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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儿将朱雨凝遣去国寺出家了?”
景帝温和言道:“她请旨去国寺出家,落发为尼,为您祈福。”
太后仔细打量他的神情,许久,问道:“澈儿愿意放弃自己的布局?”
又一想,不管愿不愿意,没有人替景帝做决定,他自己已经决定了这般。
心里感动:“澈儿,你是哀家的好儿子,你是哀家的好儿子啊……”
景帝看太后感动的表情,握住她的手:“母后,朕答应你的,从来都不是骗你。”
太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却依然激动。
其实,太后又何尝不知,景帝与六王爷两人不过是做戏罢了。
他们两个积怨已深,怎么可能突然和好。无非是因为她现在身体不好,两人都顾及着她。
所以,她总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只求能够多拖延些时日。澈儿并不若看起来那般的心狠,当初突然便是宠幸起这朱雨凝,她不是不怀疑的,甚至也大体的想到了景帝的所图。无非是为她死后多一个直接扳倒冽儿的原因罢了。
谁让这两人有过接触,而那朱雨凝又爱慕冽儿呢!
她不是没有想过除了这朱雨凝,可是又担忧如若除了她,澈儿又有了旁的主意,她更是未可知,倒是不如将她暂且放在那里。
然今日竟然得知朱雨凝出宫了,她完全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
原终没有她想的那么悲观。
澈儿终究是有心的。
想到这里,太后竟是又打起几分精神。
即便是装,她也要打起精神,他们二人既然在她面前装,那她更要多活些时日,许是接触的多了,两人总是会重拾一些兄弟情。
这样,即便是走,她也能安心许多。
“澈儿,不管是为了你们哪个,还是几个小的,哀家都会保重自己!”
景帝看太后如此,点头。
说来也怪,经那日之后,太后确实是好了些许。
不管是太后还是桂嬷嬷,都是极为高兴的。
连景帝都是分外的高兴,可万夫人却并不这么想,她如何看不出,太后确实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如今这些药物,不过是续着她的命罢了。
可这又能支撑多久呢。
“皇上,臣妇有一言想单独和皇上谈谈。”万夫人出门的时候碰到了景帝,终是没有忍住,微微一福,言道。
景帝疑惑的看她。
答应:“万夫人请。”
对于万夫人,景帝是有几分的尊重的,虽为女子,可是却医术了得,如今他竟是也看了,太医院纵人手众多,竟是不如一个万夫人。
这医术何止是不在万太医之下,已经足超过他许多了。
景帝看她介怀的神色,心里隐隐有一丝的不安。
果不其然,万夫人要说的正是如此。
万夫人将自己的想法细细的与景帝详细叙述。
“太后这些日子明显的有好转,怎么可能是不太好?”景帝拧眉看她。
万夫人任由冷汗流下,艰难开口:“怕是……回光返照。”
许久不见景帝回话,万夫人并不敢动。
“还有多久。”许久,他声音没有什么温度。
万夫人自然是知晓他说什么:“具体自然是不可断的,但是依臣妇看,不足一月。”
这话自然是大胆至极,但是唯有万夫人自己知晓,她已经是尽量多说了。
“哗啦”
景帝将一桌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下。
“皇上?”来喜在门口轻声询问。
“无事!”景帝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控制脾气。
“你下去吧,朕知道了,此事不必声张。”
待万夫人下去,景帝抹了一把脸,将头靠在了椅背。
“来喜。”
“奴才在。”
“去宣傅相进宫。”母后最后的日子,景帝希望能为她做到一切她希望的事情。
严冽不清楚,可他却仍记得,记得母后对傅蕴睿的执着。
不管怎么样,即便是,见一面也好吧!
傅相时常进宫,并未想的太多,他自然也是知道太后的身子愈发的不好。
不过听闻这些日子好了许多,心里也是有些放心。
待傅相进宣明殿的时候,这宣明殿的外室仍旧是一片狼藉。
傅相惊讶了一下,连忙跪下请安。
景帝就这般冷冷的看着他。
母后惦念的除了他们兄弟,也不过就他一个人了。
傅相许是一个忠臣,但景帝却做不到信任他。
叹了口气,景帝站了起来,背手站在了窗边,许久,他开口:“朕准了,你去看看母后吧!”
此言一出,傅相晃了一下,错愕的看着景帝,似是极为吃惊。
可也不过一个转眼,整个人便是脸色瞬间苍白。
语音颤抖:“太后,太后娘娘她,她可是,可是……”
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景帝什么都没说,就那般的站着,整个人萧瑟的紧。
“皇、皇上?”
“太后没有多少时日了。”景帝此言一出,傅相立时瘫在了那里。
“朕不想知道那些前尘往事,更不想知道谁对谁错。朕只想让母后释怀。想来,你该知道该怎么做。”他声音冷冷的。
所有的遗憾,都让它随风而逝吧!
☆、176
其实傅相自他小的时候便是待他极好;且竭力的扶植他。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宰相。
他一直都不明白,父皇扶植他,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这傅相又是为了什么。他为他做的;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更是间接的帮助了他无数次;那个时候,除了父皇,他最为尊敬的,便是傅相。
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他终于知道了原因;那副挂在太后慧慈宫的女子的画像,那副没有任何落款的画像,是傅蕴睿画的。
那时他便是无尽的怀疑,后来他认识了傅瑾瑜,更是见到了傅家的那副画。
两幅画画的都是同一人,同一场景,不过一个正面,一个背影罢了。
可这人,却是同一个,那便是,他的母后!
那时起,他便留心起来,正是因为他的留心,他才发现了许多。
原来,母后背后也有一个极为悲惨的往事。
显赫后宫的朱贵妃,曾经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过。
从那时起,他便是再也不能信任傅相。
他可以相信与他一起长大的傅瑾瑜,却不能信他的父亲。
“来喜,通知来福,将所有慧慈宫的暗卫全都撤出。”
“是。”
除了傅蕴睿,母后便是最惦记严冽了吧?纵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和好,景帝却仍是决定放过他。
“宣严冽进宫,朕要见他。”
这一日,对许多人来说,是极为特殊的。
景帝接连的召见了好几个人,奇怪的是,景帝甚至见了六王爷。
这是旁人想都想不到的。
腊月心思细腻,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是不是,是不是……太后不太好了?
皇上竟然会让一个朝臣去看太后,这么不合规矩,断不会是景帝做出来的事。
而且还有六王爷。
景帝在差不多的时间又宣了六王爷。
腊月打开窗户,开着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想到了那个飘雨的日子,也正是一个这样的日子,沈家全家被抄斩,也不过一日,便是一场大火,那大火不光是没有烧死她,却让她重新来过。
如今,他们沈家的人都好好的,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可是,另外的许多人却一个个的离开了。
前世的时候,她万想不到,是太后下令陷害了他们沈家。
今世,太后待她极好,许是,这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她自重生以来,总是用许多前世的经验和眼光看人。
自然,在许多事情上是事半功倍的,可是,也有许多地方让她走了弯路。
她,还要不断的将前世与今生牵扯在一起,久久不能自拔么?
“娘,娘——”这是小四儿的声音。腊月回头看被抱进门的小家伙儿们。
腊月将窗户关好。
绽出一个笑容,许是,她该向前看。
许是不过只一个契机,人便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景帝是如此。往日的情感也有,但是真正的触发点却是那场天花。而腊月也是如此,她经常纠结于前世今生,也不过是一个触发点,她竟是突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终究是庸人自扰了。
向前看,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紧要。
“杏儿,一会儿让巧宁准备些食材,本宫要亲自给皇上做些糕点。”
想来如若是太后真的不好了,怕是景帝的心情也该很差。
作为这宫里最受宠的妃子,腊月自然也是体贴景帝的。
只希望,她亲手做的,他会多少吃些。
腊月忙了两个时辰,将糕点做好,虽然卖相一般,但是她倒是觉得,景帝许是会吃些。
听闻腊月在宫外,景帝并未宣她进门,反而是自己迎了出来。
见景帝亲自出来,腊月惊讶不已,不过仍是连忙低身一福。
景帝顺势将她扶起。
“月儿给朕做了吃食?”
“恩。”亮晶晶的眼睛。
景帝竟是不顾众人都在,直直的便是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腊月呆住。
景帝握住她的手:“朕带你去慧慈宫,我们和母后一起吃,让她也尝尝你的手艺。”
高大的男子牵着娇小的女子,而女子则是拎了一个大大的食盒,这样的情景在宫里并不能见到,傍晚这宫里也是有不少人在外面散步的。
见皇上与沈贵妃如此模样,竟是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不少人都是眼红起来。
到了慧慈宫。
严冽也在。
见到二人,跪下请安。
景帝虽谈不上多友好,但是仍是将他叫起。
看沈贵妃提着食盒,几人都有些惊讶。
“月丫头拎了什么好吃的?”太后微笑开口。
“臣妾下午在宫里做了些吃食,太后娘娘快尝尝。”
说罢便是笑眯眯的来到桌边,将这一碟碟看起来并不十分精致的小点心拿出来。
“快拿过来让哀家尝尝。”
桂嬷嬷按照规矩用银针试过之后腊月便是将东西递了过去。
六王爷站在床边,有些挡着腊月,可此时他却愣在了那里。
腊月疑惑的抬头看他。
“六弟?”景帝挑眉。
严冽不过是一瞬间的闪神,稍后便是立时让开地方。
可仍是呆滞的厉害。
这个时候他的思绪倒是完全的不受控制起来。
他想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他还不过是一个少年,也有这么一个女子提着食盒。
她说:“快吃吧。姐姐给你做的。”
那时,她还不知道,看起来可怜巴拉的富家不受宠的庶出小儿子,竟是当今皇上的第六子。
她从来不会嫌弃他,从来不会!
今日她的女儿,提着同样的食盒,纵她一丝也不像岳倾城,气质里都无一丝相似。
可这个时候严冽偏是就固执的认为,这世上,最像岳倾城的女子,原来真的是她的女儿。
“冽儿,怎么了?”
不遑景帝,便是太后也发现了他的不妥。
腊月更是早已发现了他盯着食盒的眼神。
抬头,认真的:“我能尝一块么?”
几人俱是一愣,不解他为何提这个要求。
腊月看向了景帝。
严澈挑眉,不过却并未为难。
“六弟自然可以吃。试试你小皇嫂的手艺。”
这句“小皇嫂”倒是说得极重。
严冽没有管景帝说话的阴阳怪气,径自来到了桌子前,并不理会桂嬷嬷要试毒的动作,直接将一块糕点放到了嘴里。
眯起了眼,他吃的极为缓慢。
屋里的人都不晓得他这是如何了。
可景帝和腊月却是知道一二的。
许是,这食盒一定是有什么触动了严冽。许是,当初腊月的母亲做过同样的事。
吃完了一块,严冽抹了下嘴,似乎意犹未尽。
连味道都是一模一样,与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回头看向了景帝:“皇兄好福气。”
只一块糕点便可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这话里确实又有着几分的真。
便是太后都不解起来。
看太后不解的表情,六王爷严冽仿若回忆般说道:“记得小的时候,也有人给我做过糕点,今日再吃,竟是有同样的感觉。”
太后听他提起小时候,问道:“不晓得是何人?如若你喜欢,咱们倒是可以再宣她做。”
严冽一滴泪竟是就这么落了下来,看着几人,摇头,笑了起来,笑了许久。
不遑是太后,即便是景帝都不曾见过他这般的伤心欲绝。
当日他刺杀他被抓到的时候都不曾如此,只会梗着脖子大喊。
“没有,没有以后了,她死了。她终究是死了。”
说罢便失魂落魄的向外走。
“来喜,快安排人跟着六王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