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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阳在她身后说:“春儿,哥不多说什么,只是这件事情,你要早做打算。如果你觉得小七爷人不错,哥哥这两年一定给你努力挣一副拿得出手的嫁妆出来,叫你即使到了别人家,也不会叫别人看扁了。”
傅春儿抬起头,她突然想起什么,难道……
“但若你想有一双疼爱你的长辈。日后过些轻省的日子。其实钱表弟也挺好。姑父姑母看重你不用说。我觉得钱铄他对你……”
“哥哥,不要说了!”傅春儿转过身来,说:“你当日离开大德生堂,出来自立门户。是已经想到了……”她没说下去,眼圈倒是有点红了。
傅阳别过头,看看天,说:“眼下天干物燥的,隔壁作坊里香粉干得也快,该是有一批鸭蛋粉要起模了,我去那边看看去,今天晚上可能是要把这些鸭蛋粉都削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记得给我们准备点宵夜。”
鸭蛋粉成型出模之后,需要在刚出模的十二个时辰之内,用刀子将表面形状再修一修,再晾晒一日,最后用粗纸打磨光洁。就可以拿去包装了。每次傅家有一大批“鸭蛋粉”出模的时候,作坊里的人都很辛苦。自傅老实往下,傅阳、阿康,甚至是钱铄都会来搭把手。杨氏心疼他们,会精心准备宵夜晚餐。眼下杨氏出门了,傅春儿便在心中开始合计着晚餐和夜宵做什么,一会儿傅阳去了隔壁院子,傅春儿就打算出门。
她先是去之前去过的邻人家里,从那些女眷手里,将付出去的花样子一一都收回来。果然有几家人说是花样子好看,能不能将原来那个样子留着自家用,还有一两家说是事先给过来的棉纸找不见的。这太明显了吧!傅春儿心中腹诽,也在心中一一记下来,哪家女眷日后可以合作,哪家不行,要心中有数才是。
这些活计做得最多最好的还是刘婶。傅春儿在她的面点铺子前面看着刘婶深深凹下的眼圈,忍不住出言劝道:“刘婶,钱挣得再多,也要注意身子啊。”
刘婶满脸堆着笑容,对傅春儿说:“难得春儿这样的年纪,已经知道疼人了呢!”她又说:“等你长大成人就明白了,看着我家小二子在灯下读书的样子,就是再苦再累,也要供他出息。春儿,你家还有花样子要画吗?这几日已经画熟了,乍然就这么没有了,过两日,只怕又手生了。”
傅春儿笑道:“尽有呢,我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她笑着,又在刘婶铺子里称了两斤挂面,这才往家里去。一会儿再出来,她拿了新的棉纸数给刘婶,然后就提着篮子去东关街那里的菜食铺子里买自家做晚饭的材料。她见有不错的老鸭,就请铺子里的师傅帮忙收拾了,买回家来,家里还有点玉兰片与火腿,正好煲上一锅好汤,再买了一点儿子肋条肉,和刚上的冬笋,回去做笋炒肉,或者杨氏要是有兴致,做做“斩肉”,也是好的。
她刚到家,就听院里杨氏与傅老实在说话。“难得父亲一听见老先生的名号,就坐都坐不住了的,手里的茶盅差点都翻了——”杨氏笑道:“父亲坐馆这么多年,与李先生也算是同行了,他这样推崇的人,想来是没错的。”
傅老实说:“小七爷荐的,哪里会有错?”
傅春儿一进门,赶紧问杨氏:“收下正儿了?”
“可不是,”杨氏笑得几乎合不拢嘴,说:“正儿在人家李先生面前,将所有人说的话都学了一遍,没一个字学错的,逗得李先生直乐,最后当然是收了,明儿个起,就可以送他上学去了。”
“呀,正儿这么小,就要做读书郎了啊!”傅春儿蹲下身子,逗着傅正,岂知这小子挺胸凸肚地说:“是呀,正儿这么小,就要做读书郎了啊!”话是一个字没变,可是眼前的小小人儿话却说得豪迈,志气满满的样子,逗得杨氏又握着嘴笑了个不住。
“娘,那位李先生的来历,小七爷有与你们提过么?”傅春儿站起来问杨氏。
“这倒没有,但是你外祖父心中有数,今日是你外祖和我们一起带正儿去拜的师,你放一千一万个心吧!”听说了这位李先生,竟然外祖父有这么大的反应,况且有是纪燮自己的蒙师,想来一定是没错的。想到这里,傅春儿放下心来。她主动请缨,道:“娘,日后我去接送正儿上学吧!哥哥他们,作坊和铺子里都忙得很。”家里其实就算她还算是个闲人了。
“也好,”杨氏点了点头,“老先生开的书院就在砚池,离下铺街没有多远。你送完正儿,还可以去下铺街那里给你表哥搭把手。”
“嗯!”傅春儿应了,张罗着去厨下忙活,而杨氏则取了些布头出来,说是要给傅正做一个小书袋,装他那些笔墨文具。杨氏一边寻着,一边感叹:“人家小七爷什么都想到了,李先生刚答应收下正儿,小七爷就送了一副崭新的笔墨给正儿,说是贺自家师弟。啧啧啧,小七爷这份人情,咱家以后怎么还喏!”
傅阳正好过来,听见这句话,朝傅春儿笑了一笑。
傅春儿有点心虚。
傅阳却什么都没说,他是来找傅老实的,手中托着一块脱模的鸭蛋粉,给父亲看过,说:“爹,这样行了么?如果可以,今天晚上我们几个小的熬一熬,将这一批粉给赶出来。”
傅老实接过那鸭蛋粉,在手里抹了一把,笑道:“可以了——”他将鸭蛋粉凑到鼻端,闻了闻,突然惊讶地道:“怎会是这个味道!”
傅阳笑笑,道:“爹觉得不好?”
傅老实反复闻了闻,激动地说:“你这一批粉里加的材料是什么,配方几何,快快记下来,千万不要弄错了。”
傅阳惊讶不已,答道:“已然都记下来了,爹,这味道怎么样,还行么?”
傅老实不答,用手指从鸭蛋粉上搓下来一点,拈在手心里细细地看了,有对着光照了照,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这次做出来的鸭蛋粉,味道与戴家的贡粉十分相近,只是细微之处,稍稍有点不同,另外粉的质地也有些不一样,跟戴粉相比,缺了光泽。”
傅阳听了这话,也是很惊异,说:“爹,如果是这样,戴粉里面,一定是有定粉的,否则不会有光泽。”
定粉就是铅粉,久用对皮肤有害,难道戴家竟不晓得这个道理么?寻常的粉里有就罢了,连贡粉里也有?
“有定粉又如何?”傅老实反问道。铅华入妆,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在戴家的粉成为贡粉之前,以前的贡粉里也一定都是有定粉的。自古的规矩,哪有那么容易改的。
“嗯——”傅阳摸了摸后脑,无言以对。
“爹,哥哥,我倒觉得,为何一定要与戴粉一样才是好呢?我家既然已经能配出与戴粉香型一致的粉出来,为何不多多宣扬一下咱家的粉,能够滋养肌肤,不比那寻常的粉,只有上妆这一个用途呢?”
傅老实还没有反应过来,傅阳就已经先叫了声好。不过他又说,“妹妹,咱家以后总是要做一些既有光泽,但又不似定粉般损皮肤的材料,这样才能将戴粉比下去。”
傅春儿失笑,心道哥哥已经在心中牢牢将戴家做了未来的竞争对手,不晓得被戴家姐妹知晓了,会怎么样。
一百五十二章 蒙师
当晚,傅家几名男丁忙了一宿,傅春儿与杨氏都是半夜起来,为几个人做的夜宵,下的清水挂面,又将晚间熬的老鸭汤舀出来做了汤底,然后烫了几棵“瓢儿白”的小青菜。傅春儿给几个人端了过去。
傅老实与傅阳都是干活干得精神奕奕的,但是阿康与钱铄却很明显地露出疲态来。
傅老实赶紧推两人先去睡,“阿康还小,铄儿明日还要去铺子里盯着的,比不得我们两个,剩下的原也不多了。你们先去睡吧”
阿康与钱铄两个,就都拍着肚子回屋去睡。阿康住在作坊那间院子里的耳房里,而钱铄却是与傅阳挤一个屋子。他回去的时候,顺便帮傅春儿提了众人用过的碗筷回傅家小院,一边走一边问傅春儿:“春儿妹妹,今日来你家铺子的那位公子爷,看起来对你很好的样子。即便你没与他说话的时候,他都一直在看着你。”
“有吗?”傅春儿嘴硬,一边赶钱铄回房,一边去厨下洗碗。她突然觉得,早早对钱铄说清楚了也好,她既没有打算对纪小七假以辞色,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钱铄。眼下看这钱铄,竟也是个嘴上不说,心里明白的。自己如果能够与钱铄说清楚,姑母傅氏那里,应该就好办了。
第二日,傅春儿早早地起来,在厨下烧上热水,又奔去富春,买了两笼“八珍笼”回来,将剩下一点米饭用开水烫了,招呼大家吃早饭。这时候傅老实与傅阳刚刚忙完,都是熬得双目通红,傅阳走路有点飘。两人一起从隔壁院子过来。杨氏与傅春儿见了父子俩这副样子都是心疼不已。然而傅老实却一脸不在乎,说:“这批做完,就已经做了一大半了。往下的活儿你们娘儿们就可以帮手了。”
他说着拍拍傅阳的肩膀,道:“阳儿既然已经跟人家说定了日子,就要言而有信,做生意最讲究这一点诚信之道。”他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道:“老了,快要熬不住了。”
“哥哥,”傅春儿看傅老实确实有些精神不济,开口说:“我看,这单生意做完,咱家是时候考虑设计一个章程,无论是短工也好,长工也罢,这生意要往下做下去,无论如何都要雇人了。”
傅阳也点点头。说:“隔壁院子的地方也渐渐不够了。这院还有一间耳房。这两天我先收拾收拾。腾出来做库房。隔些日子,怕是还要再请老何出面,地方还是不够。”
兄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着,傅阳吃了点烫饭。更是露出困倦的神色。而他身旁的钱铄,倒是休息之后精神与气色不错的样子。
傅春儿自己则要送傅正去进学,这是她刚揽下的差事。
那位李老先生给蒙童教书授课的书院,就在砚池旁边。那里曾是一处叫做“南园”的大园子,可惜后来荒废许久,一直到近十来年,才有慢慢翻建,修出了一间叫做“深柳读书堂”的小院,一院三进。门口挂着一对楹联,上书:“会须上番看成竹,见拟清阴到画堂”。这里眼下就是那位李先生给蒙童启蒙的小小书院。
傅春儿带着傅正来到书院门口,有一名穿着仆下衣衫的中年人正在清扫落叶,看见傅正。笑道:“来了啊!”傅正背着杨氏给他做的小小书笔袋,向那名仆从问过安,迈着小腿奔了就奔进书院里去。院落之中有一位花农打扮的老者,此时正在收拾花圃,傅正便停下来恭敬叫了一声:“老师——”
傅春儿见到那位花农老者打扮得极普通,穿着一身土布的衣衫,头上包了一块青布,似乎是广陵城里最寻常不过的劳作之人的样子。但是那老者一回头,亲热地对傅正说:“傅家小子,来了啊——”说话时声如洪钟。傅春儿这才看出他的气度不凡来,便也远远立着行了一礼。堂中这时候嬉笑玩闹之声传出,倒不像是傅春儿所想象的那种官学里,所有的蒙童一清早就摇头晃脑地在那里背着“三字经”的情景。
傅春儿见已经送到了地方与那中年仆从稍稍聊了两句,晓得他姓徐,是青州人士,因李老先生于他家有恩,老先生离开青州到广陵落户,就千里迢迢地随了来,照顾老先生的饮食起居。傅春儿又问了几句李老先生的饮食喜好,这才与那徐姓的仆下作别,往下铺街的方向走去。
“深柳读书堂”所在的这片园子,虽然尚未完全翻建,然而眼下还是在堆空的太湖石之际,伸出几爿屋宇。左边小小一卷山廊,曲折连着几间抱厦,厦上有匾额,题曰“澄空宇”,与此遥遥相对的另一侧屋宇,则有匾额题曰“风漪阁”。
傅春儿一边往回走,一边偷空观赏这处园子的景色,她倒不曾想到,闹市之中,竟然有这样一处清幽俊雅的所在。“要是在后世,这里绝对可以修公园了——”她自言自语道。然而她将将走到砚池边上的时候,突然定住脚步。
她见到纪燮背对着她,立在湖岸一处垂柳旁边。他头上戴着儒巾,穿着一袭雨后天青色的直身,背着手一人立在湖边,如老僧入定一般,定定地看着湖面。傅春儿无意相扰,往前走几步,回过头,见到纪燮的侧脸。
湖边有一点薄雾,将纪燮身后的渐枯的柳树渐渐隐去,一点阳光从树间透下来,洒在他的面上身上。傅春儿突然觉得此人如此地不真实。平日里看着优雅俊秀的纪小七,此时侧对,遥遥地看过去,面孔五官竟显得多了一些棱角与英挺,而望向砚池湖面的那双眼眸,似乎也多了一些决断。
傅春儿在湖边悄立许久,而纪燮也没有回头。湖面上的雾气稍稍散去一些,偶尔掠过一只飞鸟,水面上迅速划过一行倒影。傅春儿突然觉得这副图景完美之极,简直令她沉醉于其间,混忘了日常那些生活琐事。
直到她移开脚步,纪燮都不曾回头,她始终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可是如果傅春儿真的有机会到纪燮面前,便会看到纪燮眉宇之间逐渐清明,原本的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