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得出来,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乡音,一下子触动了傅老实。
“你真是二嫂的亲眷?”傅老实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问。
皮油子一见有门,当即膝行两步,拽住了傅老实的衣角,滔滔不绝的江都土话都冒出来,所有他能想到的,关于邵家村、关于仙女镇的一切,都从皮油子口中往外冒。傅老实原本不想管这摊子事的,当下也只好停步下来,有点迟疑地问傅阳:“是不是——弄错了?”
当下傅阳很直接地回答傅老实:“没有弄错,此人确实是从咱家的库房里偷了东西出来,不仅仅是偷拿那么简单,还勾结了外人,直接往外来的车上装。”
傅老实还在犹豫着,最后模棱两可地问了一句傅阳:“是不是先把人留一留,等去个信问问江都,待确认这人不是咱家的亲眷,再将他带去广陵府不吃。”傅老实的意思,如果皮油子真是傅家的亲眷,他便打算做主拦下,不将皮油子送官,也不声张,由傅家自己处理这事。
皮油子听了这话,像捣葱似的磕下头去,口中直说:“三爷好人啊!”
他跟着说:“傅三爷,我只是从傅家库房里拿了些最不值钱的包装和瓶子,傅家的货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动啊!傅三爷,我家中还有七十老母,上有老下有小,作坊的这点工钱,实在是不够养家,才出此下策。傅家制钱的货物我可是半点也不曾碰啊!”
傅老实听着更加意动。他忍不住瞟了一眼傅阳,问:“这个人,上月的工钱是多少?”他想着,这人家中如此困难,傅家作为东家,应该稍稍帮衬贴补一些才是,怎地就将人逼得要偷货换钱了呢?
傅阳在旁边,心里着实上火。他费了半天劲儿,才将自家铺子里的害群之马抓了个现形,如果就因为是自家亲戚,就私下了结,这叫他与姚十力,如何能在这作坊里立威呢?他于是开口道:“爹,您这是?”他本想说,“您这不会是信不过我吧!”想了想,话到口边,还是忍了回去。
其实傅老实也并不是有心想偏袒皮油子,他只是对二哥傅元德一家,觉得有点抱歉而已。古人讲究“兄弟叔侄,须分多润寡”,因此傅老实对傅阳当初没有答应提携傅刚,心中其实是有些膈应的。傅刚可是傅阳的亲堂弟呀!再者,傅老实听说皮油子家贫,又是上有老母,这才出此下策,不由得心存怜悯之心。他又是素知傅家给的工钱不低的,因此才多嘴问了一句。
然而傅阳的心思傅老实也从不曾明白。傅阳从小不曾在邵家村生活,与傅元德也好,傅刚也好,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还有一点,当年广陵傅家被这帮亲戚们“坑爹”坑惨了的记忆,这片阴影在傅阳和傅春儿两人心中,只怕至今也从未散去过。因此,只要是打算“坑”傅家的“亲戚”们,在傅阳眼中显得尤为讨厌。
“爹!你不要信此人信口开河。你想想,此人是二伯送过来的,若他真是二伯娘家的亲眷,为何送过来的时候不说呢?”傅阳非常有力地反驳了皮油子的话。
这时候,清点那偷货大车的人也过来回话,说:“那车上除了用来装鸭蛋粉的锦盒和装头油的瓷瓶之外,还有两大篓已经封装好的’冰麝油’。”
傅阳一听脸色就变了,说:“好小子,手伸的可真长!”那两篓“冰麝油”本不是给彭家的货,而是傅阳打算第二日再给仙女镇钱家那里送过去的。
傅老实正在惊疑不定之际,皮油子已经大声喊了起来,道:“不是我啊,是那两个推车的小子!”
“滚你母亲的——”与皮油子一起被抓住的两个小子,有一个就忍不住喊了出来。他们两个也就是给雷老虎打打工的,雷老虎到底与傅家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恩怨,他们全都不晓得。眼下只见那皮油子眼看就要与苦主攀上亲戚,丢下他们两个来背黑锅,这哪行?
“怎么不是你皮油子,刚才搬货的时候你还叫我们两个看仔细了,说这两篓不是给雷爷的,是你皮大爷的,是也不是?”
皮油子一时便语塞。傅阳却听出不对来,“你们口中的雷爷,是何人?”
两人马上便静默了片刻,其中一人说:“我等要是说了,你们可能赎我等无罪么?”
旁边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道:“是不是无罪,要看广陵府的意思,然而稍微疏通一点,让你们少吃一点皮肉之苦,我家却是做得到的。”这是傅春儿此时穿戴得整整齐齐,从“馥园”里走出来。她适才已经在小楼上旁观了许久,众人说话也听得清楚。她见傅老实与傅阳之间,出现了一点争执,这才从小楼上下来。
那两人听了,知道傅春儿说得在理,想起广陵府水火棍厉害,有一个人便忍不住说:“我们雷爷雷老虎,你们在广陵府是告不动的,不信你们去试试……”
“雷老虎?”傅阳与傅春儿互视一眼,他们多少听说过雷老虎这个人。
另外一人连忙截断那人的话头,说:“不是,不是,我们两个,也就是雷爷吩咐,今天晚上帮忙过来从皮大这里收货,至于这货是皮大自己的还是皮大偷的,我等一概不知。”
先前一人才省过来,连连附和,最后道:“我们就是两个跑腿的,大爷姑娘,何必为难我们呢?”
傅老实这时候才奇道:“这雷爷,要我家的锦盒和瓷瓶做甚?”他反应比比人慢半拍,此时才咂摸出些味道来。
“爹,你难道忘了前些日子,广陵府出了那么多仿冒’馥春’的妆品么?有什么能比咱家自己的锦盒与瓷瓶,仿得更像咱家的妆品呢?”傅春儿在旁边叹了一口气。
傅老实愣了半晌,他一旦想明白,胸中一股怒气便腾了起来。
傅春儿见傅老实终于开始明白这件事情对傅家有多少危害了,便道:“爹,要不这样。我们请十力大哥今日陪您回江都,您亲自去问一下二伯与二伯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这边便等您回来,再将人往广陵府去送。”
她叫姚十力过来,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姚十力点头应了,便对傅老实说:“傅三爷,天快亮了。再过一刻钞关那头有车往仙女镇去。事不宜迟,我们便一起过去吧!”
傅老实心道二哥那里问清楚也好,便随姚十力一起去钞关。
傅春儿待两人走远了,就回过头来,说:“哥哥,事不宜迟,将这三人送去广陵府吧!”
傅阳倒是愣了一下,皮油子大声叫出来,“姑娘啊,傅三爷这不刚去,你这也太……坑人了吧!”
傅春儿对傅阳说:“你见过哪里有人抓到贼以后,先留在家里,等确认是不是亲戚之后,再送官府的么?”
“广陵府也不会那么勤快,这么一大早就问案,而且……”傅春儿皱起眉头,厌恶地看了一眼皮油子,说,“若真是亲戚,回头再保出来也不迟。只怕咱家不会有这样的亲戚。”
她刚才与姚十力说了几句,就是教姚十力怎么在傅元德夫妇面前说话的。要是这番话说出来,傅元德也能承认皮油子真是傅家亲眷,那就定是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正经亲眷,如若不然,又何必在乎那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所谓“亲戚”关系。
傅老实与姚十力往江都那边去得早,上午就赶到了邵家村,寻到了傅元德。在傅元德夫妇面前,姚十力将前因后果一说,果然不出傅春儿所料,傅元德哪里还敢当着提皮油子是“亲戚”这话,只匆匆撇清都还来不及。
广陵府那头将这当做一桩普通盗案接了,雷老虎手下的两人,一口咬定了就是皮油子私配了傅家库房的钥匙,要他们去拿货。两人还赌咒发誓,绝不知道是贼赃。只不过广陵府也没有全信,但也没有深究,只是每人打了五棍子了事。
然而皮油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被打了二十棍,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还被判了坐监半月。
皮油子坐监之时,傅阳去探视了他一趟,稍稍打点了一下广陵府的衙役,安排人给皮油子上了些药,又令他伙食上稍稍改善了些。
皮油子有气无力地问傅阳:“东家少爷,连我家正经亲戚都不认我这个人,你被我坑过的,还管我作甚?”
傅阳淡淡地说:“我不是管你,我是觉得你这人被雷老虎坑了,怪可怜的。”他弯下腰,在皮油子手边塞上了一小锭银子,道:“日后你要继续在广陵府估计会很难,不若去别处讨生活吧!”
皮油子一时愣住了,他极费劲地将那一小锭白银藏在了鞋子里。这几日他早已将这些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个遍,他第一恨之人,就是雷老虎,那人明显就是自己策划了一堆针对傅家的事情,最后被傅家发现之后,却将自己做了垫背的;而第二恨的,是傅元德夫妇;傅家这里,他原来也一样恨得牙痒痒的,见了傅阳这般,心中却稍微起了点变化。
然而傅阳此举,也是出于傅春儿的主意。她倒并不是发了什么善心,只是不想将皮油子逼到绝路上,稍留一点余地而已。
只是她不曾想到的事,这样一点点善意,竟然在若干年之后,拉了傅家一把,也救了傅阳一条性命。
二百零二章 巡店
转眼到了八月上旬,正是金秋送爽的时候。这时候,傅家虽然已经将开始做这妆品以来,最大一笔订单的货给出了,但是傅家人还丝毫不曾闲着。
在给彭家备货的这段时间里,刘家的订单又到了。除此之外,原先还在观望之中的陶行商与魏行商也写信过来,却只单要了冰麝油一样。一时之间,广陵城中,“冰麝油”风头最劲。然而“馥春”的“冰麝油”却始终低调,坚持走低价路线。
直到这时候,八月中秋就在眼前了,广陵城中才又渐渐流行起来一种礼盒——在锦盒之中,装了四件妆品,分别是冰麝油、桂花油、鸭蛋粉和胭脂。所有的妆品都用瓷瓶或是瓷盒装着,盒上绘着工笔的梅兰竹菊,还用小楷各题了一首应景的诗词。
不知为何,广陵城中竟有传言,傅家这件锦盒,上面的题字竟是出自广陵府去年轰动全城的解元公纪燮之手。因此不少人,即便是男子,也有对这样的妆品“礼盒”极感兴趣的,觉得这种礼盒风雅非常。只是这锦盒傅家并不发卖,只用来自家送礼。只有与傅家走得近的一些人家才得了些。惹得不少人每日都会去一趟徐凝门外的“馥春”铺子,去看看那里的有没有这种“礼盒”出售。
为了回报大家的关注,傅家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从八月十二发卖这种“礼盒”。因此,不少人都在八月十二日这日,排队等在徐凝门外傅家铺子门口。
傅家守诺,按时开门开始发卖。可是虽然这种礼盒价值不菲,可是广陵城中竟掀起了一阵抢购风潮。到了八月十四这日,傅家已经卖了一千二百盒之多。店主傅阳出面向广陵的乡亲们致歉,他说他已经将自己准备拿来送礼的礼盒都放到铺子里出卖了。
还有人不依不饶地,对傅阳说:“傅家再多制一点,多制一点,我们都等着买呢!”
傅阳就苦着脸道:“一共就烧了一千五百套。还有些烧坏了的,实在是只有一千四百件不到,再多一件都没有了。倒是我家在重阳之前制了一批礼盒,九月初五那日开始发卖。”
“是吗?”感兴趣的人不少,纷纷拉着傅阳问着,还有人想看看样子。“重阳那一批烧得更少,一共只有一千件。到时大家早点来啊!”傅阳说。
“总共只得一千件——”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敢问有纪解元的题字在上头么?”
“有多少件妆品在里面,是什么材质的盒子装的?”
“……”
重阳那批数量更为稀少的,吊起了广陵府人们十足的胃口,众人猜测之际。也将傅家铺子里的新品翻了个遍。新出的安息香、黑芸香。做成文玩一样的香件……背后出鬼点子的傅春儿看着账本直乐。心想,饥饿营销果然有效。这倒不是因为那礼盒套装本身赚了多少钱,而是这些礼盒拉动了傅家铺子里别的物件的销售,另外也教“馥春”这个牌子在广陵城中叫得更加响亮些。
俗话说“姑苏胭脂广陵粉”。广陵城中这个市场,傅家不能,也不打算丢掉,只有在广陵城中能够站稳了脚跟,才能继续将周边市镇的生意顺利做下去。
于是傅家便过了一个极其忙碌的中秋节,因为伙计与来帮忙的人很多,傅家索性请大家在傅家吃了中秋团圆饭,一时热闹非常。因为这年过节在傅家吃饭的人比较多,傅春儿等人又忙着备货的事情。傅家这次干脆就从外头请了个厨子过来给自家做席面。
傅阳因从未在广陵城中听闻过这名厨子,忍不住多问了两句,知道这厨子姓郑,原来竟是“碧萝春”的厨子。他细问之下,才晓得“碧萝春”已经不姓田。而从田家接手“碧萝春”的人家。经营的路子与原来田家不一样,更愿意做一些寻常大众吃的席面,便将原来的厨子都辞退了。
傅阳这时候才知晓,原来田家受人弹劾,为了保住田敏权的官职,一来为了避嫌,二来为了上下打点,广陵府这边,将所有稍稍有点惹眼的产业都发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