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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琰也赶紧还了一礼,问了声表哥好,就站到了王夫人身边,接着下面的弟妹们也都行了礼。
府中人口少,又都是至亲,今天的宴席就摆在了一处,只分了两桌,用屏风隔着,父亲、五堂叔、姚达、滕珙和滕玮几个男子一桌,王夫人带着滕琳、滕琰、滕珂和滕环一桌、周吴两位姨娘带着侍妾丫头们站在后面侍候。
滕琳是客人,滕瑾自然要照顾她,每上了菜免不了要介绍一下,又问爱不爱吃,让上一让,心思小半放在这上,大半分去听另一桌的谈话。
那边主要说的是昌平郡的风土人情,还有他们一路的见闻,滕瑾对能听到外面的任何信息都感兴趣。整天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实在是无聊极了。家里来人也好,出门做客也好,都是非常少的,就是有这样的机会,见的也大部分是女客。这里的女人真的是没什么见识,听她们聊天,有营养的内容实在太少了。
姚达不光学识渊博,口才也很好,颇有名士气度,高谈阔论,滔滔不绝,虽然是小辈,席上他竟占了主导。
听着姚达意气风发地谈起昌平郡的文人墨客,仁人先贤们,使滕琰想起了前不久父亲给她讲的姚家的事情来。姚家在昌平郡有几百倾土地,非常富裕,但这没什么稀奇,重点事姚家一百年来一直是燕国文坛和清流执牛耳者,燕国最有名的半山书院就是姚家开办的。
远的不说,姚达的祖父,也是滕琰的祖母的大哥,几十年前一举中了状元郎,金榜题名时尚未及弱冠,名动燕国,后来先后为两代帝师,权倾朝野,姚家一时风头无两。但姚帝师非同常人,在功成名就的时候全身而退,致仕回乡。姚帝师深知月满则亏,姚达的父辈,只是在家读书育人,几乎没有科举出仕的。直到孙辈,才又重新参加科举。虽然姚家出仕的人不多,但出了好几位有名的诗人、文人。姚达的父亲和叔父就都是燕国著名的文学大家。姚达小时最得姚帝师喜爱,帝师最后的几年将他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常常夸他是“吾家之千里马”。
看来这匹千里马,这次一定要一鸣惊人了。
燕国人都知道,昌平郡在京城的南面,那里土地肥沃,气候也比京城稍微温暖一些,是燕国最富饶的地方。又与中原隔河相望,商业也相对发达。地杰人灵,昌平郡历来是燕国最出才子的地区,历年来一个郡考上的贡生几乎与燕国其它三郡总人数持平,也稳压京城一头,特别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很多人都是昌平郡的。昌平郡的学子们在燕国从来都是自视颇高的。姚达自然是其中的翘楚了。
父亲对姚达确实不一般,比滕珙还多了几分上心,完全是把他当自家的孩子。内院是一点也不回避的,和滕珙一样来去自由,其实这也并不奇怪,一来姚达的年龄不大,还未及弱冠,二来就是父亲这人对宗族礼法非常看重,姚达属于他的母族的亲人,比顾家这个妻族的亲戚还要重视一些。至于王夫人家,因为是继室,自然还要靠后一些了。
姚达来了十几天,父亲叫他进来一起进餐就有好几次了,要不是顾虑姚达要准备会试,恐怕天天都会在一起吃。原来国公府内平时进餐基本上是厨房将饭菜送到各位主子那里,大家分开吃饭,特别是王夫人有孕后,连晨昏定省也免了,大家竟有时几天碰不上一面,现在因为姚达,反到常齐聚一堂。姚达也很快就和大家在一起混熟了。
姚达是属于那种天才,好象没怎么见他整日埋头苦读,倒是常常到处逛,京城的名胜古迹,好玩有趣的地方,甚至市井之中,他没多久就都熟了,滕珙这个主人反倒成了跟班的,只是跟着他跑。
他们二人经常活动的结果是府里的几个孩子受益,滕玮不用说了,也被带出去玩了几回,几个女孩也都得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滕琰自然收到的最多:什么树根做的雕件、泥捏的小人、刻着花的竹扇子,小小的山核桃穿的佛珠,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还有比较吸引人的就是各种的吃食了,什么酱肘子、猪耳朵、灸鸡,还有各类的点心。其实开国公府的伙食是相当高档的,但多年千篇一律地吃下来,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偶尔接触一下外面的东西,真是有隔锅的饭香的感觉。
当然了,有很多事是这几个小辈的不约而同地瞒着父亲和王夫人的,王夫人是一心在养胎,对所有的无关她腹中孩子的事都不上心,自然就不知道什么。父亲也整天呆在外院与那些清客们下棋品茶,也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不过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毕竟家里一大堆的管事妈妈们盯得也紧,滕琰心里又是有数的。收的东西没有过格或犯什么忌的,吃的东西也没有吃坏谁的肚子。
只是府里的气氛一下子从原来那种按部就班,四平八稳,波澜不j□j成了平静的水面下涟漪微泛,生活好象有了点盼头。开国公府人口简单,也少与各家来往,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亲朋好友,以前也有一些人在府里住过,却从没有象姚达这样给大家带来这么明显变化的人,起码在滕琰到了这里以后,这是第一次。
在滕琰看来,姚达这人也确实很出色,头脑聪明,才高八斗,更主要是是对生活充满热情,浑身洋溢着一种浪漫主义诗人的气质,言谈举止之间,洒脱不羁,他就象耀眼夺目的珠宝,轻易就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成为一群人的中心。
现在开国公府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以姚达为中心的小集体,成员就是姚达、滕珙、滕琰,还有滕珂和滕玮,滕环才五岁,太小了自然参与不进来。
每隔几天,几个人总会在滕珙的文涛院里一聚,滕玮原与滕珙并不亲近,现在常常到滕珙这里来,不用说全是赵姨娘暗中的授意。以前滕珙跟个孤儿也没什么两样,自然大家都不会往前凑,可自从滕珙中了秀才后,情况自然是不一样了,现在又有姚达出现,哪一个母亲不愿意孩子跟姚达这样的才子多接触呢?再说滕玮八岁了,他自然也愿意同哥哥们在一起。
而滕琰过来,滕珂自然紧跟着,姚达是滕琰的表哥,也是她的表哥,什么都应该有她的一份才对。
只不过,姚达对滕琰的态度是一样,对滕珂又是另一样了。大家出身的姚达对嫡庶分得自然清楚,这也是这里人的共同特点,滕珂就是委屈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这些小心思,姚达是根本不在意的,甚至他恐怕都没有感觉出来。他很自然地融入了开国公府里,滕珙给到开国公府陆续借住的十几位举人接风,喜欢与人交往的姚达想当然地坐在了主人席上帮着张罗。
这些举人中没有象姚达这样的近亲,父亲不会出面,以住这样的事,父亲会让门下的清客们代办,今年滕珙大了,又中了秀才,在父亲的眼里又是不同,自然就让他负责了。
滕琰自然也知道,借住在开国公府准备春闱的人到了后,外院的管事都要向滕琰报备一声。滕琰得为他们安排起居用品、饭食以及侍侯的下人等。
当然,滕琰只是幕后人士,这些举人们是不会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的。活干了,出头露面的事不能参加,这也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要是在前世,她做了这么细致的接待工作,怎么也能得到来客们的一杯敬洒啊。
滕琰已经完全适应,并没有走到台前或不平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很好奇,想去接风宴上看一下,因为她听说九原郡的解元也借住在府里,但也就是想一想罢了,外院她怎么也不会随便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接风宴一散,滕琰去见滕珙和姚达,滕珂和滕玮跟在后面。滕珙和姚达果然谈到了九原郡的解元。这人姓陆,名伯甫,字墨翰,二十多岁,他借住在开国公府是因为他是谢夫人的远亲。父亲的第二位夫人姓谢,出自九原的谢家。谢夫人没留下子女,现在开国公府和谢家来往很少。陆家是谢家的姻亲,与开国公府算是很勉强拉上的关系。
姚达的话很尖刻,“这个陆伯甫,还敢承认给商队记帐之事,真是有辱斯文。一身市侩之气,真怕会试时,大家都会陆解元的铜臭熏倒。”直呼其名,显然是非常瞧不起了。因为商人地位低下,给商队记帐在这些书生看来很丢人,滕琰不禁吃惊,解元给商队记帐?这可是奇怪的事。这里商人地位低微,读书人是不屑于与他们来往的,更不用说给他们做事了。这个陆解元,难道是因为没钱才会打工?滕琰很吃惊,虽然不是所有的考生都家境好,但在这里能读书,家里怎么也得差不多,穷到了给商队记帐,真的没听过。
说起姚达,什么都挺好,就是从小出身显贵,又自负才学出众,颇有些目下无尘,自视甚高。他若是对什么不满,决不藏着,一定直言不讳。弄不好今天的接风宴上,他就会当着陆解元的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毕竟他和滕珙一起去给人接风,也算是开国公府的主人,得罪了人也得算在开国公府上,滕琰就担心地看了滕珙一眼。
兄妹多年交厚,自然一个眼神就明白过来了。滕珙就笑着说:“表哥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将来你们有可能同朝为官,还是彼此留些情面为好。”
“今天酒宴上要不是你拦着,我非得好好教训一下陆伯甫,读书人从事贱业末务,自甘堕落,还不以为耻。”姚达还很气愤。
“陆伯甫也真是的,做什么不好,非得给商人记帐,若是被认定从商,功名都得革了。不过,他总归是我们府里的客人,等春闱过后自然离开,我们也犯不着当面争吵。”滕珙也认为姚达没错。
要是姚达不在这里,滕琰一定会为这个陆解元辩论几句,一定是没钱才去给商队记帐,没偷没抢,人家自食其力有什么错?碍你们什么事了?她听不下去了,就转了话题,“表哥,我怎么总见你到处玩,也不去藏书楼读书,明年会试,你是胸有成竹了?”
“那当然了,你表哥我是自幼熟读经书,过目不忘,不用临时抱佛脚。再说,你们府上的藏书楼里的书太少了,我那天翻了翻,都没有什么可看的。不信表妹考一下试试?”姚达对滕琰的置疑很不满。
姚家的藏书当然是开国公府这个武将世家没法比的,不过看过就都记住了吗?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滕琰真的起了想探一下姚达的水平的心思。古代的才子倒底有多少才呢?“怎么考?”
“你们家里的书,随手拿一本来,随便翻一页,你念上一句,我就能背下来,你信不信?”姚达自信满满地说。
滕琰知道这里读书人都擅长背书,但也只限于经史子集,姚达却说府里所有的书。虽然这里的书上的字都远远大于后世的书,一册书的内容也就少得多了,可就是这样,藏书楼里怎么也能有十几万册的书,姚达的语气未免有点太大。
滕珙的书房里就有不少的书,滕琰随手拿了一本,翻开一页,念了一句,姚达果然接下去背出来了。
滕珂和滕玮也挑出书来让姚达背,结果没有一个难住姚达的。
这下大家的兴致都高了,就要去藏书楼,滕珙这里的书还是太少,又都是书生常用的书。
不过自从应试的举人们来了后,藏书楼就成了他们读书的地方了,滕琰和滕珂不方便再去。姚达倒是一力怂恿,看来他是真胸有成竹,“让下人先去看一下藏书楼里是否有人,刚刚给大家接过风,未必有人散了酒席就立刻去了藏书楼。就是有人也不会多,就让他们暂时回避一下。”
滕琰觉得也许会耽误别人读书,有些不妥,但好奇心还是最终占了上峰,再加上滕珂和滕玮的怂恿,就按姚达的意思安排了,大家上了藏书楼。
滕家兄妹四人分别找自认为生辟的书来考姚达,还是难不住他。只见他负手站在窗前,只要念书的人话音一落,就如行云流水一样地接着背了下去,声音清清朗朗,神情从容自如,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般,一个时辰过去了,试了了百十来本书,大家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滕玮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表,表哥,你怎么这么厉害?”
所有人心中也一样有这个疑问,都凝神屏气地听姚达回答。
“我天生如此,每篇文章只要读上几遍,就能牢牢记住,背诵时,只要凝神一想,那书本就象在我的脑中打开一样,这是有神力相助。爷爷说他年少时也是如此,我们姚家每隔几代就会出现一个。”
滕琰明白了,她曾经听过,这种现象是真实存在的,叫“遗觉像”,多在小儿时出现,而且多是图画之类的,姚达所说的是文字,想来是更少见。这样的人,智商都非常高,姚达确实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