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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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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眼下,她才突然生出这种念头,仿佛是度年如日了,似乎还没有怎地,便又过年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年,便尽在等待纪小七的信札之间度过,实在是不知不觉的,大半的光阴,就都溜走了,再也回不来。明年,明年若依然是这样,她还等么?
纪燮在信中,确实没有说过什么时候是归期,笔端淡淡的,也不急切,也不担心,少了那种牵肠挂肚的相思,似乎全然是一种心安理得。傅春儿突然觉得两人之间一改以往的通透和理解,开始笼上了一层纱帐,她似乎觉得自己朦朦胧胧地看去,难道是嘉陵江畔有什么将那人给绊住了么?
她觉得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免不了会生根发芽。越是不想疑,便越是要疑。傅春儿苦笑一声,难道自己也是同洪氏一般的疑心病?
好在此前袁时和黄以安都与她说过,嘉陵江纪燮所在地方,兵祸未及,民风淳朴,纪燮选择在那里避乱,倒也是个很好的去处。
*——*——*——*
傅家带同伙计们,在花田这头热热闹闹地忙了一日。冬日里日头落得早,到了未末,大家便收拾收拾打算往回走了。玉簪爹娘将大家伙儿一直送到了村头的大路上。傅阳记着母亲嘱咐的话,特地请了玉簪爹娘空了的时候上广陵府家里去做做。
傅春儿看了一眼玉簪,见她笑笑嘻嘻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道: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没心没肺的,不过也真是没心没肺的才好,日子过得没有烦恼。
大车慢慢地回了广陵府。傅春儿依旧坐在车内想着自己的心事,玉簪却睏得快要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傅春儿正觉得好笑,大车前面远远的传来一阵喧哗,车子也随之慢了下来。
傅春儿摇醒了玉簪,这时候傅阳的声音也在车外响了起来——“妹妹,前面有广陵府的差役拦着,像是有什么案子,大车过不去。要不还是绕路回家吧。”
傅春儿探头往车外张了张,见大车停在东关街上,往前几步就是黄府。傅春儿便提着裙子想下车,口中说:“哥哥,没事的,我与玉簪这边走回去就是了。你将从这里将大车还回去还便宜些。
“……”傅阳刚刚想说什么,只听前面围观的人群里,一阵尖叫传了出啦,道:“诈尸了啊!”
“不对不对,是那人没死透!”
“……”
“可有人认得这名……伤者?”广陵府的差役在大声地问话。
人群又是一阵低低的议论。傅春儿忍不住探头看看,见众人围着的位置,正是在黄府的大门口,难不成,那真是与黄家有什么冤仇,才会在这种地方?
傅阳赶紧将妹妹劝回了大车,道:“还是绕路吧,咱家不沾这些不干不净的事情!”
傅春儿几乎是被哥哥塞回了车厢里,大车碌碌地往回走。傅阳亲自陪伴在大车一侧,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妹妹说话,像真是怕妹妹吓坏了。傅春儿开始觉得好笑,后来渐渐地也觉得颇为感动。一家人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若是自己照样一日日颓唐下去,那便真是说不过去了。
正想到这里,突然姚十力从另一侧奔过来,对扶在大车一侧的傅阳说:“阳少爷,那人,那人竟然是……”
大约是被傅阳眼神止住,姚十力压低了声音,对傅阳说了几句话。
傅阳半晌没说话,最后道:“十力,你先去那边,看看能不能给找个急症的大夫。另外,这人是……的事情,只悄悄与差役说过,不要嚷围观的人也都知道了去。”
伴着这说话,傅春儿觉得大车渐渐地又往前去。她有些心焦,隔着车帘问傅阳,“哥哥,是什么人……在黄家门口。”
“没有什么事,妹妹回家,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娘和你嫂子。哥哥自然有分寸的。”傅阳说话仍然很稳,但是听得出来,语气之中,有点怒意,也有点惋惜。
那黄府门前,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谜底到了晚间才行揭晓,傅春儿这才晓得,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按照傅阳的说法,这件事情没能“捂”住,在广陵城中已经传遍了。
倒在黄府门前的那人,是旧日傅家的伙计,后来与谈小天一起投奔薛家去了的那个秦柱子。虽然傅家请去了急救的大夫,可是那人还是没撑住多少时候。后来被广陵府的仵作抬走,围在黄家门前的百姓们这才散去。
过了两日,傅春儿出门,走在东关街上,依然能见到不少人围着黄府门口,交头接耳,指指戳戳。
她也听说了不少传闻——这事情甚奇。试想一个薛家的伙计,被人打断了腿上的筋骨,还割去了舌头,竟然能够从小秦淮一侧,一路爬来,最后还停在了黄府的门口。
据说秦柱子当时的状况甚是凄惨,身上不少伤口,在那样的天气里,冻得连伤口里都有冰渣,硬是一路从小秦淮爬到了东关街上,后来在黄府门口停下来。
最为出奇的一个传言,是说那秦柱子停在了黄府门口,先是昏死了过去,后来醒来,便指着黄府的招牌“咿咿呀呀”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来,最后愣是蘸着口中的血水,照着黄府的招牌,在地上描了一个草字头。因此,街谈巷议都直接瞄准了黄家。黄家年轻的子弟当中,黄以安成亲未久,又有传闻说夫妻不和。不知为何便有流言出来说黄以安在外头养着戏子了,最后是黄以安的夫人出面,辣手打发了“情敌”,结果事情没做干净,竟然被人这样爬到了门口来指认。
傅春儿听了这个传言,只道是众口铄金,大户人家的阴私,向来是街谈巷议最喜欢的话题。但是这个秦柱子,其实串起了广陵城中制香制粉的三大家,戴家、薛家、傅家,眼下将盐业总商黄家也给扯了进来,这事其实甚为诡异。
 三百十四章 黄家出事(上)
东关街的一场血案,在广陵城中巷议了许多日之后,广陵府终于出面,贴了告示澄清此事与两淮盐业总商黄家无关。
可是街坊百姓又哪里肯信,那些被刻意掩藏的,总是听起来更像是真的。
傅阳与姚十力都曾经被广陵府传去问话,姚十力更是跑了一趟秦柱子的老家。早先听闻广陵府的仵作已经将尸首发还给秦柱子的家人下葬。然而姚十力却跑了一趟空。秦家大门紧锁,而秦家人似乎在一夜之间便凭空消失了。同村的乡邻都说,秦家匆匆将小儿子下葬了,然后举家离乡,对外只说这头风水不好。
大家都不信这说辞,只是这桩案子一旦处理完,广陵府便落了衙。广陵城中的百姓,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年节上。没有人再提起黄府跟前,曾经出过这么桩惨事。
年节前玉簪的父母依言进了广陵城,来见了一次傅家上下。傅老实与傅阳,将玉簪父母一年里剩余的工钱,都结了给他们,在此之外还包了一个大红包,将玉簪爹唬了个不住,千推万推,没推掉,这才红着脸收下了。
杨氏则将玉簪娘请了进内院,细细地问玉簪家里对玉簪将来是个什么安排。
玉簪娘大概晓得杨氏的意思,因此不无遗憾地告诉杨氏,玉簪自小就跟自己娘家这边的一个侄子订了亲,玉簪家里就打算等玉簪再大一两岁,就不让玉簪在傅家做活了,安心在家待嫁。反正这两年看来,玉簪家跟着傅家,也过得也红火,而且玉簪将来出嫁,傅家这样大方,也少不得会送点实惠的东西给玉簪添妆。
杨氏听了这话,晓得心里的念头全部落了空。不免觉得可惜,但是面上不显,只顺着玉簪娘的口风,一起夸玉簪实诚能干。是个好姑娘。
晚间,杨氏来到傅春儿房里,终于叹了一口气,说:“玉簪这样的女孩儿,我本来想说给阿康的,怎么就已经说了人家了呢?”
傅春儿听了杨氏说的前因后果,倒是没觉得什么。玉簪家肯把闺女许给自家亲眷,想来也是知根知底的,应该不至于辱没了玉簪。但是她一时想起来,玉簪到自家这么些时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地,整天一副笑嘻嘻,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以往玩笑的时候,自己与素馨还曾套过她的话,打听她将来的姻缘在哪里。都被她糊弄过去了。这样看来,只不知道这个姑娘真是个傻大姐儿呢,还是腹中是个黑的。
年前大家一阵忙碌,到了年关的时候,傅家伙计大多各自回家,傅家的院子和作坊一下子都冷清下来,只有姚十力带着素馨。因为住得近,所以常常来傅家走动。
傅老实与杨氏商议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过年还是在广陵城过,大家只是在年前去江都老宅和仙女镇那里都走了一趟,打了打招呼。在江都的时候,杨氏几次想向金氏打听傅兰儿的消息。却每次都被金氏打岔糊了过去。
回到广陵,杨氏谈起这事儿,便一阵一阵地叹气,说:“当年咱们那样照顾兰儿,如今只是问问兰儿的消息。你大伯娘就像是防贼似的防着咱们。也不晓得你大伯娘是真不晓得还是假不晓得兰儿的下落。”
傅春儿从旁劝道:“娘,每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您就不要瞎猜了。也许大伯娘那里,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杨氏想想也是。这次回去,广陵傅家才晓得长房那里,小的一辈里头,傅坚的媳妇陈氏,已经诞下了一个男娃娃。江都傅家,眼下已经是四世同堂。金氏每每就会将话头扯到傅阳和戴悦那头。杨氏每逢这种时候,都也是一样,顾左右而言他,混过去便是了。傅春儿这样说,她倒是能将金氏的心情理解一二。
傅春儿有些犹豫,不晓得应不应该将曾经在靖江王府上见过刘贤的事情告诉自己家里人。但是想到刘贤已经换了名字,就连面貌也付了这样大的代价给换过了,想是不希望被人瞧破过去的身份。她纠结了再三,还是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只是想见刘贤在袁时身边做事,刘家家小,应该不会有大碍吧!
*——*——*——*
然而戴悦的身子一直没有动静,杨氏便起意想去观音山去烧头柱香。傅老实便劝她,“今年天气这样冷,烧头柱香,起码得是半夜就出门的,要是冻着了,染了风寒,你叫媳妇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傅春儿也嘻嘻笑道:“娘,哥成亲才一年都不到,怎么就把您给急成这样了呢?您又不老,这么年轻,人都说看着像我姐姐,为啥要急着做祖母啊!”
杨氏被傅春儿逗得笑了起来,总算打消了去观音上烧头柱香的念头,但是大年初一这一日,杨氏依然是沐浴斋戒,安心在家礼佛。
戴悦多少还是辗转听说了些杨氏的心思,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的,她心中其实也是着急,可是越着急身子便越没动静。然而这等心情,她却不敢与杨氏说,小姑傅春儿云英未嫁,也是不好说的。过年的时候,到傅阳与戴悦两个一起,到戴家拜年,结果戴三娘子那里,也是淡淡的,没有要与戴悦深谈的意思。
不过杨氏没有去烧头柱香,事后证明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后来,傅家人才听说,正月初一那日,观音山那里的山路都上了冻,清晨时候有一家的马车打滑,从山道上直摔了下去,伤了不少人,好在没有折损了性命。
这件事情,被广陵城中的百姓当了谈资,又传了几日,传出来那马车是薛家的。不少人听了都觉得薛家今年定是要触霉头了。大年初一,在观音山这等地方,竟然还见了血光,这事儿被广陵城中的百姓视为大大的不吉。岂知待到大年初五“破五”的时候,这等传言不知如何,已经被压了下去。
年初六的时候,“深柳读书堂”的学伢子们,齐聚了一处,好好闹了一场。李老夫子已经定下了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时,从广陵府启程,往金陵府过去。他的学生被分作了两拨,一拨被免了束脩,进了广陵府的府学;另一拨就像刘小二与傅正这样的,准备随着李夫子一起渡江求学。
傅家此前送了不少过年的物事去“深柳”,这次又是傅春儿与玉簪几个到厨下,帮李老夫子张罗了与学生们的席面,还特地带了小小一坛上好的绍兴酒把李老夫子。等到席面都张罗好了,傅春儿前去向李老夫子告辞,岂料李老夫子见到她,却突然问到了纪燮的消息。
傅春儿咬着唇怔了半晌,心里极不是味儿,但还是极大方地对夫子说:“小七爷眼下在川中,暂避兵祸,顺带研习一路查访所得。只因道上不大好走,所以也还不晓得归期是在何时。”
李老夫子拈着长须,瞅了瞅傅春儿,却道:“我这个弟子,心智最是坚定,心里认定的事情,会一定做到底。眼下不晓归期,只因道阻且长罢了。”
傅春儿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怔,抬头见到李老夫子微微笑着望着自己,她隐隐也猜到夫子的意思,俏脸微微一红,连忙躬身与夫子行礼,郑重谢了夫子。岂知李老夫子竟举了举手中的酒盅,道:“今日谢你都来不及呢!若是哪日过来金陵府,老朽还要厚颜,想尝尝姑娘亲手料理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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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日子就到了正月初十,这会儿广陵府街市上的铺子已经开了不少。这日傅春儿与玉簪一起上街采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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