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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音对那蝶哥儿笑问道,“你可有读过书?”
蝶哥儿点点头,“读过一点儿。”
“可会背哪段儿么?”
“会背《庄子》。”
“这可怪了,开蒙不都是先学四书五经吗,你怎么先学《庄子》。”
“爹爹让学的,他说我们现在落到了这个境地,越学四书五经心里越是气结,倒不如读读老庄更能开阔心胸。他还说,官家生前,也是最爱《庄子》……”那小厮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脸色变得刷白,忙跪下来连连磕头。
颜音知道南赵习俗,常把皇帝称为“官家”,在这个场合提到赵肃宗,虽然有些不妥,但也不是什么杀头犯禁的大罪,这蝶哥儿吓成这样,可见平素没少受苛待。颜音心中怜惜,忙说道,“快起来,快起来!你又没说错,干嘛这么战战兢兢的,肃宗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和咱们这些红尘俗人确实不相类。”
蝶哥儿听颜音语气和蔼,这才停了下来,缓缓站起身来。
“你爹爹,现在何处?”
蝶哥儿垂下头,“被卖去高丽了……”
“他以前是?”
“南平郡王。”
颜音轻轻叹息了一声,“那你就背一段《庄子》我听听。”
蝶哥儿点点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微微带着几分大梁口音。
“……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颜音的诵读声也和了进来。
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嗓音,清晰的回响在这间小小屋宇内,那声音,像是两只鸟儿,在碧空瀚海间无忧无虑的拍翅追逐。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一章诵罢,余音绕梁。
蝶哥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背诵,抬眼去看颜音的脸色。却见颜音微微闭着眼睛,轻咬着嘴唇,额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
“音儿!”颜启昊见状,忙抢上前去,拉住了颜音的手。
“父王……”颜音眼睁一线,“我没事儿,就是有点昏昏遇睡,就像泡温泉泡久了一样,没事儿。”
戴子和也走了过来,拨开了颜启昊的手,拉过颜音手腕,探了探脉搏。
颜音挤出一个微笑,“师父,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倦,有事我会招呼您的。”
戴子和板着脸不答话,只是吩咐小厮将原来用来冷却的水泻出去,再续些冷水。
戴子和走到颜音身后,揭开了那块缂毛花毯。
颜音背上的鞭伤,再一次刺伤了颜启昊的眼眸。可能是被蒸汽薰着的缘故,那一条条红痕比刚才更大更凸隆,皮肤也被撑得像要绽破一般。
“音儿,你后面的伤恐怕状况不太好。”戴子和沉吟道。
“没事儿,师父,我感觉还好,没什么大碍。”颜音全身被固定着,不敢稍动,只得微微扭着脖子,对戴子和说道。
戴子和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向一处伤痕,颜音出其不意,叫出声来。
颜启昊大惊,忙伸手阻拦。
却见戴子和已经缩回手,冷冷道,“你打得,我碰不得?”转身又戳了一下颜音的太阳穴,“你这臭小子,就逞强吧!”
“师父……〃颜音用语调表达着不满。
戴子和深深叹了口气,为颜音身后的伤上了药,但肩胛以下被埋进玲珑灶的部分,就无能为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想象啦,不知道玲珑灶是不是这样的
☆、一百四十五、病眼欲开还又闭
颜启昊重新又抓起了颜音的那只手,双手捧着,像是捧着什么珍宝。
颜音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冲颜启昊微微笑了笑。
戴子和又喂颜音喝了几口水,便坐回到桌案后面去了。
颜启昊却不肯离开,始终拉着颜音的手,在灶旁站着。
“父王……”颜音的声音很低,显得有几分娇憨,“您歇着去吧,这里太热了。”
颜启昊点点头,却把衣服脱到只剩下一身中衣,依然留在玲珑灶旁,牵着颜音的手。
颜音无奈一笑,吩咐蝶哥儿,“你去帮王爷拿个小杌子来。”
颜启昊坐在杌子上,颜音把手垂下来,一双粗糙的大手和一只纤细的小手依然握在一起。因颜启昊坐得矮,玲珑灶又太高,颜音尽力向下垂着胳膊,颜启昊也尽力举着手臂,好让颜音舒服一点,两个人,都不愿意把手松开。
铜壶滴漏单调的嗒嗒声和屋里的湿润懊热都让人昏昏欲睡。戴子和斜倚着迎手打着盹儿,几个小厮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颜启昊也是一阵倦意袭来,禁不住轻轻闭上了眼睛。
“父王救我……父王救我……”耳畔传来低低的声音,颜启昊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音儿!音儿你怎么了?!”只见颜音头歪在肩上,双颊绯红,闭著眼睛,嘴上一直喃喃,“父王救我……”
“戴先生,戴先生你快过来看看!”颜启昊大呼。
所有人都惊醒了,戴子和抢过来要去摸颜音的脉,却见颜启昊依然紧紧攥着颜音的那只手,只好拉过颜音受伤的那只手臂来。
“怎样?有没有事?”颜启昊一脸关切。
“不妨事。”戴子和说着,提起茶壶,就着壶嘴给颜音灌了两口茶。
颜音似乎也略略清醒了过来,眼睁一线,看了一眼戴子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
“音儿,你觉得怎样?哪里不舒服?”颜启昊问道。
这一次颜音连眼睛都没张开,但颜启昊分明感觉到,掌中的那四根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回应。
“每次都是这样的,不妨事。快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好了。”戴子和说完,径自又坐回到桌案后。
“父王救我”这四个字,在颜启昊耳畔久久回荡,将他的心塞得满满的。这孩子,每次遇到事情,总会不自觉的吐出这句话,可是,自己可曾有一次救过他?
“把火撤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戴子和这四个字再一次唤醒了众人。
颜启昊一跃而起,便要去揭那玲珑灶的盖子。
“那个先不能动。”戴子和连忙阻止。
待小厮们撤去炭火,戴子和便不紧不慢的一根一根抽出那些长竿。
颜启昊急得直搓手,围着玲珑灶踱来踱去,却又不便催促戴子和。
颜音还在昏睡,长长睫毛的阴影投射到白皙的脸上,显得分外安详。
戴子和抽走所有的长杆,这才揭开盖子,用在薰笼上煨热的布单裹紧颜音的身体,将他轻轻抱了出来。
“我来。”颜启昊伸手接过。颜音的身量随了母亲,个头不高,骨骼纤弱,颜启昊抱在手里,感觉意外的的轻盈。颜启昊这就么穿着中衣,三步并做两步跑回颜音卧房,将他轻轻放到炕上。
“小心。”随后跟来的戴子和伸过手来,将颜音摆正到侧卧的姿态,“他后背和手臂都有伤,小心别碰到。”
颜启昊扎着手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心道述羽说得没错,自己果然还是太粗疏了。
戴子和放下帐子,这才打开了裹在颜音身上的布单。
十六岁少年的身体,第一次裸裎在颜启昊面前。颜音身后的伤口,果然很是不好,一道道鞭痕红肿不堪,看着,就让人觉得痛。
戴子和轻手轻脚的为颜音后背上了药,给他盖好被子,才又揭开他手臂上的包扎,探看臂上的伤口。
“两处都没有什么大碍,明天还能继续,就是会让他多吃点苦头了。”戴子和叹道。
“他什么时候会醒?”颜启昊忙问。
“一个时辰以后吧。”戴子和说着,燃起了香。颜启昊分辨那香气,知道是提神醒脑的,大抵是要让颜音更快苏醒。
“经过这几天治疗,他是不是就不会再痛了?”颜启昊又问。
“暂时是,但还要注意保养,上战场是万万不行的,也不能练武,王爷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颜启昊尴尬一笑,不知道怎么接口。
“他就像这瓷器,”戴子和指着案头那只汝窑小碗,“只能放在这里由人赏玩,作为武器去打别人断然是不行的,就是用来吃饭饮茶,对它也是亵渎。”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颜音撑过了这一场犹如酷刑的治疗,身子也变得极为虚弱。手臂和背后的伤,都微微有些反复,这让颜音发起了低烧,又经过了几天调养,才算安稳了下来。
这天一早,颜启昊又跑去看望颜音,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小混蛋!身子才好点你又胡闹!”是戴子和的声音。
“师父我没胡闹啊,我这不是听您的话乖乖在床上躺着么?”颜音拖长了声音,像唱歌一样答道,分明就是在撒娇。
“那你就该好好躺着,弄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过,似乎是戴子和把什么东西拂到了地上。
“师父!”颜音抗议,“人家闷得慌么……”
“闷你不会看看书?摆弄这破玩意儿,你这条胳膊不想要了是吧?”
“哪有那么严重?我好歹也学了八年医,师父你可唬不住我。”颜音的语气,带着笑意。
“你这是筋断了你知不知道?没长好之前活动过度,会挛结在一起,以后胳膊屈伸都成问题!”话音未落,就听到啪的一声,似乎是戴子和打了颜音一记。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个屁!”又是啪的一声,“你自己觉不出痛,多重的伤你都觉得没问题!”
“师父你不讲理,说不过就打人。”颜音娇嗔。
又是啪的一声,“我就是不讲理了,怎么样?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就得听我的!”
“我也是医生……”颜音小声嘟囔。
“你还没出师,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颜启昊怕颜音再挨打,忙推开门闯了进去,拦在颜音身前,口中说道,“戴先生,有话好说,别动手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四十六、寸心事亲尚如丹
谁知道戴子和刚好挥动戒尺,一时收势不住,正砸在颜启昊小臂上。
“父王!”颜音一声惊叫,拉过颜启昊手臂,一把撸起了颜启昊的袖子。那褐色的手臂上,一道浅浅的红痕横亘着,并不十分分明。
“疼吗?”颜音小心的抚触着那道红痕。
“没事儿。”颜启昊抓住了颜音的手指,笑着说道。
责打人家的儿子,父亲来拦,把父亲也一起打了,此情此景,任戴子和再放荡不羁,也有些尴尬,“王爷,对不住……我没看到您进来……”
“音儿有什么不是,我来教训他,您先歇歇,消消气?”颜启昊看到戴子和的窘态,不由得脸上带着笑意。
父子二人看着戴子和近乎狼狈的告退出去,抿着嘴,相视一笑。
“师父欺负人……”颜音撒娇的语气,令颜启昊很是受用。
地上,凌乱的散落着刻刀和小锤,还有一条腰带。
那是一条熟皮篆花镶宝腰带,正是女真俗尚的经典式样。这种腰带通常用牛脊背上最好的皮张制成,上面篆刻出各种细微的花纹,另外还要刻出卡槽,将珊瑚,松石,珍珠等细小宝石镶嵌成纹样。雕刻出的卡槽要和宝石严丝合缝,宝石嵌入之后,和皮面齐平,不需要胶水固定,任腰带如何卷曲,宝石也不会掉落。这项技艺并不难学,很多女直人都会,除了做腰带,也可做水壶、箭囊、马鞍等物品。但这是一项水磨工夫,制成一件器物颇为费时,需要极大的细心与耐心。
颜启昊俯身拾起那条腰带,见那上面只刻了一寸来长的花纹,是细致的卷草纹,衬着珊瑚珠缀成的蝙蝠,料想是福寿三多的纹样,只是才刚起了个头儿。这样的纹样,倒像是祝寿用的,颜启昊心中一动,再看看那腰带的长度,便猜到了七八分,“这是……给我的?”
颜音倒有些扭捏,“是、是啊……我见父王从来也不系那个玉的,想必是不喜欢南赵的式样,这个是咱们女直的,我觉得父王应该会喜欢……左右也是闲着没事,摆弄点儿东西消磨时间。”
“那个玉的,太贵重了,我怕弄坏了,便一直收着,只在那年元宵系过一次。”颜启昊笑道,“爹爹很喜欢那腰带,待爹爹百年之后,一定要让它陪爹爹长伴地下。”
“父王……”颜音有几分动容。
“你师父说得对,伤还没好,别做这些细致活计,免得落下病根。”颜启昊和颜悦色。
“可是……若等伤好了再弄,恐怕就赶不及父王生日了。”
“这样就挺好,父王收下了。”颜启昊呵呵笑着,当即便把身上的腰带摘了下来,把这条替换了上去。
“父王……别!还没弄好。”颜音急忙阻止。
“已经很好了,父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