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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九章 三家斗法
可是,若说薛家真有这样多的货,一面想关香粉作坊,一面又要一直将降价维持到腊月头上,傅阳粗粗地算了下,觉得不大可能。因此,傅阳温言安慰戴存栋,说:“三叔,我家打算再观望十日,要是这十日之后,还是压货,这降不降价的事情,怕还是要重新考虑一下。”
戴存栋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侄女婿,傅家这头要是拿定了主意,务请告诉我们一声。”眼下戴傅两家同气连枝,共同进退,这点默契,应该自然不在话下。傅阳一概都应了。
少时果然戴悦听到信儿出来,奉上亲手给戴三娘子沏的清茶,戴三娘子见戴悦面色如常,晓得她也是从不参加傅家这等议事的场合的,忍不住便剜了戴悦一眼。戴悦莫名其妙的,只看向傅阳,见傅阳摇头示意没事,便自放下心来。
戴三娘子见戴悦不仅不参与傅家的生意,还这般看着丈夫眼色行事,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连忙低下头去,喝了一口茶,才觉得好些。
傅家众人,将戴家的两位送走之后,关了门自己商议。
傅阳看姚十力看了半晌,突然说:“秦柱子那头,要不要使人递个信过去。”
秦柱子是当日由傅家出去,改投薛家的两个伙计之一。另一个叫做谈小天的,因为临时起意,想要从薛家重回傅家来,后来被人发现溺死在小秦淮里。秦柱子自谈小天出事之后,与傅家诸人再没有过半点联系。
谈小天的意外,几乎是姚十力的一块心病,他听傅阳这样说,想了半晌,才道:“要不还是我瞧瞧跑一趟秦柱子乡下的家里吧,免得明面上给秦柱子本人递信,回头又招什么灾祸来。”
秦柱子原来在戴家作坊的时候,就与姚十力相熟。后来一起过来傅家,本来做活做得好好的,因为贪慕薛家给的工钱高,与谈小天一起去了薛家。姚十力与秦家本来有些往来。因此这次决定拐弯抹角地过去打听一下,免得再给秦柱子本人带来什么危险。
可是去了秦柱子家里,姚十力才得知,戴家的人已经来过了,而且还撂了几两银子下来,要秦柱子一从薛家出来,就直接到戴家去上工。姚十力将这事情转告给傅阳,傅阳也觉得十分郁闷不已,最后还是说:“算了,本来也是从老戴家那头出来的。只是你且留心柱子的消息。他虽然从作坊出去,总算最难的时候兄弟一场,咱们以后能拉扯的,还是要拉扯一把。”
他说了这话,想了想。对姚十力说:“这事儿不要告诉你嫂子!”
姚十力连忙说:“我省得。”
但是虽然姚十力答得快,傅阳心里怕还是郁闷的。戴家口口声声说傅家是姻亲,明面上还事事商量,结果暗地里却总是打着傅家的主意。虽然秦柱子的事情,怕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傅阳心里,总是有些疙瘩。
“另外。戴家眼下到底是谁在管着铺子?是戴三叔么?”傅阳向姚十力打听。
“听我姑父说,戴三叔只是管着对外的事情,铺子他都看着,但是账目有时候是戴三娘子在看着。戴老爷子什么都没应承,但是大家都晓得戴家三房要继承家业的。”姚十力说起了他日前带新媳妇回夏家的时候听到的八卦,“作坊那里。戴三叔倒不大过去的,就是我姑父与老洪几个老人在盯着。老爷子隔三差五总会过去看看的。”
傅阳点点头,但是对戴存栋接管戴家的前景并不太看好。哪有管着戴家这么大一份生意的,不管作坊里的各种妆品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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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广陵府出了一些传言。说当时“薛粉”本也有机会入选贡品,可是被戴家与傅家两个是姻亲的,联手一起挤兑,这才败下阵来。眼下薛家卖的,才是真正够得上入选“贡粉”资格的粉。还说戴家与傅家眼下所发卖的,只是平常的香粉,真正的贡粉,是为皇家所垄断,不能在市面上发卖的。
再加上薛家通过前段时间的降价,已经将一大批香粉销到了广陵众百姓的手里。听了这番传言,大家都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大家一用,果然是不错,甚至不比戴家与傅家的粉差,而且胜在包装精美大方,送礼是极拿得出手的。因此广陵城中不少人家便出手置办下多份薛家出卖的香粉,不少人还会顺手买一些薛家出产的香珠香件,然而这上头,薛家便不提贡品与非贡品的区别这茬儿了。
傅家的铺子前头,每每便有主顾前来询问,铺子里销的香粉是不是“贡粉”。傅康虽然能用话糊过去,但是总是没法给主顾们交待个明白,傅家铺子里的生意便难做了起来,顺带还影响了一把藏香的销量。
戴家想必也是如此。
奇怪的是,此前戴家听说的,薛家打算关了香粉作坊的这个传言,这会儿没有人再说了。而薛家香粉的价位,也慢慢地提了起来。这样,傅阳等人更加有理由相信,此前薛家乃是放的烟雾弹,真实的情况,乃是薛定贵想借此机会,先通过低价的手段,一下子占下广陵府多半成的市场,然后才慢慢地在“贡粉”的“名”与“实”上做文章,力争能够将戴家与傅家一举拉下马。
傅春儿听了这话感叹道:“早先透出消息来,说薛家要关了香粉作坊的时候,我就有些不大信,这不大合薛大老爷的脾性啊!”她说着看向坐在对面的傅阳,“哥哥想想,’薛天赐’,这么个名号,那是主人对自家的出产多么的骄傲啊!若说薛大老爷想放弃自家的香粉产品,我还真不大相信的。”
“就像哥哥说的,戴家、薛家和咱家,都是总有一两件最强的,辅之以别的产品,虽然不说是非得大而全吧,但是基本的几款,还是全都得有。因此为了’薛天赐’的名声,就不可能将香粉作坊给关了去。”
“是,”傅阳听了这话,也一并点头,道:“妹妹说的,确实是这个理儿。我觉得,如今薛家,已经是将他真实的意图给露出来了,总还是放不下香粉这一头的。”
傅家兄妹刚说了这话没两日,突然传过来消息,说是戴家降价了。
大家听了这话,面面相觑,本来说的好好的,若是傅家打算降价,就过来通知一声戴家,以示两家是姻亲,原是共同进退的。然而戴家这头,降起价来,却是一声招呼都不打,令傅家众人都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哥哥,咱家赶紧联系一下桂管事,眼下能吃掉压在咱们手上的香粉的,应是只有往南方去的行商了。要快,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另外,咱们在广陵城里的铺子,也得合计合计,得见招拆招,不能坐着挨打才是。”
傅春儿说的没错,在两淮江南一带,甚至是北上山东附近的行货,都纷纷减少了给傅家订单。眼下,只有寄希望于福州那里了。
傅阳颔首,赶紧托人去花园巷带话,想捎信给桂管事。谁曾想,桂管事竟然一两日之后,就到了广陵府——“就是来广陵府进年前最后一批货的,阳小哥,还不曾恭贺你家入选,如今已经是‘贡’字头的人家了。”
傅阳与他一番客气,跟着便将自家的情况说了一番。他本以为桂管事会推脱一番,哪晓得人家二话不说,就将傅阳说的那个数目,全部答应了下来。傅阳正吃惊,原以为这桂管事还是看在主家与傅家有些亲眷关系的份上,才这么爽快大方。岂知桂管事开口就说:“阳小哥,在商言商,我是晓得你家的粉好,在南方不愁卖不出去,所以才一次答应买下这许多。敢问傅小哥,这价格上,是不是也可以优惠点儿。”
两人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番,最终傅阳将所有积压的香粉,打了八折,卖了给桂管事。尽管如此,这个价格,也比眼下广陵城市面上能够见到的“戴粉”与“薛粉”略高上了一些。总之,傅家在这回三家竞价的大战之中,没有吃大亏,但是也没有占多少便宜。
杨氏得到了消息,一阵激动,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广陵府土产,拜托桂管事往南方捎过去。她与姐姐多年没有往来,眼下好不容易终于通了音问,可不得尽尽心。那桂管事一一都应下了,隔日过来,便将傅家的货,连同杨氏捎带给唐定王妃的东西,一起装了车运走。
临走的时候,桂管事拍了拍傅阳的肩膀,说:“小哥,好好干,这么多贵人赏识。你要知道,我接的这一通货,可是有一小半,要运到广西去的。”
傅阳对这话茫然不知何解,只是恭敬送了桂管事出去,回家之后,才过来问傅春儿。傅春儿听说这件事情,又是有靖江老王爷的影子在背后,一时感佩无以,却突然一拍后脑,道:“对了,我怎地没有想过他呢!”
三百一十章 求告有门
傅春儿有此感叹,都是因为纪燮至今依然没有确切的消息。
她托人给仇小胡子捎信,可是五六日过去,仇小胡子依然没有到广陵府来,只托人带信给傅春儿,说是她的意思已经晓得了,已经想办法在往川东一带打探了。仇小胡子的信里,看得出来颇多歉意。傅春儿掩信不禁觉得好笑,她本没有责怪仇小胡子的意思。然而好笑之后,愁容便又上脸,仇小胡子虽说是已经在想办法,然而漕帮向来与川东无涉,眼下又逢着战乱,被说是茫茫人海里寻个人了,连信件能不能递到川东,怕都是两说。
黄以安那里,她也去打听过,只是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叫人失望得紧。
黄氏那里,她还打着马虎眼。然而随着川陕一带局势变化,黄氏那头的马虎眼越来越打不下去,黄氏虽然面上客气,有时也免不了摆了脸子出来。有时傅春儿心中实在觉得憋屈了,暗地里偷偷流过眼泪,可是人前总还得装得好好的,免得家里人为自己担心。
然而傅春儿的变化,杨氏也看在眼里。她没与傅春儿打招呼,自己去了观音山,去给傅春儿求了一枝签,乃是中上,杨氏回来,很高兴地将签文给傅春儿看了。傅春儿见上面写着,“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不禁感佩无以,好生谢过了杨氏。
只不过傅春儿心中也一直坚信,纪小七一定没事,一定好好儿的。她总觉得心底有一块地方是暖的,那里似乎是身处千山万水之外的纪燮,能够传递给自己的讯息。古人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傅春儿尽管白日里,这里那里或会遇上一些不顺逐的地方,在晚间。心口的这一点暖意却总能伴她安然入睡。因此这一段时日以来,傅春儿虽然过得颇为煎熬,身子总没有出什么大碍。
然而,最令她不舒服的。是纪小七陷于危地,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桂管事此番提起广西,傅春儿便想起靖江老王爷来。
她晓得自己怕也是病急乱投医,但是若不试试,只怕自己会跟自己过不去。于是她鼓起勇气,备上四色礼盒,亲自登门,去拜望老王爷。
到了花园巷,傅春儿通报了,却是一个小丫鬟出来接。将她引到片石山房旁边的一爿院子里,说:“老王爷此时在作画,不见客,你有什么事情,都与我们王妃说了吧!”
傅春儿候在院落之中。听见空中远远地传来丝竹之声,心里暗暗疑惑,老王爷此时若是在作画,哪里又会有这许多丝竹鼓乐之声?
靖江王妃是上回杨湄卿在广陵府的时候,曾经引了傅春儿见过的。这时重见,傅春儿少不了行了大礼下去。唐定王妃只淡淡地叫傅春儿起来,没有客套。收了她随身带的几件礼,跟着直截了当地问了她的来意。
傅春儿将纪燮出行的目的,眼下的状况都一一说了,说到最后,只道:“民女晓得这件事情与王爷王妃原是一点关联都无,然而民女只是心存侥幸。想恳请老王爷相助,只求能得到纪解元一点确切的消息,以慰高堂双亲。”
靖江王妃点点头,面上的神色温和,却说:“这件事情。我晓得了,但是我们家那位,只是个闲散王爷,近来又是将王府诸事都交予了世子,自己寄情山水,这些你也都是晓得的……”
傅春儿提起湘裙,重新又向靖江王妃行了一礼,道:“老王爷胸中有万里河山,也有万民福祉。那位纪姓解元公,所做的,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大善事。民女只是想着,若是老王爷愿意,给川中的相识递给信儿,能够将小七……将纪解元照拂一二,能令他在合适的时候,安全返来广陵府。想必纪解元所能回报王爷的,却又不止是回报王爷那么简单。”
靖江王妃听了这一席话,心中微震,想,怪道王爷对这个小姑娘赞誉有加,果真是伶俐得紧,说起话来,很是上道。然而她面上却不显,只轻轻地弹了弹身上穿的大衣裳,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但是你既然坚持,我就带你去见一见王爷。只是我提醒你,我们王爷老迈,他若说不行,你便不可再求,若是真与那市井泼妇一般,又哭又求的,可别怪我不可气,将你打了出去。”
说到最后一句,靖江王妃的话音听来甚是严厉。傅春儿面不改色,恭敬地俯下身子,道:“是!”
靖江王妃起身,却一改面上的严厉之色,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