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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舟是这次的两榜进士,第三名探花,出身贫寒,进京之后拜在我门下,人虽油滑一些,对朝廷却是十分忠心,我举荐他为刑部尚书兼文学院学士,参与修撰我朝律法和农书,可谓才尽其用。众多门生中,他最知我心,我不禁微笑点头。
身后诸人异口同声道:“请皇上下旨吧。”
铁桢神情阴郁,眸光深遂,许久不曾答话。
匈国使臣面露不悦之色,正待开口,被铁桢抬手止住,缓缓道:“张爱卿身兼国事,政务繁忙,迎亲之事,朕另派合适的人选。”
我急道:“皇上……。”
他迅速打断我,语气温和道:“如今朝中政务,皆由张爱卿打理,朕不可一日无她,送亲亦是国之大事,朕会另外选派王公以上大臣,亲往匈国。使臣大人不必多虑。”
使臣还想再说什么,铁桢微笑道:“朕今晚会在崇文宫设下酒宴,为使臣接风洗尘。来人,先送使臣去使馆歇息。”抬手示意,命太监带他离去。
使臣只得拜了一拜,缓缓退出了宫门。
铁桢环视左右,笑道:“匈国大王如此厚礼,朕也该回赠礼品才是,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众臣跪下来山呼万岁。
铁桢随即向太监宣旨:“封常国公为迎亲使臣,三日后出使匈国,以示姻亲之好……”
后面是长长的一串礼品名单,应该也是聘礼的名单。还有公主的嫁妆。我立在文官之首,低着头,心里说不出的郁闷,看大哥的意思,根本不同意我离开京城,这份告假折子递上去,会有用吗?
好不容易挨到散朝,百官的三跪九叩之礼还未做完,铁桢就立起身,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得其解。按理说与匈国通婚,应该高兴才是,一向沉稳的皇上方才的表现,却不象是高兴,倒象是在生气。
我立在原地,心中苦笑不已,身后几名官员凑过来,小心翼翼问道:“相爷,您说,皇上他这是怎么了?”
“这个……”我眼珠一转,很快为皇上找了个理由,笑道:“也许是因为匈国地处北方,大漠苦寒,公主千金之体,难以承受,皇上爱妹心切,所以心烦吧。”铁桢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太子侧妃所生,被封为彩云公主,正是适婚之龄。只希望,他真得是为此心烦才好。
于舟笑道:“原来如此,这好办,下官回去之后,马上写一道奏折,请皇上在宗室女中择优秀适婚女子,封为公主,代彩云公主出嫁。相爷以为如何?”
“于舟,你真聪明,就这么办,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的。”我假意笑道。
于舟大喜过望,匆匆拜别,回去拟折了,余下我立在大殿之中,望着头顶雕龙画凤的梁栋,久久地望着,心中百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皇宫夜宴
雄伟的皇宫,明亮的灯火,掩映着绿瓦红墙,富丽堂皇,耀眼夺目。
酒宴在崇文宫的大殿中,在铁桢手握金杯的龙椅前,玉阶下,隆重开始。
自进入大殿起,便感觉铁桢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流连,这些时日,他看我的目光越来越深沉,看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而我,却没有勇气看他。
苏堂坐在对面的武官席上,自那日中书院之后,我再未和他有过交谈。还有一双目光在我身上停留,那是来自使臣席上的,我迎着那目光看过去,是匈国使臣阿保,他看着我的目光,依然咄咄逼人,象极草原上的猎手。
我举起酒杯,向他遥敬,脸上笑意淡然。心中暗暗道:“省省吧,我可不是你的猎物,谁猎谁,还真不知道呢?倒要看明日的狩猎,皇上如何挫你的威风?”
阿保笑着端起酒杯,和我遥遥一碰,一饮而尽。朗声笑道:“张大人,听说你曾经喝过我们北方草原上的烈酒,你觉得这中原的酒与北方的酒相比,哪个更醇美,更醉人呢?”
“所谓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在张某心中,北方的酒再香醇,也无法与家乡的酒相比,想必在阿保大人心中,也觉着北方的酒比中原的更醉人一些吧。”我笑着答道。
阿保哈哈大笑,好一会,笑声止了,眼中绽出光芒道:“张大人所言极是,北方有辽阔的草原,奔腾的骏马,无数珍奇野兽,是上天赐给我们匈人的宝藏。不过天朝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吃的是最好的珍馐美味,穿的是最柔软的丝绸,美女如云,财帛无数,令人心向往之啊。”
敏感地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我不禁微笑:“即然心向往之,何不前来作客,我们天朝人对客人向来是诚以待之,美酒佳肴款之,不过,若是敌人,迎接他的将是铁甲长弓,万里长城。阿保大人,你说在下说得对不对?”
阿保怔了一下,旋即放声大笑起来。座上众人皆道:“相爷所言极是。”
铁桢在龙椅上笑道:“即然使臣喜欢天朝的珍馐美味,不如多喝几杯吧。,来人,为使臣倒酒。”
宫人立刻上前,给他斟满玉液。“谢皇帝。”阿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本无心喝酒,索性专注于场上的歌舞,香醇的美酒,悦耳的歌声,再加上动人的舞蹈,令人不禁沉醉。铁桢一直笑容满面地端着金杯,身后的宫女不停地给他倒酒,他就不停地喝,我甚至数不清他喝了多少酒。灯光下,他的脸颊已经透出红晕,大哥可是极冷静克制的男人,今日为何喝这么多酒,是因为高兴吗?那位匈国三公主,确实是位万里挑一的人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算是当今皇上,亦不能免俗吧。
他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扭过头朝我一笑,我回以一笑,很快低下头,梁相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张相爷,你怎么不喝酒啊,这可是宫廷珍藏的御酿,平时极难有机会喝到。”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不想说更多,心里莫名的烦躁,连那些虚伪的官场应酬也不想做,也许是天气,虽已过了仲秋,今日却格外的躁热,连带着心情也躁了起来。或者,是这大殿挤了太多的人,空气太混浊……
我悄悄抬起头,见铁桢的目光已经离开我,正在看场上的歌舞,急忙起身,从宫殿的侧门走了出去,立在水池旁的梅树下,仰起头,深吸一口夜晚清新的空气,自觉头脑清醒了许多,忽然忆起那日赌气扔掉的玉佩,忍不住走过去,俯身看水中,明亮的月光下,水里有影影绰绰的游鱼,却没有玉佩的踪影。
“张大人。”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扭过头,向他笑道:“苏将军,有什么事?”
苏堂迎面走过来。冷冷的表情,冷冷的开口:“听说皇甫将军的妾室红袖突然失踪了。”
我轻叹:“不是失踪,她已经死了。”
苏堂一脸愕然。我将那日发生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因为没有瞒他的必要。
苏堂沉默了很久,开口道:“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我轻叹一声,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想离开京城,回江宁老家,侍奉爹娘膝下,以尽孝道。”
“皇甫少华,他知道吗?”苏堂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轻声道。“我相信缘分,上天早已注定,各人都有各人的缘份。我和他的缘份,已经尽了。”少华应该娶一个比我更温柔贤慧的女子,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妻妾和睦,子孙满堂……
“你要退婚?”苏堂定定地望着我,眼神有些异样。
“当然。”我轻吁一口气,低声道:“回到江南后,我会传书皇甫夫人,正式将婚约解除,一了百了。”
苏堂迟疑片刻,道:“你不后悔?”
我微微皱眉:“后悔,我为何要后悔?”
“你不在乎他?”苏堂仔细盯着我看,表情有些怪异。
我不置可否。苏堂沉默了一阵,忽道:“你的婚约,是你爹娘订的,你爹娘未必会同意退婚。”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由爹娘作主,但我孟丽君的婚事,却要由自己作主。”我缓缓道,见他愣在当场,不禁扑哧一笑。
苏堂呆立了好一阵,低语道:“这里,就没有什么让你留恋的东西?”
“能有什么?权力、地位、还是荣华富贵?你可知道,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不过是身外之物,随时可以抛下。倒是江南,青山绿水,小桥人家,都是值得我留恋的东西。”这十里繁华的京城,真的没有让我留恋的东西吗?也许吧。我不敢仔细探问自己的内心,人的一生,总是要做太多的选择,是对是错,是得是失,只有选择之后,才能知道。
苏堂没有答话,轻轻倚在梅树上,眼望远处出神,脸上神情怅然若失。
我疑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堂收回目光,看着地面,轻声道:“你还会回来吗?”
“回来?再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我轻笑一声:“苏堂,若是你,你还会回来吗?”
苏堂不语,定定地看了我好一阵,突然转身离去,空中似乎传来他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怪人,不自觉的,我耸了耸肩膀。低下头,看着水里的游鱼,它们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象是永远不会疲倦。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及回头,水里已经多了一个倒影。
铁桢立在我身旁,学我的样子俯身看去,嘴里道:“在看什么?”
“玉……不,在看鱼。”我答的有些慌乱,风吹来,吹来他身上淡淡的酒香,不自觉的,心快了几拍。
“看鱼?”铁桢轻声重复了一遍,望着我微笑。
我被他笑得一阵心慌,忙指着水中道:“皇上,你看这些鱼,它们多开心。”
“开心?你怎么知道?”铁桢轻轻问道。
“因为……”我眼珠一转,笑道:“因为臣能听懂它们说的话。”
“哦?”铁桢含笑望着我:“它们在说什么?”
“它们说,皇上,这水池美是美,就是太小,它们想到真正的大江大河里游泳。那里才是它们的家。”我含笑答道,一边悄悄看他的脸色。
铁桢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起来,笑着道:“你想劝朕收回旨意,派你去匈国?”
“皇上英明。”我道。“臣以为,匈人此次和亲,并不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其中只怕有诈。”
“所以你想亲自前往?”铁桢道,语气渐渐急促:“你明知匈人和亲是假,还要亲身涉险,置自己安危于不顾。如当日在青城一般。”
“皇上明知匈人和亲是假,不也下旨将公主远嫁,迎娶匈国三公主吗?”不自觉的,这句话,我脱口而出,一说完,我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着都象在赌气,我为什么赌气,我又怎么可以和大哥赌气。
铁桢低下头看着我,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我顿时红了脸,慌忙避开他的眼光,低声道:“皇上,臣的意思是,臣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赐给臣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就是希望臣为朝廷效力……
铁桢一把拉住我的手:“别说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惊道:“皇上,你要带臣去哪里?”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铁桢道,头也不回地拽着我,径直穿过梅林往前走。
“可是,崇文宫的酒宴……”我回头看去,崇文宫的大殿里依旧灯火辉煌,可两个主角却走了。
荷花池
铁桢拉着我,穿过梅树间的小径,走进一座新建成的宫院,宫门在身后无声地合上,抬眼望去,眼前开阔地上,挖着一个大大的水池,池中注满了清水,池边围着洁白的汉白玉围栏,一旁还种着几株垂柳,柳条依依,清风习习。
“皇上要给臣看的,就是这座宫院吗?”我扭头四顾,大红廊柱,琉璃瓦,玉栏石阶,回廊上雕着无数精美的雕花,几座楼阁,正中是大殿,气势雄伟中,透着雅贵清幽之气。
铁桢笑而不答,一直拉着我走到水池边,柔声道:“你说这水池用来种荷花,好不好?”
我一愣,旋即笑道:“皇上要在宫院里种荷花吗?”
“是啊,不但要种荷花,还要修一座小桥,桥下流水,桥边青瓦白墙,就象江南一样。”铁桢缓缓道,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我心中一震,忍不住道:“皇上是要把江南之景搬到宫中来吗?江南之景太过雅淡,皇宫却以华丽尊贵为美,只怕不适合。”
“只要喜欢就好,适不适合又有什么关系。”铁桢柔声道。
只要喜欢就好。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若是喜欢的东西,并不适合自己,把它强行搬了来,就象这皇宫,它应该是雄伟壮观的,却加入了风格迥异的江南景致,那样的皇宫,还象皇宫吗?
铁桢笑着拉我走上玉阶,在大殿前止住脚步,指着门上的牌匾,笑道:“这名字如何?”
“有凤来仪,凤仪宫。”我默念了一遍,轻声道:“好名字。”
“这座宫院本是从前的仪和宫,从朕登基那日起,就开始修缮,历时半年有余。”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只是现在还没住人,未免冷清了些。”
凤仪,有凤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