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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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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悦嗔道:“都没个正形——”可是还是忍不住,将原先耳垂上戴着的一副金丁香去了,将这对金芙蓉戴上,凑在镜中瞅瞅,道:“谢谢夫君……”话还没有说完,她突然听见傅阳在自己耳边说:“娘子,你肤色可真白。”戴悦确实先天一副好皮相,肤光胜雪,平素里即使不用涂脂抹粉,肤色也在傅家众女之中算是最白的。
“你说,你家上贡去宫中的贡粉,是不是也是纯白色的?”傅阳冷不丁问了一句出来。
戴悦一怔,“贡粉啊?我还真的没怎么用过。”她从镜中,看着丈夫的双眼,回答道。
傅阳似乎自悔失言,道:“不问了不问了,悦儿用什么粉都很好看,原不必用什么贡粉。”
“我只小时候,在姐姐那里看过一眼,姐姐曾经从作坊里私自拿了贡粉出来,结果被祖父知道,险些被绑起来打手心。”戴悦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那贡粉,问起来好闻极了,整个人似乎浮在空中一样,又好似亲临花圃,四季莳花,都在面前盛放。”
“然后怎样呢?悦儿有没有从姐姐那里,也取上一些,自己用用?”傅阳从戴悦身后拥着妻子,接着问。
“自然有,那粉晶白如雪,但是摸上去又轻若细尘,只要在指尖抹上一点,铺开,便能极匀净地搽上一大片。我此生用过的粉,都没有用过那样好的粉。”戴悦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后来我们被爷爷骂过,才知道这往宫里进贡的贡粉,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如果爷爷将宫里贡粉的配方拿出来,制成寻常香粉发卖的话,说是会算欺君之罪。”
傅阳在戴悦耳边,听她这样说,似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戴悦不知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跟着转过头来,看着傅阳脸上没什么异状,这才下了决心,红着脸,将戴家想借人的事情给说了。
 二百八十七章 为难
傅阳听戴悦说起借人的事情,眉头不禁皱起来。
戴悦心里一吓,就道:“若是作坊里人手不得空的,我便直言回了家中便是。”
傅阳仔细地看了看戴悦的神色,似乎想确定她知不知道傅家铺子里的真实情形。只见戴悦眼底清澈,一脸的真诚,似乎确实不晓得作坊里的情况,而且似乎只要傅阳一开言婉拒,她就打算直截了当地回绝了戴家似的。
傅阳沉吟片刻,道:“我回头去问一下实力。你娘家那头,有没有说,到底要什么样的人,还是随便就是出两个人手进行?”
戴悦也不晓得戴家的要求到底是怎样,而且她也分不清作坊里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分工,除了管事之外,她就只知道伙计了。而戴三娘子那里,大约也是这个缘故,所以没有将话传清楚。
眼下无法,戴悦只得支吾了两句,说:“戴家既然没有细说,想必是只要两个劳力,跑跑腿,帮帮忙即可。”她口中只说“戴家”,她早将自己当了傅家的人,因此听傅阳口中说着“你娘家”三个字,觉得格外的刺耳。
“好——”傅阳展了个笑容给戴悦,“我去问过作坊里十力那头,明日就给你回话。”
戴悦也还以一个笑容,然而却轻轻地摘下了耳上那一对赤金芙蓉,道:“夫君送的,我该先摘下来收好才是。”
*——*——*——*
傅春儿听说了这事儿,奇道:“我就不明白了,戴家这打的是什么主意。”眼下已经八月了,九月的时候在广陵府重新遴选皇上,戴家与傅家届时可是竞争对手,因为戴家是现任的皇商,又是百年老店,所以有好些事情,傅家都避讳着。不往上凑,避免转头有什么纠纷。
可是自家要躲的事情,反而别人会找上门来——真是奇哉怪也。
“哥哥,我看不如直接回绝。就说咱家人手也同样不够。伙计们难得中秋节可以休息一日,十力哥那里,只怕还要忙活着准备成亲的事情。咱家也真犯不着打肿脸充胖子,还要挤出人手来照顾戴家吧。”
谁知道傅阳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地说:“我还是问了你嫂子关于贡粉的事情。”
“咦?”傅春儿奇道,“哥哥,你终于问了?不是当日大家都说好了,应该没事,可以不用问的么?”
“嗯,还是问了。与我们想的一样。”傅阳望着窗外,淡淡地说,语气里有一丝遗憾,仿佛。
傅春儿不禁感到好奇,不晓得傅阳与戴悦这一对夫妻之间。私底下相处起来的状况到底是如何,是不是如人前一样恩爱。难道还是傅阳心中隔了个梗,就因为戴悦是戴家出来的?可是若是因为这个,傅阳当年又为何要在杨氏面前首肯,要去戴悦啊!这半年相处下来,两人看起来处得很不错,但是怎么现在有点别别扭扭的味道。傅春儿心想。难道真是因为这重选皇商的事情,横在傅、戴两家之间,因而也影响了傅阳夫妇的感情?
“没事的,这件事情,哥哥来处理,会有分寸的。”傅阳只抛下一句话。便走了。
隔了两日,傅家果然借了两个人给戴家。因戴家当初也不曾说过到底要什么样的人,只说了“人”、“伙计”,于是傅阳做主,将下铺街与徐凝门两处铺子里雇佣的伙计。给戴家借了去,另外调了作坊的人,去道铺子里给傅康帮忙。
戴家什么都没说,收下两个人,放在作坊里,与戴家的伙计一块儿做工。那两人都是没有在傅家作坊里做过事的,但是一直都在作坊里,惯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的。在戴家作坊里混上几日,已经将上上下下混得熟了,每日只拣那边边角角的活计做了,什么包装啦、送货啦,两个人都是伶俐得紧。可是一到什么拌料、制香、筛粉之类,上手制作妆品的事情,这两个便躲得远远的。
戴家管作坊的人将这事儿告诉了戴老爷子。老爷子一皱眉头,斥道:“人家过来帮忙,已经见情面了,勿要再挑三挑四了。”
管着作坊的人,正是戴三娘子的丈夫,叫做戴存栋的,是戴老爷子的堂侄,在戴家族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被戴老爷子这么一斥,便觉得面上无光,心里埋怨,这个主意,不也是戴老爷子当初同意的么?
“老爷子,咱们这不也为着戴家好么?毕竟那傅家是城中后起的,又是您的小辈。万一这次皇商重选,被他傅家拔了头筹,那我们戴家百年老店的脸面,该朝哪里搁啊!”
戴老爷子实在也忍不住,笑道:“那么你便去傅家借了这么两个人过来,傅家便拔不了头筹了?”
“这个——知己知彼么!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而且那两个大小伙子,也总算伶俐,两个人顶上了咱们作坊里三个人的活儿。他们跟我家那个小二子好得很,没准过两日,便套出来傅家为那皇商大比做了什么准备了。”
戴老爷子气得肝儿疼,便吩咐人将他的水烟袋拿出来。这是他自戴兴志被逐出戴氏一族之后才有的习惯,以前他总觉得抽烟会妨碍他感受香粉的香气是否纯正,然而他眼下实在是也顾不得了——哪里竟有这样蠢的人!
而傅家却好歹面上顾及了戴家,送了两个人过来。而且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傅家的作坊,对妆品的工艺一无所知,日后回到傅家,也是回到铺子里去干活的。即便傅家打听到了戴家的什么,事后傅家就能撇得干干净净的。
戴老爷子抽了一口烟,吐出了一个烟圈,突然想起了戴振甫,想起了他当日飘然而去,对自己说:“大哥,我早已没有这个心了啊!”
是啊,他自己也觉得累了,自己以下,儿孙们没有一个上道的,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皇商大比,只知道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想,眼下的“戴凤春”,简直就如自己一样,森森老迈,“戴凤春”需要的是新品,是在继承戴家妆品的优良品质上的推陈出新,然而子孙后代们,却没有一个肯将心思花在这上头。
而他自己,其实也一样……那般年轻又有冲劲的日子,竟然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又同人世当少年,壮心仪貌皆俨然。一旦行羸发又白,旧游空使泪涟涟……”戴老爷子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这首歌来。
*——*——*——*
没过多久,被薛家挖角去的两个伙计,便萌生退意,想要回到傅家。其中一个人,偷偷溜出来,见了姚十力和另外几个从戴家一起出来的伙计。几个人找了个小馆子小酌了一顿。去了薛家的那名伙计,便当着姚十力的面,一阵诉苦,说是薛家不将他们当人,一到了薛家,签了工契之后,除了逼问他们在傅家做的一项项工序与配方之外,就是没日没夜地干活,伙食也不好。那伙计这时候,才叹道:“眼下才真的知道赚的银子多了,若是吃不饱,睡不好,挣得再多,其实也没用。”
那伙计还委婉地摆脱姚十力回去问问傅家的当家人,他与另一个伙计若是想重新回傅家,傅家还能不能容许他们回头。姚十力早就得过傅阳的示意,当下只说不敢打包票,但是十九是没问题的。
一时众人分别,姚十力带着人回傅家作坊,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说:“看来那薛家,给的工钱虽高,却是苛待工人的。”“说来说去,还是傅家这里做活更舒心些。”
“是呀,既然咱们兄弟都觉得这里不错,那不如我们便约定,我们这几个自小学徒的时候就在一块儿。咱们日后也跟着姚大哥,给他做左膀右臂,怎么样?”
“一言为定——”
“好,我姚十力一定带同大家,不离不弃,连带去了薛家的那两个兄弟,回头要将他们捞出来……”
姚十力也喝得有些微醺,回到作坊寝室里,倒头就睡,第二日醒来,觉得有几分头疼。结果就有人拜托玉簪送了去宿醉的酽茶来。姚十力再三谢过了,正喝着茶,傅阳匆匆地进院,面上有些沉痛之色,对姚十力说:“你们昨天是去见了谈小天了么?”
“今早广陵府的人,发现他被溺死在小秦淮里。”
听到这句话,姚十力昨晚便喝了再多的酒,此刻也醒了。连忙拉着傅阳,将几个人昨夜见谈小天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很是激动地问傅阳:“广陵府的人怎么说?”
傅阳使劲揉了揉太阳穴,道:“酒后失足,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了定论了。”
“啥——”听到这话,姚十力和其他几个伙计一起聚拢了上来,姚十力大声说道:“不会的,昨天我们喝得都不算多,因为他说话说得多,几乎酒盅子就没有动过啊!”
“是呀!”
“而且,小天,小天他,水性很好,怎么会在小秦淮这种地方……”
 二百八十八章 劝学
小秦淮是广陵城中的一条狭小河道,深的地方也只有数尺而已,若说能溺毙一个大人,确实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下午的时候,傅阳便又去了一趟广陵府,问了问谈小天的消息,回来的时候就说已经定了案了,没有提别的,只说是“失足溺毙”四个字。尸首已经叫谈小天的家里人接回去了,听说薛家给了一大笔烧埋银子。
“有钱就了不得了么?”明眼人已经看得出其中的关窍,纷纷怒道:“这分明就跟薛家人脱不了干系。”
可是傅家作坊里众人再义愤也没有用处,一来广陵府已经结案,二来大家也没有丝毫的凭据。
姚十力却是沮丧得紧,喃喃地道:“还是我没看顾好谈兄弟。昨晚,要是找两个人一起送小谈回去就好了。”
这件事情令傅家作坊里的几人郁闷了好几日。大家原来还曾动过念头,想去打探一下还留在薛家作坊里的那个兄弟,境况如何,却被傅阳给摁住了。
“薛家势大财大,又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大家千万莫要为了一时义愤,令秦柱子也遇到危险。”傅阳这么说着。
话虽如此说,自家什么也做不了,傅阳心里还是不舒服了好几日。戴悦那里看出来了,问了傅阳,傅阳却没说,只在妹妹面前诉苦,“我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些责任——”傅阳很沉痛地说,他当初埋了那个想法,两个伙计去了薛家,觉得薛家待遇不好,再回头。只要这两人一回头现身说法,那么自家铺子里的人心便稳住了。
可是,谁曾想,竟出了这等事。
傅春儿听说,也震住了。半晌无语。薛家早先便惯会使各种龌龊手段,那两位广陵府的瘦马,还有“皮油子”干的好事,都是与薛家原先那位薛定诺脱不了干系。自从薛定诺离奇身亡之后。薛家却是好生消停了一阵,直到那位薛定贵回来,薛家的动作才渐渐多了起来。
她回想起那日,自己曾经在黄家院子的门前见过薛定贵,他正候着准备拜访两淮盐业总商黄韬。那时还是为了凭空多出来的一个盐业引窝,照此推断,薛家至少有数万两银子的身家——所以真的要拼资本,拼投入,傅家、哪怕是戴家,都根本没法给薛家一拼到底。更不要说这狠毒劲儿。
看着苦闷的傅阳,傅春儿一时也无从劝起,想了半日才说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那薛家行事不端。必遭天谴的。那薛定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只是傅春儿却不曾想到过,薛定贵却非常非常惧怕,弟弟薛定诺所遭的事情,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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