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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暴雨的缘故,B市那边的国家电视台记者还没到。
私家医院的每个出入口都有专人把守,主要通道每隔五分钟就会有一行人经过。
叶老将军功绩显赫,不管是心存敬意真心前来,还是只做做样子,人不是一般的多。
萧彤单只负责接待这会儿来探望的各方人士,凭她八面玲珑也感觉吃力,只好把正在花天酒地的弟弟叫来帮忙。
而在五楼尽头的那间房,只有与世隔绝,只有祖孙两人最后的相聚。
这间房间符合此时此刻情绪和氛围任何的需要。
四四方方的构造,独一盏的白织灯散发着无力的光,连灰白的砖墙上的阴影都稀薄黯然。
窗帘是白色的,门是白色的,床也是白色的,无论如何都给与置身此地的人无尽的绝望。
床的侧边只摆了一把独椅,叶璟琛坐在上面,宽阔的后背沮丧的弓着。
在他面前的床上,叶浦和安静的躺在上面,双眼平和的闭着,慈祥的面目一派安宁。
在叶璟琛自小到大的映像里,好像他的爷爷极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最初的记忆里,那时他还很小,却总被这小老头逼着学这个练那个,连杀一盘象棋都要论个成效,输了还得写检讨。
再大一些的时候,他就成了爷爷的专属跑腿。
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是就是帮叶浦和装烟斗,吃饭时倒酒,吃完饭还得泡一杯铁观音。
寒暑假和周末的早晨陪他出去遛弯儿,提鸟笼的活儿被外界认为娇生惯养的叶家公子一个人包揽了。
这些都是极其平常,又雷打不动的事情。
叶绍新为了叶氏帝国忙得不可开交,萧彤更是闻名于世的商界女强人,夫妻二人和儿子沟通甚少,哪里及得过他自小就呆在叶浦和身边这样深厚的祖孙情。
可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叶浦和说去就去了,叶璟琛早上去B市的时候还因为安昕和他闹了小小的不愉快。
见孙子要回B市出差,老爷子特地站在叶家正门的台阶上,双手插腰吊嗓子。
等到小的出门时,老的借机冲他气质甚浓的吆喝:去把我孙媳妇接回来,闹什么闹!接不回来你也别回了,看见你就心烦!
叶璟琛当然没在意,他牛脾气上来,没好气的回嘴,说,你那不靠谱的孙媳妇早没戏了,好在你孙儿我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
还非她安昕不可了?
这一句虽然没明着说,叶浦和也好像听见那心声了。
当即没客气,抬脚就照着叶璟琛的屁股狠踹了一跤,堂堂叶氏三代单传,差点摔个狗啃泥。
叶浦和指着他鼻子大骂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
这就是爷爷给他的临终遗言。
想起来,实在让叶璟琛啼笑皆非。
他坐了好久,来来回回的想着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凌乱的思绪被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点滴拉回。
最终,不情愿的强迫自己去看叶浦和没了血色的脸,还有他不会再睁开的眼睛。
强迫告诉自己,这讨人厌、爱气他的小老头去世了。
他很想怨他一句不守信用。
明明他都把安昕带回来了,他怎么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呢。
而最终,叶璟琛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的将头深埋,把自己淹没在失去的痛苦里。
……
叶浦和的丧礼是回B市办的,场面十分隆重,当然这些都是意料中的事情。
那几天干燥的B市一直都在下雨,新闻上说,又是多少多少年难遇的。
叶家上下独独为这一件事情忙碌着,这段时间叶璟琛都只能跟在父亲身后打打下手,做个陪衬。
很多寻常老百姓一辈子都难面对面见到的人物,他逐一见了个遍。
一直到半个月后,叶璟琛才在一个午间的酒会上遇到周玄南。
八月初,热死人的天气,近郊的葡萄酒庄,绿幽幽的草坪上,那一阵阵的热浪肉眼可见。
难为了若干自诩‘上流社会’的人士,西装笔挺,盛装出席。
远看是一道风景,近看各个都汗流浃背。
没准心里都在咒骂办这酒会的主人家不看天气预报。
酷暑的天,正午骄阳似火,在室外办酒会?脑子没毛病吧!
这么多人当中,叶璟琛是少数还能维持优雅,对来敬酒寒暄的人微微笑的。
“你一个人?真是少见。”
周玄南从后面走来时,嘴里还不忘调侃着。
她穿着紫罗兰色的抹胸裙,手中拖着修长的香槟杯子,里面的酒都快被太阳蒸发了,充其量也只能做个装饰物。
实际上叶璟琛不想看见她,或者说他不想看见任何与安昕有关的人。
对这点周玄南深知,她也正因为这个才来的。
叶家公子丢了老婆,没了爷爷,连出席个酒会都形单影只,啧啧,多凄惨呐!
我们都需要新的生活
更新时间:201427 20:52:23 本章字数:5342
所以听周玄南的语气,全世界落单的人那么多,难道独独他叶璟琛不能一个人?
淡薄的眸不太友善的将她扫尽,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他道,“彼此彼此。ai琥嘎璩”
周玄南不以为然,笑着把高脚杯放在洁白发亮得刺痛人眼的餐桌上,放眼看跟前一片衣着光鲜,眯眼笑语,“我又不是给你们使绊子的人,对我这么敌意干嘛?今天的天气可真热啊。”
你们?
叶璟琛侧眸望她,没问出口,疑惑却已经在眼底流转熹。
周玄南不亦乐乎的吃着大颗大颗的红樱桃,这种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定要很讶异,讶异过后再恢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镇定的神态,肯定道,“你和安昕。”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璟琛下意识蹙眉穴。
周玄南轻巧的避开他的目光,转头在人群里寻到了今天的那对主角——欧阳旻和萧乐溪。
蜜月归来的新婚璧人,在明媚的阳光下盛放笑容,羡煞旁人。
叶家老爷子忽然离世,在B市有世交关系的欧阳家就把这场婚礼低调的办了。
原本是一家人都反对这场婚礼的,好在萧乐溪够乖够灵光,使出浑身解数博得未来公婆的心,加上一点外力作用,总算把欧阳家二少***位置坐稳。
听说结婚的那天,晚上在C市有记者拍到顾城独自驱车前往机场,没多久又折返回市区,找了一家酒吧买醉。
感情这样的事,别人怎么说都没紧要,关键在自己的心得体会。
良久,周玄南自言自语道,“你说顾城是为了和WWE合作才故意演场苦情戏给安昕看呢?还是他真的喜欢你表妹?”
随便她说什么,叶璟琛都不想接话。
可是为什么步子移不开?
因为天气太热?
还是……想从她这里得到谁只言片语的消息?
很多事情,叶璟琛并非不知。
只不过傻子在同一个地方摔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再经过的时候都晓得要避开。
哪怕那条路上的风景他多喜欢,明知结果惨不忍睹,他有什么理由一意孤行?
“得了吧!”周玄南怕热,皮肤一晒就黑,周围环境实在不允许她多卖关子,“你会不知道安昕借WWE进驻国内,拿合作伙伴的事把顾城耍得团团转?她这么做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兴趣爱好?”
叶璟琛淡淡的,撂下一句,“和我没有关系。”
言罢,他把手里半杯香槟一饮而尽!
滋味比水还淡,经过高温照射,古怪的口感让他越发心烦。
放下杯子,他转身就要走。
周玄南手快,蓦地拉住他,道,“作为一个正直的人,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坦白一件事情。”
叶璟琛顿了顿身形,没给她好眼色,“我不认为你能说出好话。”
言下之意,不管她所谓的‘坦白’关于谁,他都不想听。
周玄南却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把他抓得更紧了。
幸而场合问题,叶璟琛也无法粗蛮无礼的把她硬甩开。
她直视他道,“你在德国的时候,我到C市去找安昕,我们两个人玩得很开心,吃生鱼片,喝烧酒,在没有开空调的CLASSIC大闹特闹,之后回D城,晚饭吃火锅,喝啤酒……”
叶璟琛越听,脸上表情越难看。
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对他前妻曾经日常的重温?
周玄南的心境并非他能想象,任她口才再好,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于心有愧了。
“那天晚上我应该留她在我家住的,不然你们的孩子也不会……不小心……就没了……”
沉默了足足十秒,叶璟琛逐个字的问,“你在到底在什么?”
他深眸里有火烧起来,反手抓住周玄南的手臂。
什么叫做他们的孩子不小心就没了?
周玄南就知道,叶璟琛和安昕之间误会一定甚深,不然怎么会突然闹到要恩断义绝的地步?
只怪当时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有仇的人都聚到了一起报。
顾城按兵不动这么久,总算窥得良机,出击简直致命!
“我不知道你和安昕是怎么闹的不愉快,后来我也听说一些,关于你们……叶家痛失的第四代,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叶璟琛的眼神实在渗人,头上顶着烈日,周玄南怎么觉得全身冰冰凉呢?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第二天中午我去找安昕的时候,你们家里暖气也没开,她高烧昏迷,送医院时孩子早没了,其他的事情我管不着,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
周玄南说,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摩擦,有这样那样的无奈,有或多或少的顾虑,原本单纯的感情不知不觉就变得浑浊,忘了初衷。
伤害必不可勉。
她说,安昕昏迷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晓得自己怀孕之后,还傻呼呼的笑说以为是做了亏心事,憋出心理阴影,亲戚都不来了。
安昕根本没有怀孕的意识,何来不要这个孩子的说法?
最后周玄南说,有时候人心很奇怪,明明舍不得,放不下,偏要端着所谓的身价、面子,还有那些虚浮的东西,强制自己变得冷酷,以为这么做就能自我保护,是成熟的表现。
人真是越活越输不起。
假如,只是假如,当初秦深还活着的时候,有个人能狠狠的踹她一跤,哪怕是让她趔趄向前,毫无顾忌的争取一次,也许她真的能和他爱一场,轰轰烈烈也好,细水长流也罢,只要是他。
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什么也得不到。
……
叶璟琛都不记得自己具体是怎么离开那个燥热的酒会的。
把车开上高架桥,猛踩油门,一路飙到郊区,身后的警笛声此起彼伏,制止被他完全甩开,路过的监控不知道闪了多少回,管它呢……
无法形容的心情。
只知道停下来时,两旁的景致格外陌生。
平整而蜿蜒的沥青路上,偶尔有车辆经过,梧桐树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的轻响,视线里,道路两旁的林间深处,几栋私人别墅静谧于其中。
身旁左侧传来一阵脆生生的笑闹声,叶璟琛转头去看,原来在小树林的尽头有一方湖泊。湖泊边支着两顶帐篷,有一家人正在露营。
一双父母,三个孩子,还有一只身形庞大的狗狗。
年轻的母亲正围着围裙,站在长形的烤箱前烹制美食,父亲带着孩子们在旁边宽地上玩耍,画面美好得无法言喻。
叶璟琛静静看着,颇有些出神。
这样的画面有几分熟悉,因为曾经在脑中憧憬过。
那憧憬里有他和他的爱人,养些猫猫狗狗,那些和睦美满的家庭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然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周末天气好时,举家出游。
幸福如此简单。
双手握着方向盘,先前的兴奋逐渐消散,放空的大脑被点滴填满,恢复原本的冷静和自持。
他深呼吸,仰靠在真皮的椅背上,昂起头,释然而干涩的笑出了声……
……
加拿大一年四季的气候都能用‘宜人’来形容,以前安昕总觉得,在这里定局的话,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
可是世事无常,就算能够健康的活着,也总会有意外发生。
意外,都是你所想象不到的。
墓园建在一片高高的山坡上,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站在山坡上可以看见远处的雪山和大海,秦深在这里长眠。
这天下着绵绵细雨,不冷,却薄雾环绕。
墓园很安静,只有安昕一个人,她穿着素色的裙,上身披了一块格子披肩,长发松松挽起,标致的五官没有丝毫上妆的痕迹。
可是说不出来的,整个人的感觉和一年以前又是两回事。
静默的端立在那座碑前,她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她以为,或许会忍不住没出息的大哭一场。
可是当她看到碑上那张经由她亲手挑选的黑白照片,秦深笑得如此温柔。
她意识到无论是言语还是哭泣都不应该。
让他好好睡吧,别扰了他的安宁。
放下手中纯白的玫瑰花束,她默然离开。
……
雷少倾坐在车上发呆,见安昕从墓园走出来,目光忽闪了下,低头去看仪表盘上的时间,她进去不到十五分钟。
心生诧异。
安昕刚上车就他怪道,“这么快?”
望了他一眼,她抿唇笑笑,“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秦悦不愿做这件事情了。”
既然都已经是生死相隔,放在心里缅怀也是一样的。
听到秦悦小姐的大名,雷少倾整个人立刻变得不自在。
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下山。
安昕早就察觉他不对劲,随口问,“回来这么多天,只要有你在,想叫她一起吃个饭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