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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起眼睛看薛金:“要我退出也行,把手上的生意放给你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第63章
邸梁一听这话就想上去把傅嵘的嘴堵住,他知道傅嵘是什么德行,傅嵘跟别人谈条件,肯定没什么好事。
可惜薛金对傅嵘的认识浅了点,还抱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愿意听听傅嵘的条件,如果可以接受就顺水推舟得了,于是他回答道:“傅叔尽管说,要是我能做到,当然不想为难咱们大家。”
果然,傅嵘指指邸梁,说:“让我带走他。”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薛金觉得傅嵘脑子应该有病,要不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在互相的枪还抵在脑门上的时候,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他甚至还忍不住想傅嵘可能跟邸梁有杀父之仇,这种说法才能为傅嵘开脱。
邸梁则是觉得颜面无光,傅嵘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什么都做得出来,还总把他扯进去。
邸稼骞却阴沉了脸。
他知道傅嵘不是在开玩笑,傅嵘一直对邸梁有着莫名的执著,邸稼骞觉得有巨大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出于一个男人的本能。
薛金还在笑着,却笑得很不自然,他对傅嵘说:“傅叔叔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大家都很忙,何必还要浪费时间。”
傅嵘却没理他,而是看向邸梁,问:“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邸梁心里一沉。
果然,傅嵘说:“我想薛侄子可能不在乎隔壁的那些人,但是欧阳不会这么狠心对不对?”
傅嵘伸手敲了敲墙壁,邸梁听见猛地一声枪响,接下来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和女人的尖叫。
“你!”邸梁动了一下,傅嵘身边的几把枪立刻对准了他。
傅嵘继续道:“记者就是命贵啊,不像我们这些混的人,死在街上也没人收尸。记者真死在这里了也难得交待,我也不想摊上清白人的人命,不过再耽误下去失血过多那我也没办法了。”
邸梁皱紧眉头,看了眼薛金。
薛金看出了他的意图一拍大腿,吼道:“你别想了,其他人管老子屁事。”如果这时候把欧阳智交给傅嵘不就一切回到了原点?
他烦了,说:“傅叔叔既然这么不干不脆,那我们就耗到条子来得了,反正我是进过局子的不怕。”
言下之意,傅嵘已经涉毒了,想全身而退可没那么容易。
可是邸梁已经拿定主意,他向前一步,对傅嵘说:“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他顿了顿,瞥了一眼薛金,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命令道,“薛少,麻烦你把我的同事接走。”
他又转向傅嵘:“我留下来,过半个小时再随你走。”
傅嵘拍拍手,说:“这样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薛侄子,我向你保证,今后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我在这边的盘子你都可以接手,至于昨晚的那批货,虽然你收了,但自己找销路吧,别指望我出卖我的上家下家。”
虽然话是这么说,傅嵘这一次估计亏了不少,还要得罪不少人,可他现在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在乎。
邸梁更觉得他是个疯子。
失常的价值观,失常的悲喜色,赚再多的钱也不觉得开心,害再多的人也不觉得心软。
邸梁原来破案的时候,见过一些犯罪分子,心理变态丧心病狂,却总有一点让这些人执著万分,抓住这一点抽丝剥茧,就能还原犯罪分子的行为与心理。
邸梁不禁想,傅嵘究竟在乎什么。从那个隐藏的仓库来看,傅嵘搞这一行已经颇具规模,在国外肯定有固定的渠道,这种产业化的犯罪说不定还能牵扯到国外的涉黑巨头。
但他说放弃就放弃,玩票一般,究竟是为什么。
什么才是他在意的。
怎样才能抓住他的弱点,描绘出他的心理与动机?
邸梁不自觉又把自己带入了警察的角色,观察着傅嵘。
薛金听了傅嵘的话,看看欧阳智。
这个欧阳智也让人摸不清头脑,看起来毛头小子一个,可有时候却总能显示出不符合年纪的坚定来。
这种坚定有着强大的压迫感,无法违背。
薛金沉吟一下,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等警察来,他已经截了傅嵘的货,不说别的,只要他放出消息去,多少人盯着这杯羹,傅嵘其实已经败了。但是他能主动放弃,那是最好不过了。
傅嵘在这里一天,他薛金就别想安生。
现在傅嵘要被赶跑了,简名扬也在自己手上,还能靠他的老子卖道上那些老家伙的情面,一切都掌握在他薛金手里了。
下一步只要慢慢把手头的东西洗白,前途真他妈的一片敞亮。
而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放弃一个欧阳智,多好的交易。
但是薛金还是不放心,道:“薛叔口说无凭啊,立个字据吧。”
傅嵘像听笑话似的,高傲道:“我说话从来都算数,难道还要我给侄子写欠条?”
薛金也不纠结:“那行,我相信傅叔。”
说完,他招招手,叫手下收了枪,末了薛金拍拍邸梁的肩膀:“放心,我会把你同事都安顿好。”
邸梁垂下眼,低声道:“赶快送他们去医院。”
薛金点点头。
邸梁被人用枪抵住头,带到了傅嵘身边。傅嵘看着他,笑了笑,邸梁则是板着脸,无视他灼人的目光。
傅嵘喊手下去隔壁下达命令,薛金的人则是去接了莫莉他们出来,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邸梁透过打开的门看见莫莉脸色苍白,她真是被吓坏了。
而另一个受伤的同事被人架着,腿上被开了个洞,汩汩地冒着血。
他们同时也看见邸梁,可是眼里闪过惊恐与疑惑,在周围都是黑道的情况下,没有人出得了声。
邸梁目送莫莉他们被人围着带走,薛金回头看了看傅嵘,说道:“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傅叔,下次要是再在这个城市见到你……”他眸光闪了闪。
说实在的,现在的薛金还没有能力与傅嵘抗衡,这次不过是在警察之前抢了先手,如果不是因为暴露给了警察,傅嵘未必肯听薛金的威胁。
所以现在各退一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但如果还有下次,薛金一定不会这么窝囊地放过傅嵘了。
傅嵘不以为意,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也没兴致再见到你。”
等薛金的人渐渐退出房间,这时才暴露出另一个人来。
这个人一直都默默地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薛金显然也有点忘记他,推推他的肩膀,催促道:“走啊。”
这时,他才转过头来,冷冷看了薛金一眼,说:“我说过我要走了吗。”
薛金被邸稼骞这一下搞愣了。
怎么一个个到这种时候就这么霸气顽固。
邸梁听了这句话,心到了嗓子眼,急切道:“你说什么呢?快跟薛少一起走!”
邸稼骞摇摇头,直接对傅嵘说:“傅先生不介意多带一个人吧?”
傅嵘微笑,意有所指:“怎么会呢?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拒绝呀。”
邸稼骞闻言对薛金说:“你还不快走?愣着干什么。”
薛金觉得自己真他妈无辜,被呼来喝去,他只有哼了一声,说:“好自为之吧。”说完,领着人走了。
邸梁相信薛金,虽然他也以利字为先,但大体上还是讲道义,莫莉他们应该没什么事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邸稼骞居然也要求留下来了。
他满肚子的火气,可张张嘴,居然无法说出斥责的话来。
因为邸稼骞看着他,他的眼里平静无波,根本没有冲动。
邸稼骞是什么性格,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平时可能有点书生气,甚至有点弱弱的,但是坚强却从不退缩,顽固起来甚至不输于邸梁自己。
所以邸梁虽然生气,但也无话可说,这是邸稼骞自己的决定。
而且邸稼骞不愿丢他一个人在这里,他不能说自己没有一丝感动。
只可惜这个笨儿子啊,总是关键时刻感情用事。
现在有一个问题,如果是邸梁一个人的话,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现在多了个邸稼骞……
他皱着眉,看着邸稼骞竟然在这种时刻出了神,直到傅嵘猛地抓住他的手,他这才抖了抖,回过神来。
傅嵘钳制着他,好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说:“你又在想什么,不管这么样,你这次插翅难逃了。”
邸梁没吭声,他不想与疯子浪费口舌。
邸稼骞的目光落在傅嵘的手上,定定地看,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嵘把目光转向邸稼骞,居然觉得他和邸梁两个人发呆的表情,真是出了格的像。
一丝阴霾拂过他的眼睛,他对手下点头示意,站在邸稼骞旁边的手下立刻明白,扬起手拿着枪托对准邸稼骞的后脑就是一下。
邸稼骞没有防备,遭到重击,一声未吭,摇晃几下就倒在了地方。
邸梁动了动,反手拉住傅嵘,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傅嵘见他终于露出一丝慌乱才觉得心里愉悦了起来,道:“是他自己自愿留下来的,就要有心理准备尝点苦头。”
第64章
邸梁松开傅嵘,向前一步,傅嵘拿过手下的枪指着他,说:“形势不由人啊,老同学,你最好别乱来。”
邸梁完全不理会他,在枪口之下走到邸稼骞身边把他扶起来,用手垫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斜靠在自己的肩上。
邸稼骞的后脑被磕破了,一时震荡昏了过去。
邸梁摸摸他头后的血,心疼得不得了,真恨不得帮他流血,帮他疼痛。
傅嵘盯着邸梁的动作,看他担心关爱的神色完全不去掩饰,知道他说什么都不肯放开自己的儿子了,心底泛上说不出的厌恶,不由地讥诮道:“老同学,没想到这种乱伦的游戏你倒玩得挺开心。”
邸梁经过这些事,虽然对他和邸稼骞之间的关系不愿和外人探讨,但他知道傅嵘一向恶心,如果接了他的话,他有十句胡搅蛮缠的话等着你,于是他也不做声,只是紧紧抱着邸稼骞。
傅嵘见他这样反倒笑了,说:“老同学什么时候性格都变了,我记得你以前明明话挺多的。”他把手里的枪又交给手下,抬手看了看时间,说,“我答应了薛侄子,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再聊聊吧,老同学。”
邸梁这才抬起头,问:“你要去哪里?”
傅嵘微笑,说:“应该是我们要去哪里。”他还是没说等下他要干什么。
邸梁闭闭眼,都到这时候了,干脆把老账算算好了,否则待会如果发生什么,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傅嵘到底是哪里发了疯。
“我一直有很多问题问你,但是我又不是太想问。”邸梁顿顿,“反正眼下你在这个城里是呆不住了,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怎么知道你要死?”傅嵘打断邸梁。
邸梁瞪了他一眼,说:“叫我死的不是你吗?没你我能在这里?我想不明白,自从毕业之后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联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
邸梁这话还算婉转了,不说毕业之后,就说毕业之前他们也没什么交集,要不是几十年之后有这些破事,邸梁压根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同学。
傅嵘居高临下,说:“大概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看你不顺眼吧。”
总是风风火火干劲十足的大好青年,在阳光下发亮的脸庞,让傅嵘倍感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一直扎根在他的记忆里,偶尔翻出来刺激他一下,提醒他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这种人,还有另一种天生生活在阳光的人存在。
特别是年纪大了,居然还让傅嵘遇见他的儿子,傅嵘没有的,邸梁凭什么有?邸稼骞那个小子看上去却不太像邸梁,傅嵘一想到他还继承了他母亲的性格,更加厌恶。
干脆把这个人抹掉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傅嵘甚至想到了邸梁见自己丢了儿子会有怎样哀戚的脸色,这样他才有了点高兴。
可是后来的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邸梁没有想到傅嵘把其中的缘由这么一句就带过去了,他绞尽脑汁无法找出词来形容傅嵘的这种行为,只是因为看不惯?更别提他邸梁压根就没对傅嵘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邸梁摇摇头,心下对自己的人生观非常笃定,这就是他与犯罪分子的区别。
但傅嵘说了这么一句,倒让邸梁心里有了底。
他见过太多因为单纯的爱恨而害人的人了,说起来,在邸梁眼里,傅嵘不过只是个可悲的黑道犯罪分子而已。
邸梁心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