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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默念,千万别是程淇临走时给我的太子令。太子令有机关我是知道的,虽然我还未有机会破解,但也有一种让自己惴惴不安的猜测。
“我想要你好好活着。”
“哈,”我险些给那认真脸色打动,“多谢王爷关心,程子锐天雷落水身中剧毒的走了一遍,连进宫冒充东衡朝廷命宫都没给人识破,可以说是活得越来越好了。”
“子锐……”凌北静走到我面前,一副灵巧唇齿竟然也有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
“王爷若觉对前朝宗室心怀愧疚,大可不用力保子锐这独支血脉,”我冷笑,转过头去,“子锐活着,经历苦痛折磨并不比死了好过,更觉自己不能随兄长战死沙场以身殉国,实乃宗室之耻——”
忽被一只手勾起下颌,紧接着一双冰冷的唇生生截断我的未尽之言。
明明只是轻轻覆上,我却再说不出话来,眼角亦淡淡涩意,不知是因苦痛屈辱,还是那人不可言喻的心意。
然我仍未动作,凌北静已然松手。
不过片刻。
我也转过身去,心意仍乱,却也意识到宫里恐怕已经是剑拔弩张之势。“既然习远不在,我进宫好了。”
“你怎么进去?”
“那日我冒充中书令进宫,除了中书监知我作假,其他人并未看穿。之后项渊安排为中书令告假,而真的中书令其实已经死了。既然真正的中书令谁也没见过,若我穿好官服拿好铭牌以中书令身份进宫,不怕宫里人生疑。”
我以为凌北静会以危险阻止我,谁料他只是笑笑,“你若一心要去也好。但是最好能找个人陪你,不然怕你见不到众位皇子,早死于乱刀之下了。”
我想了想,这担心倒也不是多余的。“找谁?”
“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他。”凌北静神秘一笑,迳自走向门外。
“等一下。”眼看他已经将手放到门上,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他。
凌北静一动不动的等我开口。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项渊夺位?”
若他真是只身独闯,恐怕凶多吉少。
凌北静推开门,示我微笑侧脸,“我知道。”
到底是谁自负?
凌北静才一离开,我便走出了房门,直奔马厩而去。无论他是否真的猜中我执意帮项渊的理由,我都不会等他安排的人来。
那人,应该有一多半都是来看住我的才是。
我骑马从后门离开妓馆,直接回到了二王府。项潋带着舒贵妃棺椁刚刚上路,虽然是夜里,府里的人却大多醒着,也许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走进项渊书房耳室,点起一盏昏灯,首先看到的却是书桌上一把匕首。我定定神,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原来匕首下面还压着一张信笺。
今夜一别不知何日相见,身无长物以此相赠,望君长安长念。潋字。
我舒一口气,原来是项潋送我的。这似乎就是项潋随身的匕首?记得当日在宫里的中书衙门,我就是用它替项潋拔箭止血的。
只是项潋入宫,却将随身防具留下赠我,莫不是知道宫里形式凶险,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意?
我心里一凉,连忙翻出衣柜里带锁的箱子,从中拿出上次冒充中书令徐业时所穿的官服换好,想尽早进宫去。
一回头,却被吓掉了三魂。
一个人无声无息坐在明灭的灯光里,正盯着我看。
“是你?”我看清来人,不禁皱眉,这不是刚才在妓馆遇到的那位大恩客?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
那人身材很高,房间里灯光又暗,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真是很难不给他吓到。他看上去仍然是没什么表情,“凌北静叫我来王府找你的。”
“你是……”
“封宁。”他答道。
“封宁?”我这才是真给他吓到了。东衡的镇关大将封宁,亦是世传的少年英才,竟让我在此情此境遇到,不知是祸是福。“原来是封将军。”
“我已经不是东衡将军。”他说道,表情亦并不经意,“叫我封宁就好。”
“那你来是要……”
“还凌北静一个人情而已。”
我点点头,无意弄清楚两人到底有什么旧事,只是与他萍水相逢,我亦不想连累他无辜受害,“那你知道,我是现在要进东衡皇宫去吧?现在是非常形势,你我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刚才凌王爷恐怕没时间向你解释清楚,若封兄想走,云显绝不会有半点疑义。”
封宁看了看我,“我知道你要进宫。”气势依然安稳,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我见他如此坚定,也点了点头,“那我们出发吧。”
封宁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后,然后……
然后将我绑了起来?
“封将军?我是——”一言未尽,我却被他点了哑穴!
封宁手法娴熟的将我绑好,扛到肩上就走了出去。喂,这也太——我哭笑不得,只能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放人之心不可无,早该猜到凌北静不会这么轻易让我进宫去。若是普通人来拦我,未必可以得逞,只是面对一个生年甘七,却有一多半时间在军中度过的少年神将,我该如何脱身?单看他将我扛在肩上的轻松动作,便断了我武力反抗的念想。何况他绑我的这种法子,还是我亲自教给解忧的——被绑的人越是挣扎,绳子绑得就会越紧。
封宁将我放到马上,不多时便回到了妓馆。他这次走的也是后门,不过迟疑了一下,却将我带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唔,唔!”我努力地出声叫他,他回头看我一眼,却丝毫不为我饱含怨恨的眼神所动,而是径直走出门去。
这可怎么办?本来到顶楼的人就不多,现在房间里面漆黑一片,即使有人经过亦不会注意到我。而封宁捆绑手法只精巧,我连翻身都翻不过来,更别提下床去了。
我绝望的盯着窗外,却见走廊里经过了一个一步三摇的身影。
☆、东君有意(4)
“救命啊,救我!”我小声叫道。
其实封宁刚才哑穴点得不重,我早就能发声了。不过有他在一旁,我随意发声,无异于给自己招来麻烦,才装作仍不能说话罢了。
窗外走廊里的人影我认得出,正是花姑。
她听到我的声音,停了停,又继续向前走。
“我在里面,救我!”只好再叫一句。可怜我生怕被其他人听到,又不敢放大声音。
好在这次花姑停了很久,还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云公子?”花姑关上门,很是小心,连灯都没点。
“是我是我!”我忙在床上叫她。
花姑走到床前,借着窗外月光看着我,百花团一打,“还真是你!”
“可不是,快帮我解开!”我催到。
“你等等,”花姑还很迟疑,“你不是凌主子的……怎么会在封爷的房间里?”
原来她还知道凌北静是她主家?这就好,我心底暗笑,面上却做焦急状,“正是啊,刚才凌爷出门去,我在凌爷房里等他,谁知道就被那个封宁绑过来了……花姑妈妈你快救救我,不然等会儿凌爷发起脾气,咱们都要跟着倒霉不是?”
“云公子说的是,”那花姑眉眼转了几转,似乎被我说动了些,却又还有迟疑。这女人见多识广,我自然不可能完全骗过她,“咦,我见云公子这穿的是身官服啊?”
怕你不问。“唉,妈妈见笑了。这身儿衣服还是凌爷赐的。”我故作神秘的闭口不言,“您知道的也不少了吧?这位封爷,不是我说,虽然有些本事,实在是不自量力。您也知道,咱们凌爷的能耐那可是……要是妈妈这番救我,好处我不必说;若是妈妈就这么走了……若是云显就死在这张床上,您能不受累?”
花姑点点头,横竖比对了一番,拿随身带的小金剪子剪断了我锁骨间的绳结儿。
我大异:“妈妈怎么知道这绑法的法门在锁骨间的小绳结?”难道这花姑原来是个巾帼英雄,却流落风尘?凌北静手下还真是藏龙卧虎,我暗叹。
花姑却媚眼儿一抛,百花团掩了口,“公子说笑了,咱们这行儿做久了总会碰上那么一两个性子怪难□的,有谁不会绑人的?想那位封爷,也是花丛间的老手了,这一手绑的真是好!”
原来如此。我苦笑,难道军中技术竟然来自妓馆?不由叹气,却不敢耽搁,跟着花姑妈妈离开房间下楼去。
不想整间楼里却异常的安静。虽然现在天已泛白,不是妓馆迎客的时候,却也不该死一般的沉寂。
“怎么了?”我一边走过回廊,一边问花姑。
“唉,”花姑摇摇头,满头金叶子唰唰的响,“今早上城里戒严了,听说城外围了大军,姑娘们都害怕着呢。”
“大军?”
“嗯!这消息准的,我花了这个数。”花姑伸出三根手指,随后左右看看,见所有房间门都闭着,执着百花团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那位封爷,一早出了城,我是觉得,他估计也回不来了。”
我“哦”了一声。我说她怎么这么痛快放了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乱了。想那时我才十四岁,跟着家人逃难来的,就是为了□命的粮才入了这行……”花姑蹙起眉,想当年估计也是娇俏神态,可惜现在脂粉红颜落,却苍凉许多,“小时候我家住在东衡和南秦的边界上,周围总是打来打去的才逃了来。我本来以为,在皇城根儿老实做人,总归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没想到啊,就为了争个皇上……”
花姑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花姑妈妈……”我亦不知该说什么。
“我本来不想多管你闲事的,也是体谅你是个可怜人。可要是打起来了,咱们还得要各顾各的。我先回去收拾了,你多保重。”
花姑说罢便转身走了,而我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来项渊的援兵已到,难道这是要逼宫?
莫不是宫里翻案失败……那凌北静又在哪里?
“公子。”
我突然听到有女人叫我的声音,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过去。
“在这里。”
一旁的房门开了条细细的缝儿,一个姑娘站在里面打量着我。
“姑娘有事么?”我见她神色紧张,不禁有所怀疑。
她将门一开,探头出来四下望了望,声音仍然很小,“快进来。”
我才一进门,她便将门关上。房间里也被她翻得很乱,想必她也在收拾细软,准备一旦打起来就逃命吧。
“姑娘叫我是——”
我正问,她抢着开了口:“公子是不是杜敬杜大人?”
杜敬?
“我知道,您是杜大人,瞧我,不然这时候谁敢到这儿来……”女子绞着手帕,上上下下的看我,“他就是这么说的,穿的这一身儿,模样很俊的公子哥……”
看来是有人要她传话给杜敬,幸得我与杜敬着装相同,被这女子误认成了他。莫不是什么人安插的细作?可反复打量眼前女子,不过是个寻常的青楼花姐儿的样子。
心思一动,“姑娘有什么要说的不妨直言。”
“嗯,”她点点头,“大人,本来他不让娟儿这么早找到大人,可是现在外面的样子,娟儿害怕再没机会了,只好先把大人叫来,没想到大人您真的能来……”
我未答应,却听到外面一声尖叫,接着又恢复了寂静。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娟儿看上去害怕极了,走上来,“大人,他说要您告诉您的主子,答应过得事情一定要做到,不然消息恐怕就要传到东南边去了。”
“东南边?”
娟儿点点头,“大人明白就好,他说大人不信,就把这个给大人。”娟儿慌慌张张的从手腕上退下一只金色手环塞到我手里:“快走吧大人,娟儿——”
突然,一支长矛从我耳边飞过,直插娟儿喉咙。
血溅三尺,我忙闪身躲避,拿出项潋赠我的匕首。
门“轰”地大开,一人着东衡军装铁甲走了进来。他肩上扛着另一个人,看打扮也是青楼女子。
他虽然没带头盔,但却背对着我,认不出何许人也。起先我以为是封宁回来了,可看他身量,却没有封宁那么高大。
“程大人,别藏了。”那人说着,一把将肩上扛着的青楼女子扔到地上,这时我才看见,原来她也断了气。
习远回过头来,“是我。”
☆、东君有意(5)
“怎么是你,”我惊讶道,“你不是在齐国么?”
习远摇摇头,“先别说我了,程大人你怎么招惹的这两个邶国细作?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恐怕早被这两个女人杀了。”
“邶国细作?”
“不错,”习远将他扛进来的那个女子的手掰开,拿出原来她手里攥着的小金锁放到我眼前,“这是邶国宫里来的暗器,在金器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