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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生,让开!”一声低叱蓦然响起。白影快若魅影扑到海生身後,抓住他後颈衣领一抡。海生整个人向斜里飞跌出去,总算逃过了开膛破腹的厄运。
薄青瞧得心惊,奔到海生身边,见他胸前仍是被剑气撕开了一道数寸长的伤口,渗著血水,幸好岳斩霄及时出手相救,并未刺深,只是皮肉伤。她这才松口气,骂道:“你又不会武功,冲出来干什麽?滚一边去,少给我添乱!”
海生捂紧伤口,狼狈不堪地爬起身,嗫嚅道:“小、小侯爷,我怕他伤到你,才、才──”见薄青瞪圆了杏眼,他不敢再多话,面红耳赤垂下了头。
这傻小子!薄青也不知该气还是该感激,板起脸将自己的手帕丢给海生。“算了算了,快把伤口按紧了。”扭头,那边厢百里寂已一步一顿,走到岳斩霄身前丈许处。
“岳将军,久违了。”百里寂面色凝重,干瘦的脸皮微微一抽,扯出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昔日一战,老夫对岳将军念念不忘。这两年老夫潜心闭关钻研,新近练成一路剑法,还望岳将军不吝赐教,请!”
岳斩霄手中抱著昏迷不醒的殷长华,紧抿唇,视线越过百里寂肩头,对面的战船已然近在咫尺,将士们正在蒙泉号令之下降下几条宽大船板,搭上大船船首。
蒙泉狂热的目光隔空牢牢攫住了他,沈声道:“岳斩霄,这次你们插翅也难飞,就莫再负隅顽抗了。只要你交出殷长华,我可以既往不咎,赦你无罪。你不妨──”
他没能再说下去,只因岳斩霄用一声清冽冷笑打断了他所有未尽的说辞。耐心终於被彻底耗尽,他阴著脸,用没受伤的左手打了个手势,战船上的将士齐声呐喊,争先恐後踏著船板冲上大船甲板。薄青手下亲兵未敢阻拦,转瞬就被团团包围。
蒙泉在数名贴身侍卫的簇拥下也踏上了大船,对目光躲闪的薄青冷冷一笑:“你胆子可真不小,居然学会了骗我。不过就凭你那点心思,想在我面前瞒天过海,还差远了。给我过来!等回了都城,再来治你和你手下的罪!”
薄青面色苍白,鼓起勇气求情道:“国主,句屏皇已经是个快死的废人,国主你就放过他们吧。”
蒙泉大怒:“你是中了什麽邪,竟然吃里扒外帮著鹤山的仇家说话?!你──”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岳斩霄趁著诸人不备猛一旋身朝船尾飞掠,他顾不上再责骂薄青,厉声道:“快抓住他!”
百里寂不等他下令,便已如影随形,紧追在岳斩霄身後。
岳斩霄扑向的,是吊绑在船尾以备逃生用的小木船。今日之势,他几乎毫无胜算,再留在大船上,只会更令薄青进退两难,连累大船上数百号人的身家性命,倒不如冒险一博,或许还有转机。
即便最终逃不过一死,至少也得和长华在一起。
(14鲜币)乱臣 100
他朝臂弯里仍昏睡若死的男人望了一眼,笑得凄凉,却没有犹豫,立掌如刀,飞快斩断了悬吊著木船的数根粗绳索。
木船自船舷飞坠海面,溅起万点浪花。
他紧抱殷长华纵身一跃,身在半空,背後百里寂尖啸破空的剑气已袭来。
“岳将军,接招!”
光听剑风,这百里寂的剑术比之永稷宫宴时更为犀利狠辣。如果转身反击,就等於将长华置於凶险境地。岳斩霄深吸一口气,选择了忽略──
“哥──唔呜──”海生急得刚开口,便被边上的薄青眼捷手快按住了嘴。
他还在挣扎,薄青干脆一指点了他的哑穴,凑上他耳边低声警告道:“想长命的,就别再乱出声。”
众人惊叫声中,岳斩霄背後鲜血飞溅,人却毫无滞留,不偏不倚跃落了木船中。他轻轻将殷长华放下,扯起船帆,又操起船桨划了几下,背後剑伤处剧痛如割,血也滴滴嗒嗒地流个不停,顷刻就将他背後衣物染红了。
小船在海浪中颠簸得厉害,也或许是因为大船上人声太过嘈杂,殷长华紧闭的眼帘微微颤动了两下,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最初似乎尚未明白自己身在何方,但很快,就看到了那些大船上飘扬招展的鹤山旗帜,还有将士们在日光照耀下闪亮的盔甲刀剑。而岳斩霄一身的血衣更叫他触目惊心。
“……斩……霄……”他微弱地呼唤著,明知此刻的自己,根本没力气为斩霄包扎伤口,他还是心痛地半抬起手。
长华居然醒了?!岳斩霄惊喜地丢下船桨,跪到殷长华身旁,握住了男人的手。
青白,消瘦,腕骨边缘像念珠般突起著,可他却觉得无比安心。
“长华……”他温柔微笑:“我们已经离开鹤山都城了,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岳斩霄──”大船上,传来蒙泉响亮的喊声:“我再给你最後一次机会,不想跟著姓殷的陪葬,就赶快回大船上来!”
上百支点燃的箭矢被将士架上弓弦,齐齐指向海面上随波逐流的小木船,只待国主一声令下,便是众箭齐发。
岳斩霄没有理会蒙泉,事实上,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殷长华的存在,连背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也已感觉不到。他只是继续柔声与殷长华说话,憧憬著回琼岛後的美妙光景。“等你养好了伤,我们就能一起出海捕鱼去了,长华,你说好不好?……”
听不到岳斩霄任何回答,蒙泉脸色铁青,狠狠望著岳斩霄的背影,一咬牙。“放箭!”
带火的利箭离弦急射,如漫天流蝗飞火,呼啸著向小木船罩落。
岳斩霄终是惊觉,一跃而起,回身挑起船桨,击落飞近木船的来箭。他背上负伤,出手自然不及平时迅准,两支箭穿透了他的防守,射中船舷。他急忙两掌扇灭了火苗,大船上的将士已是欢声雷动,搭箭上弓,又一轮劲射。
这次众人学了乖,箭矢大都冲著船帆而去。帆布一沾火箭,立时燃烧起来。岳斩霄忙著扑火,却哪里阻挡得了不断飞来的火箭,船帆火势很快越来越旺,火舌沿著桅杆一路蔓延,舔上甲板,黑烟呛人。
蒙泉一个手势,示意将士暂缓射箭,大声道:“岳斩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难道你真想陪那个废人葬身火海麽?”
“……咳……”殷长华被烟气熏得直咳血,见岳斩霄身形已变得有些迟缓,仍在奋力扑打四处的火焰,他苦涩一笑,用尽力气喊了一声“斩霄”。
岳斩霄眼前正一阵阵的发黑,目力也开始模糊,自知失血过多,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即将不支昏倒。这次,应该再无生机,他干脆放弃了扑火,踉跄著走向殷长华,在逐渐逼近的热浪中抱紧男人,低声呢喃道:“长华,我在这里,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了……”
他眼角,有水光闪烁,嘴角却含著满足的微笑。殷长华看得整个胸口都在酸痛,颤抖著抬起手,抚上岳斩霄的脸。
这一生,能得斩霄生死相许,他已知足,可怎麽舍得,怎麽舍得真的让斩霄陪他共赴黄泉?
斩霄历经半生坎坷,才刚刚得以重见天日,还有世间无数大好风光可看……
“……斩霄……走吧……”他痴痴凝望岳斩霄,彷佛要用目光将对方的面容永远收藏起来,手却一点点自岳斩霄脸上收了回来,柔声道:“别管我了,咳……回、回大船上去……听话……”
岳斩霄怔住,转瞬了然地笑了,摇头道:“这回你别想再丢下我了,你不用再劝我,说什麽,我也不会走的。”
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殷长华连咳几口血,舔了舔干枯开裂的嘴唇,喘息著费力一指远处甲板上的水囊。“我、我好渴,斩霄,水……”
“我这就去拿。”岳斩霄忙转身,忍著晕眩绕过甲板上一簇簇的火焰去取水囊。
殷长华眷恋万分地用视线追逐著岳斩霄的背影,边伸手,拔下了绾发的簪子。
岳斩霄刚弯腰捡起水囊,猛听大船上众人发出一阵惊叫,他心头蓦地里像被什麽重重螫了一下,心跳顿止,骇然掠回殷长华身旁──
殷长华手握的发簪已刺进了自己的咽喉,猩红得刺眼的血丝,正从伤口缓慢冒出。他望向岳斩霄的眼神中却没有痛楚,平静又温柔。
“……”岳斩霄喉头的肌肉都痉挛著无法出声,双腿一软,瘫倒跪地。
震骇的表情落在殷长华眼中,心痛的感觉,便如海潮,淹没了全身。
这一次,他真的将要永远失去斩霄了……斩霄,一定又会怪他,恨他罢,可他,只是想好好地保护斩霄,让斩霄好好地活下去……
他艰难地微微蠕动嘴唇,想叫斩霄别难过,再笑一下给他看,然而仅能含糊不清地吐出点声音,更多血沫,溢出嘴角。他的眼帘,也终於缓慢垂下了。
“……不……”
怎能相信,长华就这样在他眼前,用如此残酷的方式再次弃他而去,永永远远……
“不!!!──”岳斩霄狂吼,双目尽赤,自己也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哀,抑或绝望。
一个高大身影跃落他身後,冰冷剑尖随即抵上他的後颈,他却罔若未知。
“……岳斩霄,就擒吧。”蒙泉左手往前一送,将剑往岳斩霄脖子肌肤里更进几分,看著一缕殷红染上剑身,他心里竟无半点得意,反而深感挫败。
这个殷长华,居然自行了断,让他享受不到半分报复的快感。不过,无论如何,岳斩霄终究还是他掌中物,尽管他心知肚明,岳斩霄眼中根本就容不下殷长华以外的任何人。
他刻意大笑几声,掩饰起内心的不甘,寒声威胁道:“跟我回去,我还可以留姓殷的全尸,让他入土为安,否则就要他跟这艘木船一起化为灰烬,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岳斩霄只死死盯著殷长华灰白的面容,木然道:“他已经死了……蒙泉,你以为我还会独活下去,为你所用吗?”
蒙泉听出他萌生死志,不免心惊,激将道:“岳斩霄,不管怎麽说,我让你双眼得以复明,你不图报恩,还向我行刺,岂是大丈夫所为?”
“……呵……”岳斩霄终於回过头,定定望著蒙泉,苍白的脸上露出丝讥笑。“我欠你这份人情,现在还你就是。”
猛地疾伸双指,便向自己双目戳去。
蒙泉早已觉得岳斩霄的话不对劲,心生警惕,见状大吃一惊,飞快拦住岳斩霄的手,回手虚晃一招,用剑柄击中岳斩霄一侧太阳穴,将人打昏过去。
“国主!”百里寂也飞身跃下小木船,提醒道:“火势就快烧到这边了,还请国主及早回大船上。”
蒙泉犹为岳斩霄方才的决绝心悸不已,定了定神,归剑入鞘,提起岳斩霄,在百里寂襄助下跃回大船。
“轰”的一声大响,被烧至焦黑的桅杆从中断开,上半截带著乱舞的火舌重重砸在殷长华附近,熊熊火焰,将殷长华包围其间。
海生自始自终目睹著一切,眼看火苗就将烧上殷长华的衣角,他睚眦欲裂,奈何哑穴被封,人又被薄青抓著动弹不得,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隔了火焰烟雾,蒙泉也在注视殷长华,眼里闪动著无人能懂的复杂之色。
(12鲜币)乱臣 101
烈火浓烟,遮住了整片天空。目光所及处,尽是血一样的赤色。肆虐乱舞的火舌,一点点,吞噬了殷长华的身影……
“长华!!!”
岳斩霄嘶喊著睁开双眼,才发现原来只是噩梦一场。
窗外松柏苍翠,身下,是张竹榻,正是他曾经居住过的茅舍。身上也已换上了干净衣裳。
一个垂髫小宫女被他适才的大叫声吓到,战战兢兢地道:“岳、岳公子醒啦,奴婢这就去找国主来。”拎起裙角便往茅舍外跑。
岳斩霄一个挺身想跃下竹榻,背後剑伤剧痛入骨,又摔回榻上。他咬紧牙关硬逼自己坐起身,喘息一阵後,穿起摆放在榻尾的布鞋,慢慢下了竹榻,挪到门外。
清晨的天色澄亮通透。远处有两只雀鸟飞过,落在宫宇飞檐一角,一跳一跳地追逐嬉闹。一切宁静安详得似乎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但背部一阵又一阵牵搐的疼痛告诉他,梦境中的全是真实。
他彻底,失去了长华……
蒙泉快步行来,远远地就看见岳斩霄坐在茅舍前的草地上。他加快了脚步,走到岳斩霄跟前,清咳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然而岳斩霄依旧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目光茫然,毫无焦距。
所谓哀莫大於心死,说的大概就是岳斩霄如今这模样罢。蒙泉很不甘心地在腹中苦笑两声,叹口气,大声道:“岳斩霄,我知道你一定想跟著殷长华一起走,不过死之前,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之後你要死要活,我也不会再来管你。”
听到殷长华三字,岳斩霄散乱的眼神终於有了点变化,撕心裂肺的痛又开始在体内横行无忌,可他仍沈默静坐。长华已逝,没了余生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