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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也是戴爷爷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吧,上头不吩咐下去,哪里能指望下头的人事事上头都经心呢?”傅春儿丝毫不觉得奇怪。“邵伯,邵伯水田……”她反复念了几遍,突然抬头看看傅阳,道:“哥,我有个主意。”
“咱家用的米粉一直是用的邵伯的米粉对不?是从固定的米粉作坊采买的么?”
“也不是,往往看着哪家品质好。便采买哪家的。”傅家一向强调东西要好,有时候采买回来的米粉,反而并不是当地最便宜的。
“依我说。不如咱家在邵伯盘一间米粉作坊下来吧!”傅春儿笑道。
“盘一家米粉作坊?”傅阳奇道,心里念头便转了几转,道:“这个主意好。”他傅家如果盘米粉作坊下来,那么自家的妆品作坊便可以直接用这头米粉作坊的出产加工各式香粉,米粉作坊的成本一压缩,自家妆品的成本就更低。而且,更有个不明显的好处,回头米粉作坊可以收购戴悦陪嫁水田上出产的稻米,可以给个公道的价钱。贴补戴悦的私房银子,不就等于贴补他的儿女么。
傅阳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笑容。可是傅春儿面上却露着诡笑,想是猜到了傅阳的心思,傅阳脸上便红了起来,却忍不住伸手在傅春儿脑袋上敲了一记。
“也不晓得盘下个米粉铺子要多少银子。咱家最近,银钱上倒真是不趁手呢。”傅阳想了想,又道。
傅春儿笑道:“日前嫂嫂不是说过来了,人家已经问到咱家头上,头寸紧不紧张,要不要借银子,给几分利才好……”傅春儿故意学着那寻常钱庄里的掌柜伙计问话。傅阳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若真是银钱不够,自己便可以寻戴茜。只要说清楚收购了米粉作坊顺便也可以补贴一下戴悦的私房钱,想来戴茜是愿意借的。
且不说兄妹两个说说笑笑,傅阳第二日便真的随了玉簪爹去看了邵伯镇上的米粉作坊,隔了几日,老何就传过话来,说是傅阳相中的那间米粉作坊,原主原是也是打算出手的,等过两日银契两讫,便打算与傅家交接。
便这样,傅家在戴家与薛家纷纷在广陵城内城外开新铺的时候,选择了入手一家米粉作坊,另外又将下铺街的老铺收回重新开了。然而薛戴两家,就如傅春儿所预言的那样,开始同与傅家有生意往来的行商们打起了交道。
终于有一日,傅阳很郁闷地道:“姑苏府的张行商这回进货说是除了黑白芸香与冰麝油,其他一概不要。以往他在咱家拿的货里可有一半是鸭蛋粉啊!”
“哦?”傅春儿想了半日道,“哥哥想办法打听一下吧,我猜,张行商是进了戴家的香粉,姑苏府,戴家的香粉比咱家的鸭蛋粉要更出名一些。”
“可是以前这位张行商也是一直进咱家的鸭蛋粉去苏州去销的呀。”
傅春儿瞅了一眼哥哥,心道,真是当局者迷,“人家降价了吧!”
傅阳拍着后脑就出去了。过了两日,傅家果然得了消息回来,不少行商改弦更张,改了采买戴家或是薛家的香粉、桂花油,甚至是香件。然而傅家依旧在棒香线香上一枝独秀,其余妆品,纷纷出现疲软的势头。
从地域上看,往北方去的行商,大多还是青睐傅家的妆品,然而销往苏杭湖州一带,傅家渐渐地便有些敌不过戴家与薛家两家的势头。
傅阳想了想,便果断地加大了棒香线香的产量,同时开始悄悄地生产面脂与手膏。香粉那头,他也每日都与姚十力两个在作坊里一起捣鼓着,不晓得在捣鼓什么。有时候傅阳还会过来找傅春儿问些女孩儿化妆上的事情,傅春儿一一都答了。有时候傅春儿笑话哥哥,“哥哥多给嫂嫂画眉,不就都晓得了?”傅阳便会笑起来,抚抚傅春儿的头发,然后出去,下回依旧来问。
傅春儿便有些弄不懂,这些事儿哥哥为什么就不愿意问嫂嫂呢?难道哥哥也有不愿意让嫂嫂知道的东西?不过她也能理解,两家总是竞业,薛戴相争,戴悦一个人夹在中间,倒不如叫她什么都不知道,安心过日子的好。
这不,夏日里人人穿着傅家长媳安排裁制的夏裳,虽然也未见多华丽花哨,但是胜在衣料舒适,裁剪得当,大家都穿得舒服。而杨氏那头,却晓得大儿媳巧心安排,所用的布料,其实比以往还要省上一些,心里对戴悦又满意几分。
又隔几日,杨氏算算傅兰儿已经将届满月,刘家却丝毫没有遣人上门相邀做满月酒的意思。杨氏已经将给傅兰儿的礼物都已经备上了,这会儿见那头丝毫没有动静,与傅春儿抱怨说:“这是怎么着了,当初帮了兰儿那么多,眼下就全一笔勾销不算了?”
傅春儿劝道,“哪儿能呢?娘,别瞎想。兰儿姐在月子里,她能安排得了啥,还不都是得靠刘家的人张罗。刘家的人……难道咱家还希望人家惦记着咱么?”
杨氏听见傅春儿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也是,娘钻了牛角尖了。”
岂知到了该摆满月酒的那天,刘家真的一无动静。这日正好逢上仙女镇傅氏到广陵城里来走亲戚,顺便过来与杨氏闲话。她见了杨氏,就问:“兰儿不是该今日出月么?怎么,他刘家人是不作兴今日招待亲眷的么?”
杨氏奇道:“你这头也没有得信儿?我还以为就我们家不受人待见呢。”
傅氏闻言一吓,道:“整个广陵府,兰儿的正经亲戚就是你们家了,怎么能不待见你们家?再说……”她压低了声音道:“年节前那些事情,我们做亲戚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怎么,难道大哥那里,还反过头来怪你家不曾?”
杨氏便默然,心想这也不是不可能。两人聊了半天,傅氏便回去仙女镇。谁知隔了几日,傅家三房接到消息,说是刘家已经搬走了,不在广陵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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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章 王妃省亲
傅家三房得知这个消息,真真是大吃了一惊。此前傅兰儿生产的时候,还不曾听到些毫的风声说是刘家要搬。眼下那头竟然不声不响地搬得干干净净的。傅阳与傅康特为去刘家住处看过。只见房子都已经完全搬空,里面只留些简单的家具。正有牙人带了客商过来看房子。傅阳问过牙人,才晓得刘家在三日之前搬的,眼下这房子是要典出去。
杨氏沉着脸听傅阳说完,终于说:“你爹问过江都那边了,刘家搬家的事情他们也不知,然而刘家不摆满月酒,这倒是知道的。”
“啥?那大伯家也不长个心眼儿,问一问人家为啥不摆满月酒。眼下兰儿姐都一起不见了,他们难道就不担心?”傅春儿几乎是难以置信地问着。
“吓,你大伯家在兰儿这件事情上,哪有半点事情是做的对的。”杨氏忿忿不平地冒了这么一句。傅春儿默然,心想,何尝不是呢,当初纵容傅兰儿养成这个性子的,不就是大伯与大伯娘两个么?傅兰儿的婚事,从一开始的“吞婚做”,便事事透着离奇,自家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可是总有点好心被当了驴肝肺的感觉。眼下刘家上下全部失踪。那位大姐,看来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她又想,刘家的事情,怕是与袁时还要有些干系。眼下两淮盐政改革的事情,因为西南变乱,完全被搁置下来。那袁时原先的打算,岂不是落空了?那刘贤原来就是袁时的一枚棋子。既然袁时偃旗息鼓,那是不是刘家也因此被袁时雪藏起来呢?
傅春儿一时想不通,杨氏又唉声叹气的,傅阳也锁着眉头。有些烦恼。然而傅老实进来,见一屋子的愁云惨雾,却道:“这是怎么了?”
杨氏将事情都说了,傅老实的反应很平静,出乎众人的意料。“兰儿那孩子,她自己选的路,咱们也拦不住她——”大家都没有想到傅老实竟讲了这么一篇大实话出来。都有点吃惊,“是呀,终归不是咱们家的孩儿,不能帮人家照管着一辈子是不?”杨氏听傅老实这样说,便点头,道:“日后咱家在家中都不要提起兰儿了。”
这事儿说完,堂屋里都静默着,突然傅老实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道:“今日在街上遇见了……遇见了两位舅兄,说是要淑卿你明日赶紧回家一趟。”
“什么?”杨氏闻言。刷地一声从椅上立了起来,急道:“可是我爹娘身子有何不妥?”杨氏本是幺女,此时傅春儿的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却也不小了。
“不是不是——”傅老实双手乱摇,“舅兄说是喜事。”可是他口中说是喜事,但是面上却愁容不展。
杨氏听了这话。心中更加生疑,见儿女都在身边,干脆说:“阳儿。陪娘走一趟外公家吧。”她一边起身,一边就披上了出门的大衣裳。傅老实也不劝,嗯了一声,道:“问清楚也好,早些回来就是。”
杨氏与傅阳一直到掌灯了才回来,这头傅家人已经吃过饭了。见到杨氏与傅阳二人进门,傅春儿与戴悦都是立起来,问:“用过晚饭了没?”只不过一人问的是母亲,一人问的是丈夫。
傅阳笑着摇摇头,戴悦就赶忙说:“厨下都留着呢。我去热热就来,很快就好。”
杨氏这头,却是面上止不住的笑意。拉过傅春儿,道:“春儿,后日与娘去走亲戚去。”
“走亲戚?是去看望外公外婆么?”傅春儿奇道。
“不是,”杨氏坐在椅上,一番出神,又是摇摇头,跟着又是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她对傅春儿道:“你姨母要回广陵府来了。”
“二姨母?”关于这位“传说中的”亲眷,傅春儿只有很模糊的印象,而且全是根据杨氏的口述东一点、西一点地拼起来的。只是那位二姨母,听说也是幼时生了一场重病,然后就变了性子,行事想法出人意表,像是……像是穿越同侪?
傅春儿一想到这里,立马觉得背上有点发寒。一旦见到那位姨母大人,自己一定要小心一点啊,万一叫对方也看出破绽,谁晓得那边会是怎样的反应?
杨氏见到傅春儿并不那么热切的样子,想到女儿此生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姐姐,不觉得亲只怕也是正常的。而那边傅老实却蹭地从椅上起来,走出院门,往作坊那头去了。
“爹——”傅春儿在后面唤着他,傅老实却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一步都不停。只怕是傅老实到了作坊那头,又会郁闷地抽上一晚上烟袋。话说这老实爹怎么就能那么讨厌二姨母,这么多年了,竟然不变。
杨氏望着傅老实的背影,皱了皱眉头,道:“算了,你爹既然吃过了,就让他去罢。”
傅春儿立在堂屋门口,看着傅老实在灯下的背影,心道,难怪都说那二姨母是个事儿精,人还没有露面了,竟能令爹娘平素这么恩爱的生出嫌隙来,这真是——她一时对那位二姨母大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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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儿的这位亲眷长辈,眼下已经有了正式的封号,是唐定王朱若枢的继妃。据说是去年年底的时候被正式抬了份位,成为唐定王的继妃。
唐王的封地在福建,福建沿海,本当富庶,可是常年有倭寇之患,再加上朝廷禁海,所以福建那里,远远比不上两淮江南一带。唐王作为大明宗室,“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闲散的紧,手上除了俸禄也没有什么余钱。
可是听说那位唐王妃却很有本事,在福建搞了不少产业。虽说闲散王室按理不得如此,然而大位上那位,对自己的兄弟堂兄弟们,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做的不过分,适当贴补贴补王府的开销,都是可以的。偏生这位唐王妃不仅生意上有手段,而且长袖善舞,趁与唐王进京的时候,结交了不少后宫之中的“大人物”,自己也一跃从侧妃之位而被扶成了“继妃”。
当年之事,自然没有人再敢说三道四。傅春儿想,也不晓得以后是不是初会那一段会被人传颂成为一段佳话。
这回唐王妃省亲,却是借住了老靖江王在广陵府的园子。老靖江王妃此时也在城中,与唐定王妃住在一处,反倒是老靖江王一时画性大发,又带了人道宣城一带去写生去了。
王妃省亲,自然不可能挤在杨家的小院子里,而是宣了杨母、杨氏、傅春儿的两个舅母,带了各自的儿女,前去花园巷的园子里坐坐。傅春儿听说了,挠挠头,心想,花园巷的园子,那不就是片石山房么。
果然那日天气晴好,唐定王妃便在片石山房的水榭之前摆了宴席,与自家的亲眷相聚。
杨氏这日带了儿媳戴悦、女儿傅春儿和小儿子傅正,早早地在家门口候着。唐定王府自安排了车驾过来迎接。到了地方,有仆妇下来将杨氏等人接下车,往园里引。傅春儿于这里是熟门熟路的,随着仆妇进园之时,倒并不像外祖母、母亲他们一样敛声静气。然而傅杨两家的妇孺之中,就只有傅正一个,最是泰然自若,进了园子便大大方方地左顾右盼,看见远处一大片湖石,便马上松开了母亲的手,向前奔去,仿佛想攀上那片湖石假山去玩会儿。
杨氏吃了一惊,却又不敢大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