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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那个递到自己嘴边大大地咬了一口,「况且我们现在知道,她不是鬼,而是一个人,但她显然不愿意被人发现,所以总是三更半夜出来找吃的。」
颜璟拿著梨子一抛一抛的玩,问他,「既然她害怕被人看见,但是你去茅房的那一次,为什麽她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也许她也正好要上茅房……」秦灿漫不经心地回道,眼睛瞄到搁在软榻上的一本小册子,神情一凝,走了过去,用嘴叼著啃了一半的梨子,伸手从自己睡的软榻上将那本册子拿了起来。
这本东西,应该是上次自己在茅房那里昏倒之後,对方放在自己怀里的,这一举动让人非常奇怪,她为什麽要给自己这本东西?
因为秦灿自己那里就有一本,是那个时候在乌西山阿义房间的土炕里找到的。
通过那本手抄的残本,他们知道了可以让人假死的沈忧,以及可以记录和释放梦境的幽梦。秦灿闲来无聊的时候把自己手里那本残本已经翻了遍,其中还记叙了其它各种没见过的奇花异草……
秦灿拿著「女鬼」给他的这本东西,翻了两页,突然察觉到什麽,然後眼睛紧盯著,飞快地一页页翻过去,在最後一页的时候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盯著。
半晌,嘴里叼著的梨子「扑通」掉下来,砸在他捧在手里的册子上,秦灿回神,忙走到桌边将册子放在桌上,用袖子将梨子溅出的水都吸走。
颜璟歪下脑袋来,看那一页上面画著的东西,像是一棵树的模样,旁边还写了很多字,「这上面说的什麽?」
秦灿正小心将这一页擦干,听到颜璟这麽问,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纠结,欲言又止。
见状,颜璟道,「不能让我知道?」
「不是……」秦灿摇了摇头,将册子推到颜璟的面前,「这本册子比我在阿义房里找到的那本要全,阿义那本被烧过,後面的几页都缺失不见了,而这一页上……」
「写了什麽?」
秦灿犹豫了一下,然後道,「这一页上,记载著,有一种名叫三珠的树,它生在高石沼上的神宫里,长在赤水边,有著金子一样的树身,玉一般的叶子,其果实可以让人长生不老,但是……它需以人肉为泥、人血浇灌,方可成活……」
颜璟微微抿紧了嘴,敛下眼眸想了想,然後道,「沈忧和幽梦若不是亲眼所见就已经很难相信,但是以人肉为泥以血浇灌这种……真的存在於世?」
秦灿道,「我们看到的,那用来杀死朱老太爷和朱逸的金枝玉叶也许就是……」
生死宴 30
晚上秦灿躺在软榻上,脑袋里充斥著各种疑问,让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过去几天在这幢大宅里发生的事情,看似无关,其中却又丝丝相连……而这在民间流传的手抄本上记载的三珠树,傅晚灯指给他看过,要长成能杀死朱老太爷和朱逸的那截枝杈,其本身应该和院子角落那棵油松一样高……而这树非要用人血和人肉来培育……要长成这样高大的树,该要多少人为土?又该有多少人流光身体里的血……
恍恍惚惚间,秦灿的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中,他正走在一片湿答答的泥地里。
每走一步,又湿又黏的泥巴就缠著靴子,发出「噗滋」的声响,像是有股吸力,彷佛要将他往下拖去,於是每次抬起脚都格外的费力。
周围很暗,横七竖八地立著枯死的树,黑漆漆的树枝上,树叶尽数凋零,身体不小心擦到,那树枝就化作粉末,稀稀落落地洒下来。
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秦灿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在这里,却依然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往前走著。
周围弥漫著令人压抑的死气,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钻入鼻端进到胸腔,让人几欲作呕,秦灿实在有点受不了,正想要停下脚步,突然前方接近地面的地方出现了一点光芒,像是落在黑暗里的救赎,让被这周围的死气沈沈压迫得透不过来的人,彷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秦灿用袖子掩著口鼻,朝著那点光亮走去,当光亮越来越近,近到得以看清的时候,秦灿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棵参天的巨树之前。
树身似刷了金漆,而那光亮便是这树上如玉一般的叶子泛著的温润光华,一枚枚,一片片,聚成了一团,才如日光那样耀目。
这样的奇景,让秦灿看得呆住。
就在他半张著嘴呆呆地看著面前这株堪为壮观的树之时,脚下四周传来「噗噜」、「噗噜」的声音。
秦灿低头看去,惊见一只腐烂的只剩下一点点筋肉还连在骨头上的手,从地里伸了出来,紧接著是肩膀和身体,一具具高度腐败的尸骨从泥地里爬了出来,手脚残缺,连在骨上的皮肉还在一丝一丝往下掉。
更有一具爬出来的时候又被这彷佛有生命的泥地给拖了进去,挣扎间,头颅「喀嚓」掉落,正落在秦灿身前,落地之时翻转过来,烂成骷髅的头颅,一只眼窝里还有眼珠。
秦灿心里发毛,背脊上冷汗一大片,脑袋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直觉想要跑,但手脚却麻痹了不能动弹,於是他就愣愣地看著落在自己身前的这颗头颅,蓦地脑後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眼前很是刺眼,用手挡著适应了一下,才发觉是从窗棂疏格间照进来的晨光。
身下硬邦邦冷冰冰的,秦灿侧首一看,发现自己正睡在地上,於是坐了起来,脑袋後面隐隐地痛著,大概是自己从软榻上滚下来的时候撞到了。
伸手揉了揉後脑勺,一边揉一边回忆自己的梦境。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很少做这样光怪陆离又诡异非常的梦,一定是自己睡前想事情想得太用力了,所以做梦才会梦见。
但是一闭眼,梦境最後掉落在自己身前的头颅清晰可见……如此真实,甚至萦绕鼻端的那浓稠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都彷佛自己亲身经历过……
这也太奇怪了……
秦灿在地上傻坐了一会儿,总算彻底从梦境里回了过来,起身正要穿衣,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伸长了脑袋偷偷摸摸朝里头张望。
颜璟似乎还没有醒的样子。
秦灿张望著张望著就走到了里头,但出人意料的,床榻上竟然没有人!
「颜璟?!」秦灿一下子慌了。
好端端的看著他睡下的,怎麽一觉起来人不见了?
「颜──璟!」
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开下门来就往外冲,结果和门外的人撞了个满怀。
「颜璟?」
看清楚和自己撞在一起的人,秦灿提到喉咙口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抓著颜璟的胳膊将他上下看了一遍,「吓死我了!你大清早的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事?怎麽脏兮兮的?又跑去和谁打架了?」
见到秦灿这副几乎急出火来的样子,颜璟总是如冰封住那样眼神犀利、嘴角刻薄的脸上,如遇朝阳缓缓融化了一般,显出难得一见的柔软表情,嘴角不著痕迹地弧了一下,然後敛下表情,道,「你穿上衣服跟我来。」
秦灿匆匆忙忙穿上衣裳,颜璟带著他走到後院的墙角,蹲下身。
「早上醒得早,躺在床上在想,一个人要怎样才能在这个宅子里一藏数十年而不为人发现,所以我就起来到处走了走,然後发现了这个……」颜璟说著拨开墙角的枝丛,露出墙角地上的一个洞,「这样的洞,在厨房、柴房、和水井的石壁上都有。」
秦灿伸著脑袋朝那个洞里张望,但是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来到底下面有什麽,於是掏出火折子丢了下去,就见火光一晃,倾斜著滑落下去。
「这麽小的洞,恐怕只有孩子才能钻,但是朱家又没有孩子……」秦灿说道。
「不一定是小孩子……」颜璟提醒他,「昨晚我们看到的那个……你没发觉她走路起来的姿势非常奇怪?」
秦灿回忆了下,想起来那个「白毛女鬼」逃起来的时候,弓著背,压著身子,手脚并用,在庭院里那次以为是她害怕极了才会这样手脚并用著、像是动物那样逃窜进枝丛间,但是昨晚看颜璟捉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难道说?」秦灿看向那个洞口,「之所以这个宅子里的人一直见到那个『白毛女鬼』,但却找不到她,是因为她都躲在这里?」
「有可能,真的很难想象……」
秦灿的话还没有说完,走廊上远远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哎……陈小姐老说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又在发脾气了。」
「那也没有办法,冀州这里本来就贫瘠,就算厨房师傅会做那些精致清淡的江南小菜,这里都入冬了,只有腌白菜腌萝卜,哪里去找新鲜的蔬菜?」
「有得吃就已经不错了,谁叫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呢?」
「哎,陈大人和陈家的二老爷就没抱怨?」
「哦,他们倒没有,陈家两位老爷都是行商的,长年在外走动,年轻的时候在冀州住了很长时间,虽然不知道他们来冀州是做什麽生意的,但他们到处行善布施,是出了名的两位大善人呢。」
「你怎麽知道的?」
「我家婆婆告诉我的……」
两人说著话沿著走廊走了过去,并没有留意到站在墙角的秦灿和颜璟。
「怎麽了?」
见秦灿一直低著头,似在思忖什麽,颜璟问他道。
秦灿摇了摇头,「不,没什麽……」只是在听到这两个丫鬟的说话後,脑中有一点灵光一瞬划过。
生死宴 31
凶犯迟迟未抓住,陈培元也越来越没有耐心待下去,决定次日陈家便启程离开。
虽然秦灿等人尽力相劝又道了此时离开不仅无法还陈大老爷一个公道,更会引起其它被扣住的宾客不满。
但是陈培元不管这些,打定了主意不容许任何人阻拦,秦灿等人劝阻无效还因为一直未能找到凶手,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西厢的客人风闻陈家要离开的消息,自然少不了怨言,但又不敢冲著朱广源发的,於是所有的怨气就全集中到了一直都没有破案的几个知县身上。
秦灿等人被夹在中间,左右都不是人,那种食不下咽,睡也睡不好,还要被人讥讽和谩骂的滋味只有自己心里明白。
入夜後,陈长明的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但在见到推门进来的人之後,陈长明愣了一下,笑道,「我还以为是嫣儿呢……」
来人端著茶盏,进来後动作很轻地将门阖上,「嫣儿正在整理东西,所以我给二叔来送安神茶了。」说著将食盘里的茶盏放在茶几上,一言一行都得体温雅。
陈长明端过茶盏,吹开上面的茶叶沫子,喝了一口,然後叹气,「哎……本想让旭儿带著你出来散散心的,但谁想会遇到这样子的事情……偏偏那几个知县查了几天什麽都没查到,真不知道姓朱的养著这些人是干什麽的,结果还死了一个……咳咳!」陈长明用力咳了两声。
见状,站在一旁的陈夫人施海棠立刻走了过去,一手扶著陈长明在椅子上坐下来,一手轻拍他的背脊帮他顺气,待到陈长明不怎麽咳了,又将茶几上的茶盏端给他,让他多喝几口好润润嗓子,一边又道,「其实那几个知县已经很努力了,无奈凶手狡猾残忍,让人遍寻不著。」
陈长明又咳了两下,脸上露出悲痛,「也不知大哥是得罪了什麽人,还是朱家的仇人下手的时候找错了人,竟然那样……太凶残了!」
施海棠半低著身子,脸上依然还是那副垂眉顺目的表情,却声音肃冷著道,「二叔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得罪过什麽人?」
陈长明被问得一愣,有点疑惑地侧过头来看向她,只见她微微眯起眉眼,嘴角扬起,弧出一抹阴冷诡异的笑意,「陈培元这麽急的回去,担心下一个死的是他自己,但是……他为什麽就想不到,凶手其实就一直在自己身边?」
「你……」陈长明突然觉察出哪里不对劲,手指颤抖著她,还要说什麽,但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啪嚓」粉碎,身体一歪,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来,一头栽倒在地上。
施海棠嘴角含著冰冷的笑意,直起身,全没了先前温雅得体的模样,像是变作另一个人,眸眼中敛著杀气,抬手从发髻上缓缓抽下发簪,簪子的前段是一柄弯弯的小刀。
施海棠举著手里簪刀在陈长明身旁蹲了下来,「其实我还要感谢你们带我到这里来,否则,我恐怕还在寻著下手的机会……」说著眼神一凛,猛地抬起捏著簪刀的手,往下刺去。
当!
一声脆响,施海棠手里的簪刀被什麽东西打飞落地,那东西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圈後停了下来,原来是一只核桃。
施海棠捂著被打中的手站了起来,四下回望,「什麽人?!」
秦灿和傅晚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