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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摊子,若是交给小七,便会耽误了他那头。相比之下,易桀生,是个更好的人选。”纪家老祖解释了一番,突然又瞪着纪家大爷,道:“你跟老二两个,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们精通书屋,还是将纪家的产业打理打理好,以后可以让小七不事劳作,坐吃山空……”
一屋子的人,连同纪燮自己,都笑了起来。纪家大爷笑道:“纪小七将来的媳妇是个伶俐的,我瞅着能顶十个厉害的掌柜,小七将来不愁……”
“哎,”纪家老祖摇摇手,“两家之间,名分未定,不要说这样轻浮的话——”
纪家老祖说到这儿,屋里便有点安静。众人都不说话,看着纪家老祖。纪小七则更是面露几分紧张。
“——叫老二回头赶紧下聘才是正事啊!”纪家老祖把下半句说出来,屋里人人都笑了,便有人上去给纪燮道喜。
然而这一切傅春儿都不知道。纪家一行人回到广陵城之后,纪小七被父祖们好说歹说,答应回纪家先修养一阵。傅春儿则自行回家,虽然她在袁家村的时候,曾经托人往家里去过信儿,但是在外住了这许久日子,杨氏等人,也着实是担心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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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城中,纪解元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还没等纪家有所动作,倒是不少人家先上门,想先探探纪家的口风,看纪家有什么打算。有不少人是托了黄氏的嫂子,黄韬的夫人丁氏,上门前去说项。
黄氏似笑非笑地道:“嫂嫂还真是来晚了一步,小七的事情,我家老祖亲自发的话,过两日便要央媒上门去下聘了。”
“什么,真的是那个孩子?”丁氏听黄氏将详情一说,惊讶地道。
“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妥?”黄氏见丁氏这样的反应,不免也紧张起来。
“没事没事!妥当得紧!”丁氏将袖子里,其余几家人家托付过来的女孩儿姓名八字之类,都往袖里藏了藏,跟着又小心翼翼地说:“那女娃娃,妹妹见过吧!”
“何止见过,还一起住了十几日。原来就是街坊邻里,话说这女孩儿,与你们宛如也很是要好啊!”黄氏笑道。
丁氏一时被噎住,张了嘴发不出声音来,听黄氏提起了自己的亲女,往下便什么话都不好说了。
黄氏没注意丁氏的神情,顺嘴问起黄家的近况,“小五已经重新回衙门了么?他媳妇如今怎样?亲家那头的事情眼下还没结,别添新事儿才好。”
丁氏一提起这茬儿,便满脸的烦恼:“唉,别提了,他媳妇还是那样,隔三差五就会闹上一场。儿子房里的事儿,我与你哥哥又都不好管。你哥哥又总是盯着小五敲打,我瞅着,再撑过一年,就给小五安排个房里人,或是想办法谋一门贵妾。虽然是御赐的婚姻,但是看在我们老爷这么帮洪家,而且小五媳妇又三年无出,总也说得过去。眼下夫妻两个总是动不动就要置气的样子,不成话啊!”
“嫂嫂,听我一言。”黄氏想了想道,“小五和小五媳妇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决定,你与哥哥,还是莫要掺合,回头掺合了,落不是。”
丁氏委屈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小两口能跟宛如他们似的,和和美美,不斗嘴不动气的,三年抱俩,我们也不愿意掺合不是么?”
“是么?”黄氏又惊又喜,“是不是宛如那头有动静了?”
丁氏笑着点点头,“说是咱家刚刚出事那阵子,宛如在京里也跟着忧心,便懒食懒动的。姑爷请了大夫过来看,才晓得不是病,是喜。这不被这喜事一冲,咱家不就缓过来了么?”
黄氏点点头,也很是高兴,说:“哥哥自从上任以来,样样事情都是行稳坐正的,我自然信得过哥哥,有哥哥在,黄家便不会有事。”
她看了丁氏一眼,道:“唯一不那么顺的,便是小五结的这门亲了。”
丁氏便讪讪地将话收了回去。当年,与洪家结亲,也是她左看右看看好了,才力主黄韬想法去求来的,却不晓得洪氏竟是这么个性子。小姑子这么看她,丁氏心里自然不舒服的,一时心里一堵,回去的时候,就没有跟那些求上门的女眷们说清楚。
导致的结果便是一时之间,上纪家有意为纪小七说亲的人几乎是踏破了门。连黄氏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广陵城中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与纪小七适龄的闺女。
然而纪燮有腿疾的事情,不知为何也在广陵城中渐渐传了开来。开始只是一家两家被纪家所婉拒的人家才知晓,后来不知为何,竟然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纪燮因算是广陵府尹杜毓的门生,杜毓还亲自上纪家看望过一次,给了些勉励,同时也更加坐实了坊间传言。
然而傅家这头,也渐渐听到了风声。有一日,傅氏匆匆地从仙女镇上来,特为寻杨氏说话,道:“听说你们要与纪家那位解元公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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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三十六章 饮茶
杨氏因与傅氏交好,以往曾经将傅春儿的事情隐约向傅氏提过。然而傅氏这样兴冲冲地上门询问,杨氏不免也有点着慌起来。
“你想,总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儿。你总不想春儿一嫁过去,不得丈夫疼爱照料,反过来要照看人家一辈子吧!”
“我问过春儿,总说是小七爷的腿伤,已经医得差不多了啊!”杨氏看着傅氏,心里惊疑不定。
“三弟妹,这是孩子一辈子的事儿,总要打听清楚了才是。”傅氏说到这儿便打住了,留下几个“你懂的”的眼神,将难题抛还给杨氏。
杨氏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些膈应。当天晚上杨氏睡下去,便翻来覆去地没法入眠,将旁边傅老实也给翻醒了。傅老实听了杨氏说了她心中的顾虑,便道:“其实春儿自己来拿主意就好!咱们两个管那么多做啥?”说完这句话,翻身又睡过去了
“老实——”杨氏嗔道,手底使劲,又将傅老实推醒过来。
“老实,你我好歹痴长了这么些年岁,大姑说得对,哪儿能由着孩子的性子来?”杨氏很严肃地说。
傅老实睁眼睁了半晌,总算明白了杨氏在说什么。“淑卿,你莫要瞎操这份心了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啊,莫说小七爷从小看着就宅心仁厚的,况且待咱家这么大的恩情,老天必不会薄待他的。就算是人家日后真的有腿疾,春儿跟着他,替咱家慢慢还欠小七爷的恩情,也绝对不会吃苦。”
杨氏一听,怒火中烧,两只粉拳就像雨点一样打在傅老实身上,道:“你这老家伙,混说什么?小七爷的人情,放着你一把骨头。又没老,又没烂,哪里就能叫春儿去还了,早晓得你存了这等卖女儿报恩的心思。我……我……”她“我”了半日,眼里憋出一泡眼泪,也没有说出个“我”什么来。
傅老实吃疼,道:“我……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啊!小七爷那头,我明日,明日便去大德生堂看看有什么活计可以帮手的去……”
他一向笨嘴拙舌,再加上这副老实面孔得罪人的时候也并不多。只是杨氏知道丈夫是个直肚肠,心里想什么嘴上就会说什么,再加上杨氏心中存了事儿,愈发听不进傅老实的解释。拳头继续朝傅老实身上吃痛之处落下去。
夫妻两个晚间都是没睡好。第二日早起,杨氏还是气鼓鼓的,给傅老实没有好脸色看。傅春儿从杨氏那里旁敲侧击,问清楚父母两个闹翻的原因之后,也有些无语。
她晓得杨氏担忧。也晓得父母都是为了她着想,可是这个问题眼下无解。要杨氏放下心中的担忧,大约只有纪小七好端端地走上门来给她看见,才最管用。
*——*——*——*
傅阳见傅春儿回到家中,面上就浮出暖暖的笑容来,此前他总觉得家中缺少了什么似的。一时傅春儿便问起生意上的事情,傅阳便说尚可。傅春儿奇道:“这时节。怎么才是尚可?”
傅家的生意有一定的季节性,香粉胭脂,是一年四季都好销的,但总在过年过节之前,销得更加兴旺一点。然而冰麝油,则是天气开始渐暖之后。才渐渐销得动。藏香总是在几大佛教庆典之前卖得最好。除此之外,就要看北方那边行商进货的情况了。
傅阳伸手拍拍妹妹的手背,说:“你放心,我说的尚可,便是平稳的意思。”傅家今年的生意。与去年相当,但是想到去年傅家一下将销量冲到了一个新的水平上,今年又加了往宫里送的妆品,铺子里的人手还不打算大规模地加。这样能稳上一段时日,其实也挺好。
傅春儿又赶紧问起戴家那边的情况。傅阳刚刚要说,却听见戴悦进来,连忙住口不提了。
戴悦也不以为意,以长嫂的口吻问起傅春儿回家之后,吃穿用度上有没有什么缺的。她还提起了下午叫上了素馨过来饮茶。傅阳见两人一时絮絮叨叨地说起好些极细碎的小事,心里叹了一口气,找了个借口,又往作坊那头去了。
“饮茶?”傅春儿奇道:“素馨能喝茶么?”
“不是真的喝茶,就与广陵府人吃早茶一样,就是吃吃点心,聚在一起说说闲话。素馨有身子,这点分寸,你嫂子还是有的。”戴悦笑道。
傅春儿这才放下心来,又问戴悦:“嫂子,天也暖了,咱们家经常这样午间饮茶么?”
戴悦笑着答道:“是呀,前些日子我姐姐也过来了一趟,也是和娘与素馨一起。”
傅春儿心里微微有点吃惊,陡然觉得家中多了几分悠闲的情致,而戴悦本人,竟多了一些少奶奶做派。这是她以往没有注意到的。
想到这里,傅春儿干脆转了话题,问道:“嫂嫂,眼看就要端午了。家人的夏衣都得了么?”
戴悦面上微微红了红,道:“娘发话了,说大家去年的夏衣都还能穿,这一季就不做新的了,万一有缺的,就上街买成衣去。对了娘还说,还说……”戴悦说到这儿,欲言又止,笑着往傅春儿面上瞟了一眼。
“娘是说要嫂子监督我学女红?”傅春儿大惊失色。
“其实女红也不甚难学,而且妹妹以后嫁入大富之家,定然有针线娘子,不用妹妹自己动手的。妹妹只需要学学怎么裁制贴身的衣物,日后妹婿的这些物事,总是妹妹自己的针线比较好些。”戴悦一边说,一边抿着嘴笑。
然而傅春儿一时听戴悦说着这些,倒真觉得戴悦成了个甩手掌柜,不理俗务的少奶奶,总要将日子过得越雅致越好。
这时候,婧娘在门外远远地招呼一声,道:“少奶奶,衣裳都洗得了,该熨的都放在您屋里了。玉簪姑娘下厨弄中晌饭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有了,谢谢你啊,婧娘!”戴悦对外间应道。
傅春儿问:“婧娘在家中活做的怎样?”
戴悦听傅春儿提起婧娘,神色里也都是赞许,道:“婧娘不错,有她在,家里的活计轻省了很多。”
傅春儿冷不丁便问了一句,说:“那家中的账目现在是谁在看?”
戴悦闻言怔了怔,说:“是玉簪在记着,素馨妹妹时不时过来帮忙看看。我也颇承她的情。”
傅春儿登时无语,半晌才说:“玉簪与素馨两个,玉簪没两年就要嫁人了。素馨已经嫁人了,眼下还有身孕。嫂嫂不考虑考虑另外寻个妥当的人儿来接过这摊子事儿?”
戴悦听她这么一问,便愣住了,想了想,“妥当的人儿?婧娘不认得字,玉簪嫁人之后,便只得芙蓉了……”
傅春儿心中一千一万个想伸手去拭脑后的汗,但是好不容易给忍住了。她突然觉得,傅阳怎将这位嫂嫂养成了这样一个悠闲的当家少奶奶,这日子,这心思,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傅春儿能理解戴悦原先在戴家的时候,就是过的万事不经心的日子,每日里做做女红,饮饮茶,将日子过得精彩些便成了。然而广陵城中,出了门子的女子,大多致力于帮助丈夫打理家中的庶务,尤其是看账目,不少人是看账管账的一把好手。傅春儿且不说她自己,戴家那位大姐,管着徐家家业的那位,想来也是个每天抱着账簿与算盘不撒手的。
傅春儿看着戴悦,心中思量着,戴悦这样,也不晓得她天生便是这样一副性子,还是根本是傅阳希望戴悦成为这样性子的人。傅阳眼下已经是家中的顶梁柱了,戴悦也迟早得是一位能撑事儿的当家主母。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傅春儿想着,戴悦看见她沉思,不禁面上有点发红。
午后素馨过来,她早已显怀,算来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了。居移气,养移体,素馨这时候,已经着实像是一位小康之家的少奶奶,面上泛着幸福的红光。
素馨见到傅春儿,便找个机会将傅春儿拉到一边,问了问纪燮的消息。当她听说纪燮无事,腿伤也治好了的时候,忍不住便念了一声佛。
傅春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