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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喜又找了块干净的纱布给黄莫娘换上，将那块脏了的丝巾扔掉，打开门，再让那些山贼们准备一块干净丝巾。多弄些蚂蚁过来。
这次他们也知道怎么弄了，轻车熟路的，很快就拿了一条沾满了蚂蚁的丝巾过来。阿喜再次给黄莫娘裹上。
“姑娘……”黄莫娘艰难地开口，声音粗砺粗砺的，就好像在磨刀石上擦过一般。
“怎么了，口渴吗？”阿喜赶紧倒了杯白开水，试试还温着，便放下。扶起了黄莫娘，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她喝。
“谢谢你，我好多了。”黄莫娘轻声说。
“不用。是你的手下去请的我，而且我对你也蛮好奇的，你一个女人，能够带领这样多的山贼，而且还能让他们都对你心服口服的，真是了不起。”阿喜很认真地说道。
“这没有什么。如果不是当年……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黄莫娘轻声咳嗽了一声，其实谁想当山贼呢，她的那么多手下，也从来没有听谁说过从小立志当山贼的，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那就更不愿意了。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并不是你想不想、你愿意不愿意的事情了。很多时候，都是事情推着你，不得不走。
“那你还是挺强的。”阿喜由衷地说道，“以你的本事。就算不当山贼，也一样很厉害很能干的。”以黄莫娘的本事，要当个女强人什么的，那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连山贼都能带好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了？
“姑娘你高抬莫娘了。”黄莫娘苦笑道，“其实以前莫娘最大的心愿，便是嫁给心爱的人，给他持家，替他赡养父母，给他生儿育女，帮他打理后院……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说起结婚，阿喜马上就八卦起来了，赶紧一脸神秘地坐近来，压低声音问道：“胡逸之说他是你夫君……是真的吗？你们真的成亲过？”
莫娘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来，她沉默了很久，才问阿喜：“他真的那样说？”
“嗯。”阿喜赶紧答应，用力点头，生怕自己的话说服力不够，又加了句，“昨天他说的，说你是他的妻子。你们为什么分开的？他看上去还好喜欢你哦。”
“我和他……没有缘份。”黄莫娘微弱地笑了笑，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沧海早已成了桑田……他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的话，又如何能够前进？”
阿喜愣愣地看着黄莫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按她的意思，两个人，一个男的未婚，一个女的未嫁，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有外国诗人曾经曰过：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有爱情存在，为什么不能勇敢一些呢？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黄莫娘吃力地问道。
“我叫阿喜，大名王雅雯。”阿喜赶紧回答道。
“你名字真好听，欢欢喜喜，不像我，叫莫娘……果然一辈子都莫名其妙。”黄莫娘自嘲地笑笑，又问，“你跟那个胡……逸之很熟？”
“嗯，我跟他合伙做生意。”阿喜回答道。
黄莫娘把阿喜的这句话自动理解为“我家与他合伙做生意”，不要怪她小瞧阿喜，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能做什么生意？算数都算不清吧。
“我看你们的关系不止于此……”黄莫娘笑笑，说，“可惜啊……你还太小。”这样小，要等她长大，还得几年啊，胡大哥年纪已经不小了，她刚才都已经看到了，他头上已经长起了白发了。
是她黄家欠他的……当年她被掳到黄龙寨，成为当时大龙头的压寨夫人后，曾经求大龙头去看看她的父母现在如何了。虽然他们做的事情错得离谱，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父母。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等待她的，竟然是家里被黑龙寨的山贼攻破，家财被抢，父母被杀、房子被烧的消息。而父母亲的葬礼，竟然还是胡逸之办的，听说他当掉了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才勉强凑够了钱。
当时刚知道这个消息，她一下子急得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她郑重的请大龙头替她报仇，条件便是，这一辈子，她的心、她的身全部都属于他，再也不会有别的男人。即使他以后抛弃她，她也不会悔改。
大龙头果然高兴，又让她立誓，让她以她在阴间的父母发折誓，如果有违誓言，她的父母将永世在地狱的苦海中受苦，永远不得解脱。
为了报仇，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黄莫娘忍痛答应了，发下了刻毒的誓言。
大龙头果然就带着手下的兄弟去替他报仇。仇是报了，可是大龙头却也在与黑龙寨的拼斗中受了重伤，好不容易被寨中的兄弟抢了回来，可是没有熬过两天，还是去了。
当时寨中群龙无道，莫娘在山寨中的地位尴尬，很多人都将色迷迷的眼光盯向了她。
为了能够坚守自己的誓言，不让父母在地下受苦，曾经的弱女子揭杆而起，带着山寨剩下的兄弟们，再一次杀进了黑龙寨，杀死了黑龙寨大大小小的头目，没有放跑任何一个黑龙寨的山贼。
也就是这一仗，莫娘打出了自己威风，后来重新选举新的大龙头时，竟然有人给她投票，而且她也真的选上了。
直到成功当上了大龙头，莫娘才略略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在山寨里应该能够自保了。然后她开始对黄龙寨进行一系列的改革，比如说那个最著名的“不伤人命”，便是她提出来的。
当时刚刚开始时，山寨中的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不能伤人命，还要给那些肥羊们留下盘缠，她费尽口舌也不能让他们明白，最后只能动用大龙头的威严，强制执行。
慢慢地时间长了，理解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她的很多政策，都被实践证明是对的，所以听从她吩咐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很多手下都经常问她，为什么不再找个人嫁了……当时跟上任大龙头，两人也还没有来得及成亲，为什么不再嫁一个呢？上任大龙头就算泉下有知，也不会怪她的。
不，他会怪的。莫娘知道，大龙头的死，是她造成的。就算没有那个誓言，她也不会再成亲的了。因为，是她求他攻打黑龙寨，他才会死。这个男人，虽然粗豪，虽然丑陋，却也是一个真正的汉子。她不能对不住他。
她永远对不起当年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她黄家，永远地欠着胡家，欠着胡逸之。可是，这辈子她是没有办法再还了，那她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给他。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阿喜想起胡逸之对莫娘的亲热，心中便有些难受。如果自己病了，他也会这样照顾吗？
唉，都怪那个花客，怪她做了好几个春梦，偏偏梦里都是他……害得自己越见胡逸之越觉得怪，好像还真跟他有点什么似的，那是那种心虚的感觉。
而且看到胡逸之对莫娘好，心中那种酸酸的又带点痛的感觉……好陌生。这难道是爱吗？不会吧，这具身体这样早熟吗？才十岁呀。
可是阿喜再一想到自己的心理年龄，又释然了。说起来，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有30了，比胡逸之还要大呢，自己这……算不算得上老牛吃嫩草？
嗯，有点复杂，真不好说。
☆、第323章 孰为熊掌
“他是个好人。”黄莫娘淡淡地说道，“他值得最好的女人。”
阿喜很奇怪地看着黄莫娘。以她一个女人对女人的了解，但凡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 是个好人的时候，那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情形……这代表，她正准备放弃这个男人。
“补药好了，来喝点吧。”胡逸之端着一碗药进来了。阿喜哪里还开药，这个药是先前请的那个束手无策的大夫开的。黄莫娘竟然已经醒过来了，他倒是能开方子了，开了不少温补之物，给黄莫娘补养。
那些山贼们拿过来给阿喜过目，阿喜直言不讳，她根本不懂医。胡逸之马上让个山贼拿着方子找到胡府，让老张请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给过目。
县城的大夫说那方子还过得去，又给增添了两味药，抓了十副，立马又赶了回来。同时老张给胡逸之捎信，请的大夫两天后就能到，还请早些将病人送到胡府等候。
胡逸之将那碗黑黑的中药汁端过来，坐到了床边 ，正要喂给黄莫娘喝，黄莫娘却开口说：“阿喜，你来帮我。”
哈？这是什么情况？阿喜一愣，看看胡逸之，又看看黄莫娘。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黄莫娘会这样别扭呢？难道是因为当时胡逸之做了什么对不起莫娘的事情，所以莫娘离家出走，当了山贼头目……
可是以她现在对胡逸之的理解，他不像那种男人啊。听说现在他屋里连个侍候的丫环都没有……这样的男人，不应该会做那样的事情吧？
胡逸之端着药汁，低垂着眼帘，只是不动。他的肢体动作表明了，他不同意黄莫娘的意见。他不会听黄莫娘的意见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黄莫娘比他更坚持。黄莫娘淡淡地开口说：“药太苦了。不想喝，端下去吧。”然后将被子拉起，盖住了脑袋。
“好，让阿喜喂。”胡逸之长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将药碗放到了床头的小柜子上，然后说，“我已经请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两天后就能到松潘县城……我想你肯定也不愿意人家到你这个地方来，所以明天……明天就动身去松潘吧。”
“我已经很好了，不会去的。”黄莫娘将被子拉下，看也不看胡逸之。说道，“多谢你费心，可是我不会去。”
胡逸之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一直走到了房门边，他扶住房门，忍不住还是回过头来，说道：“莫娘，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呢？”
“我没有逃避。”黄莫娘静静地说，“是你在逃避，你假装看不到这几年我们两人的变化……可是。这些变化，不是你不承认，就会不存在的。它们永远地隔阂在你跟我之前，让你跟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回复到从前。”
“只要我们两个还彼此爱着对方，所有的隔阂都不是问题！”胡逸之又冲回到床前，诚恳地对黄莫娘说道，“你为什么不能勇敢一些？”
“不，它们是问题。”黄莫娘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而且，你凭什么以为，我还爱着你，甚至你自己可以确定，你还爱着我吗？”
“为什么不……”胡逸之激动地话，却被黄莫娘打断了。黄莫娘很无力地摆摆手，说：“你慢慢去想想吧，想清楚了再过来说。”
胡逸之沉重地走了，阿喜看着胡逸之与黄莫娘，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里很难受。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呢？难道真是黄莫娘说的那个样子，她跟胡逸之之间的问题真的太大，已经超越了爱情？
阿喜坐在床头，慢慢地给黄莫娘喂着药，一边问她：“莫娘，我觉得胡逸之真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黄莫娘苦笑，问阿喜：“你看我这么多兄弟，他们怎么样？”
“还好吧。”阿喜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里这么多山贼，说他们穷凶极恶吧，他们还真算不上，可是若说他们是好人……那就算是山贼们自己，也说不出这样厚脸皮的话来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黄莫娘淡淡地笑了，这是一个非常的具有智慧的女人，这是一个非常的具有魅力的女人，这是一个非常的有内涵的女人，更别说她还有着这个时代女人身上特别稀缺的自立，所有的这些，都让阿喜对她非常的着迷。
“你一定想，不过是一窝子土匪山贼，能有什么好的？可是你要知道，在那样的时候，我一个单身弱女子，在哪里能落到好处？当时大龙头在与黑龙寨的火拼中受到重伤，虽然他的好兄弟们拼死将他救回了山寨，可是却仍然没有活下来。在那个时候，我的身份尴尬无比。”
“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说我代表大龙头发誓，说谁能够杀了黑龙寨的寨主，就让他当大龙头。他们讨论过后，都答应了。因为我是大龙头的遗孀，所以他们都恭请我暂时主持事务，直到新的大龙头选出来为止。”
“然后我就抓＋住了这次机会，摸清楚了黑龙寨那个寨主的行动规律，安排了一次突袭，亲手杀死了那个混蛋！”黄莫娘的眼中透露出了一丝疯狂，“然后，山寨上上下下的人，虽然有些争执，但最后还是实现了他们的誓言，让我当了他们的大龙头，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黄莫娘转过头来，看着阿喜，慢慢地说：“你觉得呢？如果有一份非常好的事业，与你的爱情起了冲突，你会如何选择？”
“我？”阿喜张舌瞠目。她……她还没有想过这事情好不好？现在她才十岁啊，哪里就轮到这样的事情了？还不应该提上日程的。
不过见黄莫娘的问话非常的真诚，阿喜不由得也认真地思考起来：如果自己的爱情与事业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