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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臣没有怕。”语气足够冷淡镇定……吗?
楚修衡详详细细凝视着眼前容颜。脸形有些修长,英挺的眉间总有忧郁的褶皱,细长的丹凤眼显出严峻,不说话时唇像是生气般地微微下弯成弦月,不算高的鼻子是唯一柔和的部分,——就算怎样端丽,也是完完全全的须眉男儿,自己是如何莫名其妙沉醉其中的呢?
“秦卿生子若为男,便过继给了朕可好?日后教他治理天下,再不受制于人。”
这下子陌的惶恐全变了原由。“陛下!您这是想陷臣于死地吗?”他虽不在乎,却看过人可以为权力富贵去怎样地不择手段,今日这番话如若传扬出去,怕是日后他一家人永无宁日。
“朕不开玩笑。”与他无望,身边有他的血脉相伴,想来也是聊胜于无吧。“秦卿与……公主的孩子,想来应是天资极高的可造之材,朕将他立为储君,好生栽培,日后也能惠泽万民,不正是秦卿毕生志业?”
子陌摇头。“陛下厚爱臣心领。不论男女,臣雅不愿骨肉分离,更不能将他送到这腥风血雨之地受苦,方才陛下所说,臣就当从未听问。”
“果然这地方是谁也不愿来的啊。”修衡轻叹,声中有无限寂寞。“你先回去吧,纳妃之事,容后再议。”
事已至此,子陌也无法再将话题进行下去。他躬身后退,到了门口,忍不住再回头看皇帝,不料视线却撞上他双眼。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全失了精神,只呆呆瞧着自己。
子陌心中一颤,低声道句“臣告退”,匆忙出门。
13。
“相公回来啦。”妻子撑住腰部,站在中庭朝他温柔笑着。
子陌看向她,心中沉沉的压迫感稍微纾解,缓下凝重脸色,走到她身边。
“嗯……怎么站在这里?用过晚膳了么?”
卡茜斯安心把后背轻轻倚在他胸前,抬头道:“没呢,自然是等相公回来吃啊。刚刚一直和柳姐姐坐着说话,有些乏了,出来走走。”
子陌闻言看向厅堂,才见柳葵官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夫妻俩。
“浓情蜜意,百炼钢也成绕指柔。要是让外人看到铁面御史的这副模样,怕是连眼睛都掉出来呢。”
“……呃,原来柳大人在这里。”
子陌有些尴尬地稍稍将妻子推开些,反倒是卡茜斯大方,只是掩口而笑。
“柳姐姐,您就别欺负我家这老实人了。”
“老实什么呀?”柳葵官不满地反驳。“你不知道这家伙在外头是个什么样子,到处找凭证揭别人的短,三天两头弹劾朝臣,前两天都动到我叔父头上来了,把家里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
子陌听了,脸色立时一沉。“柳大人今日是为家人说情来的?”
卡茜斯轻轻推他肩膀,他也不理,只是冷冷的盯住柳葵官。
美艳绝伦的女司徒丝毫不见慌乱,反而嗤之以鼻:“笑话!别说是贬官而已,那老头就算凌迟处死,本姑娘也当作没看见。再说了,真要求情也不会求到你这榆木疙瘩头上来,找陛下找丞相,都比找你有用。”
秦子陌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软硬不吃,这么几年下来,全京城的人都听过他把成箱成箱珠宝玉石拒之门外、司寇大人亲自跪在门口三天三夜,都能视若无睹的辉煌事迹,想要自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无异缘木求鱼。因此渐渐地,朝中炙手可热的铁面御史,府邸却是门前冷落,相互来往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看她动怒,卡茜斯慌乱地道:“姐姐您别见怪,他这人就是这个脾气——”
“我才没见怪。”柳葵官回复轻松神态,吐吐舌头,“一副死人脸不知道装给谁看——这个人就是欠骂,你莫担心,他都被我骂习惯了。”
卡茜斯一呆,只见秦子陌受不了似的摇摇头,伸手来扶自己。“别理她,我们进去。”
柳葵官委屈道:“既然主人如此怠慢,那我可走咯。”
卡茜斯急忙说:“柳姐姐吃了饭再回去不迟。”
柳葵官摆摆手。“晚上约了人,你们卿卿我我本姑娘看着也不好意思,走了走了。”
“府上有人来接么?”子陌也不留客,直接问道。
“不用啦,我自己回去便成。”
“我送您。”说完向她走去。
她伸手阻他。“妹子都等你一天了,好好地管自己吃饭!”
这时谭漠村过来,躬身道:“柳大人,狄嘉司马在门口等您。”
“这下总不用操心了吧?”柳葵官向卡茜斯笑了笑,转身,临走前还不忘在谭漠村下巴上摸了一把。漠村一掌打掉那双纤纤玉手,丝毫不理对方娇声呼痛,目不斜视地退开去。
子陌不斥自家人无礼,反而冷声警告柳葵官:“此等玩笑请莫再开。”
“主仆俩真是难搞。”柳葵官噘着嘴嘟哝,继而又大声道,“我走咯!妹妹你好生休养,臭小子究竟什么时候出世?我这个做干娘的都快等不及了。”
“劳姐姐费心了,大约就在月底。”卡茜斯柔柔回应,敛衽施礼,“姐姐慢走。”
子陌也跟着干干地说了句“柳大人慢走”,却不再举步相送。
两人站在原地目送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卡茜斯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解颐。
“怎么了?”
“相公和柳大人果然交情很好——”他身边啊,都是些怪人。
“胡说!”低声否认,听得出没有排斥的意思。
嘴硬。卡茜斯无奈摇头,任他扶着自己到饭桌边坐下。
这时谭漠村与一个丫鬟端了餐盘上来,夫妇俩习惯地与他们一道布菜。
御史府持家首尚简约。原先秦子陌身边只有谭漠村算是家人,二人雇一位老仆妇在城东赁屋而居,皇帝之前赐的仆役钱财,多被他退还。娶了卡茜斯进门之后,换了大的府邸,总算多雇了些人来打点。卡茜斯知他性情,将母国陪嫁来的丫鬟奴仆尽数遣归,金珠器玩之类也封在箱中不曾动用。因此御史府虽不小,却简朴萧条得可以。柳葵官有时看不过去,硬送些补品什物过来给卡茜斯使用,二人也因此交情大好,以姐妹相称。
“漠村,一起过来吃吧。”卡茜斯招呼着。
俊美青年面无表情地深深鞠躬,道:“谢夫人。厨房留有饭菜,漠村去那里吃便好。”说完便即离开。
厅中止剩夫妻二人。
“被讨厌了。”卡茜斯苦笑。
“那孩子对谁都这样,别往心里去。”漠村当年初遇时就不苟言笑,倒也不一定是受了自己的潜移默化。
卡茜斯想起他狠狠拍开柳葵官手的样子——大概除了如父如兄的秦子陌,他对谁都不假辞色吧。
14。
“回来时脸色不好,陛下又难为秦君了?”她是听柳葵官说了才知道,秦子陌竟会三天两头和皇帝起争执。知他虽性情刚直,却不是火爆脾气的人,因此乍听之下还十分诧异。
“还好,没什么。”子陌神色一僵,随即匆匆带过。
孰料妻子对于皇帝的好奇并未就此打住。“陛下是……很严厉的人么?”
“不,陛下不算严厉。”镇日嬉皮笑脸,说的话真真假假,这样的君主哪里可以称得上“严厉”?相较之下,还是自己对他更苛刻吧。不过方才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
“虽然父王常说长庚皇帝喜怒无常,肆意妄为,妾身倒觉得陛下是很不错的人。”那晚新房的事,她一直没对丈夫说,现在也只记得当时那俊伟男人的酒后失态。当时就没有怪他多少——一身的失意可以看出,名动西大陆的长庚君主,也是性情中人。
子陌敷衍地笑了笑,依旧皱着眉头。
“……秦君有心事?”
子陌看着她,欲言又止。许久才道:“公主,一个男子因为有了思慕之人,因此对于天下女子皆不在乎——确有这等事么?”
“当然有啊。”卡茜斯虽觉奇怪,还是做了答,“情有所钟,便再不将旁的人放在眼里,再正常不过了。”
秦子陌有些焦躁地摇头。“子陌的意思,是这男子……”他吞吞吐吐了许久,才终于咬了咬唇,狠下心来讲完:“这男子因为思慕之人,而对别的女子再不能、再不能人道!”
听到妻子轻轻抽了一口气,心中虽然尴尬得紧,还是抬头直视她,问:“这种事,也是有的么?”
卡茜斯愣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这样的事,妾身也不清楚。但想来应该是有的。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人,身体便也跟着不自觉为那人守着,不愿再沾染别人。”她边说边抚着腹部,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边带笑。
子陌大感疑惑:“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人……是怎样的味道?”连结发妻子都能说赐死便赐死的皇帝陛下,真的能为谁做到那个地步么?
笨拙的表情与问题,简直不像是秦子陌所有。卡茜斯伸手搁在他手臂上,神情甚至称得上慈蔼。“那种味道……有一日遇到了,便自然知道。”
应该是……无比奇特的味道吧。他想起皇帝的消沉模样,万乘之尊,全失了平日的意气风发;又想起公主时泪时笑,天之娇女,可以远走他乡,挣扎求生。
“我……是不能遇到的。”
子陌停箸,看向空旷的中庭。那样的神情,与他决议二人成亲时一样缥缈。
“缘分未到,自然不能遇到。等到秦君找到命定之人,到时候以生以死,定也是一段佳话。”这样不凡的人,上天不会不给他一段奇异情路的。
“以生以死,以生以死。”子陌眼中有嘲讽,“若能不扯上旁人,只管去以生以死。人生天地,哪有什么隔绝尘世的地方给人以生以死?什么红尘情爱,以生以死,终我一生也不要去沾手。”
他这般少见的决绝模样,竟似有切肤之痛。
卡茜斯清楚知道自己的立场在哪里,也不多问,只笑道:“这样的人生,不觉得有所欠缺吗?”
“有用之身,便该造福万民,方为无憾。岂能作儿女之态,消磨壮志?”
说到理想抱负,他总是能立时间眉飞色舞,光彩夺目。
甚为女子却不得不赞叹,这时的秦子陌,美得令人屏息。非是阴柔,也不过分阳刚,只是英气勃勃,令人难以逼视。
这样的壮志胸怀,要怎样的人物,才能令他停留呢?能力上并驾齐驱,相处时刚柔并济,可以教他心悦诚服倾心以待……
完全揣想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可是可是,他到底还是孩子。不知道世间有许多事,并非守住本心便能迎刃而解。
子陌误会了她沉默的含义,忙道:“无论仕途如何多舛,公主和腹中胎儿,子陌会一辈子小心照顾。”
“也许,不用再叨扰多久了。”卡茜斯笑中带泪,艰难起身,迎向出现在大门口的男子。
※※※
“仳离?”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他这样死心眼的人,怎会不到半年就想与妻子仳离?
怎会、怎会有……这样的好事!
“是。”离别在即,子陌难免有些伤感。“公主半月前产下一子,母子均安。孩子的生父,也即是旃蒙王子,已经冒险进京来接她二人,臣想请陛下做主,让这二人破镜重圆。”
楚修衡将他的黯然看在眼中,初初升起的窃喜瞬间为愤怒掩盖。
整件事情就是,那个女人为了逃避彻利的婚约,怀着身孕嫁给秦子陌,现在她平安生产,原来的男人又出现,觉得再无利用价值,就想踢开秦子陌,自顾自去逍遥——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买卖!
修衡对上还等着回音的淡色眼眸,沉声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传他们二人来见朕。”
自己珍之重之,无比小心对待的人,竟然被那女人当作工具一般,利用完了便弃如敝屣!就算秦子陌自己无所谓,他可不容许!
15.
“您果真说要攻打强圉?”秦子陌急匆匆推开皇帝寝殿门,侍卫们知他身份,不敢阻挡,只有尾随而至。
楚修衡自舆图中抬起头来,示意侍卫退下。“秦卿怎么知道的?”他已警告过所有人不得将消息泄露与他,竟然还有人敢多嘴。
他果然是故意瞒着自己这件事!
“陛下兴不义之师,失道者必寡助,况两国素来交好,怎能忽然兵戎相见?”强圉境小,不堪一击,一仗下去恐怕就是覆国之祸,无缘无故地他竟也下得了手?
“秦卿真的不知道朕为什么要打这场仗?”那他跑来这里做什么?
“无论陛下目的为何,以强凌弱,总难服众!”他只从任清野处听得公主与旃蒙王子一进宫便被收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