开了一扇小门,进出的通路与男人们使用的作坊正门隔开。
傅春儿给“馥颜坊”专门做了一本帐,记录从作坊里收了多少数量的妆品过来,又使用了多少包装的材料。此外,“馥颜坊”中每个人每日做了多少件,用了多少材料,也一一有记录。帮她平日记录这些细碎小事的,就是素馨。
有一日素馨觉得不对,拿了账簿子去给傅春儿看,说:“从作坊那边接过来的鸭蛋粉,数量与作坊的账对不上。”
傅春儿皱了眉头,道:“是咱们这边有人偷拿了些鸭蛋粉藏起来了么?”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虽然不甚打紧,但是也不能姑息纵容。
素馨也觉得奇怪,道:“姑娘,不是这样,是咱们这边记录的数量,比作坊送过来的要多上了不少件。”
傅春儿想了一会儿,突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