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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不肯原谅为兄。”聂澜幽怨地说,“希望你能善待小文。为兄告辞了。”
“澜哥哥,你还像以前那样虚伪啊。你既然把他送来,就该想到他会受到怎样的‘照顾’吧。幸好他尽得你的真传,否则我还真担心三个月后他是否还能见到你。”
聂澜没有回头,大步走了出去。
“贤侄,你知道你父亲有多绝情了吧?他竟然没有回头再看你一眼。”
“那是因为义父相信日后我们还会再相见的,不少这一眼。”聂小文淡然答道。
江水流闻言微怒,忽然却又笑了:“乖孩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因为江水流没有让他起身,所以聂小文仍然跪着答话。
“可惜。”江水流叹道,“可惜你错认了父亲。算了,看你年轻,不想毁你前程,叔叔给你两条路选。”他见聂小文不为所动,继续道,“一是在这三个月内杀了你的义父;二是在这三个月内作你义父的替身,为那个伪君子赎罪。”
“第一条我是绝对不会选的。”
“怎么?你没有把握杀他?”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小文的命是属于他的。别说是让我对义父出手,就算他毫无理由的打我,小文也决不会还手。只要小文一息尚存您就不用指望了。”
“我提示你一下,第二条路可不是好走的。你要想清楚。”江水流威胁道。
聂小文根本没有抬眼看他:“小文心意已决。”
“好,很好。”江水流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踱了几步,突然拔剑刺向聂小文周身大穴。
聂小文根本没动。因为他看剑的来势就知道跟本不是要他性命的,应该是剑气封穴吧。他默运内功,穴道移位。
瞬间,那柄剑在聂小文身上戳了十八下。每一剑都见血。
江水流笑了:“我想你一定是把穴道移开了吧,那可是澜哥哥很得意的招数。所以我每一剑都很用力,见血才回。就算刺不中穴道,也能消些气。”
血从身上流出,聂小文没有去管,仍是毕恭毕敬地说:“江叔叔,您尽管把怨恨全发泄到小文身上。您不喜欢小文移开穴道,小文下次不移开就是了。只要您肯原谅义父。”
江水流的心中有些震惊,这孩子的忍耐力还真强啊,身中十八剑还能谈笑如常,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聂澜,你本事还真不小,竟能把他训练得如此隐忍又对你如此死心塌地。你一定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吧,如果我把他毁了,你一定会很伤心吧。他反手一剑,刺进聂小文的右腿。“你竟然不躲?”江水流惊道,“你不知道只要我手上再加半分力道,你这条腿就废了吗?”
失血和疼痛使聂小文的脸色更加苍白,但是他的神志仍然清醒,“义父他当年到底对您做了什么错事,您竟如此恨他?”
“他居然什么也没有对你说?我还以为他会编个什么谎话哄你来呢。”江水流从聂小文的腿上拔出宝剑,剑身上竟不沾血迹,他小心地把剑收回鞘内,“那我就先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
聂小文运气封穴止血。虽然身上的伤很痛,但是他没有改变姿势。江叔叔手中的那把剑应该就是“饮梦”吧,剑不沾血,锋利如此,果然是难得的神兵利器。怪不得义父说世上只有这把剑可以与醉月刀相媲美。剑刺入身体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痛,只有当剑拔出的瞬间,痛才会顺着剑稍迅速蔓延开来,那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痛楚。聂小文又体会到了熟悉的滋味,那种令人窒息根本无法言语的痛。
三
开封别院。
杨涵父子。
“睿儿,景环芳那个贱人抓到了吗?”杨涵问。
“还没有,但是已经查出来是夫人原来的侍婢风摇柳放的。”杨睿答道,“据说是因为风摇柳被景夫人下了剧毒,为了换取解药不得已而为之。”
“景环芳那个贱人不可能一次就把解药全给她,她们一定还保持着联系。”杨涵顿了一下,“风摇柳现在何处?”
“看行踪应该是往洛阳方向。”
“‘精艳残魂’这四煞都到齐了吗?”
“父亲,他们都到了,随时侯命。”
“让‘游魂’盯住风摇柳,一旦发现景环芳的行踪,就一网打尽。”
“父亲,能留景夫人一条性命吗?孩儿毕竟是她养大的,再说只有她知道孩儿生母的下落。”
杨涵冷冷一笑:“那贱人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如果她负隅顽抗,就不能怪我翻脸无情。”
“父亲,您觉得百里雪燃这个人可以用么?”杨睿突然想到了他。“他是因为朦胧剑那场风波归顺咱们天帝宫的。孩儿当时并未派他职务,只是让他先在洛阳分坛修养。”
“就算他是真心归顺,也只能是利用。”杨涵叹了口气,“为父这些年太沉迷于享乐了。现在天帝宫人才凋零,内忧外患丛生,睿儿你年轻又太过感情用事,为父真是担心你守不住这份家业啊。”
“如果小文还活着,他一定会帮我的。”
“傻孩子,你还没有醒悟啊?”杨涵冷哼道,“要不是他,天帝宫决不会败落到如今这个样子。”
杨睿一惊:“父亲此话怎讲?”
“最近几日为父又把他自从到天帝宫以来做过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诚如景环芳那个贱人所言,他就是为了破坏天帝宫统治而打入我们内部的奸细,并且他一定还有同谋。”
“真的是这样吗?”杨睿一阵心痛。其实他早就开始怀疑,但是他一直不愿相信。只要聂小文没有当着他的面承认,他就永远不会相信那是事实。但是聂小文死了,没有给他证实这个疑问的机会。如果真像父亲所说,聂小文还有同谋,百里雪燃会不会知情呢?他可是聂小文收服的。
杨睿觉得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想起来太累了,他其实根本对当什么天帝、统治武林这样的事情毫无兴趣。他只想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完全抛开江湖恩怨,耕读渔牧,过普通的生活。如果小文还活着,应该会赞同他的想法吧。他不明白世人为什么把权力地位看得如此重要。但是他无法逃避没得选择,因为他是天帝唯一的儿子。
月光如水。
人被一丝丝从虚无中悄然渗出的感觉静静地淹没。
迷乱的柔情,寂凉的欲望,神秘的饥渴,似某种生命正从无边的沉睡中醒来。
不要相信月光下的一切。
因为当阳光普照、白昼来临,一切都会悄然隐去,化为虚无,所有的刻骨铭心,如冰融雪解,没有证据,不留痕迹。
在这月夜,金盛莲突然约见百里雪燃。
聂小寒与百里雪燃同去。
看到月光下楚楚动人的金盛莲,聂小寒微微一笑。
金盛莲一愣,然后报以礼貌性的回笑。她的双眼却始终盯着百里雪燃:“百里雪燃,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报仇。我知道我们都是被天帝宫的人利用了。如今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让天帝宫土崩瓦解,你愿不愿意帮我?”
不待百里雪燃回答,聂小寒钢针出手,口中喝道:“你不是金盛莲。”
“金盛莲”身形一晃,轻松避过钢针,娇喝一声:“你是谁?竟然能识破我的伪装?”
聂小寒不答,像疯了似的右手狠狠地挥出一鞭。
那人功夫甚高,并不恋战,几个回合之后,竟然抽身离去。
聂小寒欲追,却被百里雪燃拦了下来。“小寒,她究竟是谁?”
片刻,聂小寒冷静了下来,狠狠地道:“她应该就是景夫人,杀死聂小文的景夫人。”
百里雪燃从刚才二人动手的情况上就可以看出,那个冒充金盛莲的人武功非比寻常。能有此身手者,江湖中最多不过十人。但是他不明白聂小寒为什么如此肯定那个人就是景夫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不是刚才见面时她只是对我礼貌性的微笑,单看形貌真的毫无破绽。她一定不知道我曾经救过金盛莲,金盛莲应该是认得我的,所以我看出她一定是假冒的。飞针试探,她竟能轻松避过,又有如此精湛的易容之术,江湖中只有三个人。四煞中的妖精,妖精的同门师妹景夫人,还有风摇柳。以风摇柳的武功,不可能这样轻易避过我的飞针,先被排除;妖精是男子,体态与女子不同,易容术在精,身形上的差异也决瞒不住见过金盛莲的人。只剩下景夫人。她是女子,又有一定的动机。”
百里雪燃不得不佩服聂小寒清晰的思路。她真的很像聂小文,他想。
“我当时太过感情用事了,一想到她是杀害小文的凶手,就无法克制的动手。”聂小很轻叹,“应该再听她说下去。看样子她是彻底与天帝决裂了,如果和她联手,或许对付天帝又多一分把握。”
百里雪燃却道:“景夫人并非善类,与她联手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被她算计了,还是不冒这个险的好。再说我根本无法容忍杀害聂小文的人与我共事。下次再见到她,我也决不会饶她。”
四
江水流似乎不带任何情绪波动地将他与聂澜之间的恩怨缓缓道出: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八岁,与家人失散,在路边流浪,饥寒交迫受尽欺负,是他收留了我。他当时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好像孤身一人四处漂泊,虽然居无定所,日子过得清苦,但是他竭尽所能无微不至地照顾我,那时我对他只有感激。后来他帮我找到家人,当时武林中很有声望的剑术世家,他理所当然跟着我住了进来。
开始的时候,日子过得很开心,他伴我读书,为我弹琴,陪我练剑,他很少外出,似乎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我。我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躺在他的怀中,抚摸他的黑发,我的眼里心里也只有他。慢慢的父母发现了我和他之间有违常伦的恋情,想方设法逼我们分开。当时我还年轻,什么也不懂,以死相协,只求能永远和他在一起。
后来父亲好像调查出聂澜过去的一段不光彩的经历,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之前,竟然被聂澜害死。他一不做二不休,偷了我家的剑谱,气死我的母亲。我本来可以有机会杀他的。但是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谅,说他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他不想我知道他的过去,那是非常痛苦的经历。他还说如果能死在最爱的人手里,此生也无悔了。于是我又被他骗了,放他离去。
三年后,他习成剑法,我已不是他的对手。我被他打伤,成了他的禁脔。我数次寻死,都被他救活了。我对他说,如果还我自由,我就不会再寻短见。他竟然真的放我离开,还以‘饮梦’相赠,并且希望我能原谅他。笑话。他以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了吗?他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到要看老天能让他逍遥到几时!”
“其实您的心里一直是爱着我义父的吧。”聂小文突然说,“如果真像您所说,他对您做了那么多错事,您为什么不想方设法复仇,反而隐居在塞北呢?”
江水流面色微变,抓着剑的手轻颤:“我怎么可能会再爱他?那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您讲的这些事情,只是您的一面之词,究竟是否属实,小文要问过义父才能下定论。”聂小文冷静地说,“再说义父对您并非无情无义。他若无情就不会在您离开时以宝剑相赠;他若无义,就会明着抢回‘饮梦’,何必将小文送到这里苦等三个月?”
江水流无言以对。
过了良久,江水流才回过心神,冷冷地道:“来人,带他去厢房。”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聂小文,“贤侄,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总会有办法让你相信我所说的都是事实的。”
仆人把聂小文扶到后一进院子的一处僻静的厢房。
聂小文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不到他的待遇还很高,竟能睡厢房。看屋内的陈设,虽没有什么值钱之物,却也雅致。看得出房子的主人还是很有品位的。屋内的长几上放了一把琴。聂小文心道:莫非江水流也是喜音律之人?
一夜无事。
聂小文从来没有睡得如此安心。因为他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不需要他去思考什么,在这里做三个月的仆从,只需逆来顺受就可以了。
伤口虽然没有敷药,但是血已经止住了。这点皮肉伤,对聂小文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拖着伤腿来到窗前,推开窗子,便看到了雪山。纯净的雪山。
聂小文于人间世相,千层蛛网,万种丑态,看得太多了,他以为自己的感觉已经慢慢迟钝了。
但是面对这山,他仍是被震撼了。
在极其安恬的蓝天之下,又在极其苍凉的土地之上,一线素白的生命,横陈于天际,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远远望去,一派淡泊,一派超然,一派冷峻,一派庄严。山坦然面对长天,没有懊恼,没有愤怒,没有浮躁,没有狂妄,没有猥行,没有媚态。
在雪山的面前,聂小文突然感到自己很肮脏,被男人玩弄过的身体、沾满血腥的双手和藏着各种阴谋的心哪一样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