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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的月光被挡在了窗外,黑暗的夜色勾起了重重心事。“吱呀”林峯转过身背对着林夫人闷闷道:“夫人,这些年辛苦你了。从前家贫,我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灶前院里进进出出,家里家外全劳你一个人打理,实在是委屈你了!”
“说啥呢?多少人在朝廷里当了官就不要我们这些乡下婆娘,老爷不嫌弃我,就是我的福分。”
“哎!”林峯长叹口气,不安地环抱住双臂:“操劳了十余年就享了这么几年福,夫人你不觉得亏吗?”
“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夫人半撑起身子。
“哎!今天也不知脑子怎么热了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太仆寺少卿说起是个四品的官,可在旁人看来也不过当个弼马温样的存在。明明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却要在那个场合说些动摇‘军心’的话!真是找死!”
“老爷,你……”
“夫人,恐怕这回我们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老爷,我听不懂,你说细些。”
“曹国公今日找我们过去,就是想告诉大家随时做好‘起’的准备,他要和皇上拼个鱼死网破的意思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我个找死的脑子一热,竟然在‘誓师会’上说什么时机不合适,现下朝廷人心惶惶曹国公要聚人心就肯定会拿不长眼的开刀,这次我恐怕是真撞刀刃上了!”
“老爷,那现在……”
“好在孩子们不在京城,明日我便修书与他们。这几天你私底下多准备些财物,不行就只有……”
林夫人心生疑虑,小心问:“老爷,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要走?”
林峯此时心如油煎,紧抿着嘴唇不再搭腔。黑暗的卧房里静得让人抓狂,连林夫人都以为这晚就要这么僵持过去时,林峯忽然坚定道:“对!不是可能要走!是必须要走!就算曹裕章现在不杀我,待事成,他定容不下我;即便是失败,皇上也好,晋王也罢,亦会将我划于曹氏一伙,到那时我还是死路一条!横竖都是一死,我们也只有背水一搏。”
林夫人被吓了一跳,半天晃过神才舔舔嘴唇道:“这样……那一切都听老爷的!”
“夫人,连累你了!害你没过几天好日子!”下定了决心,林峯心里悬起的大石头终于是落到地上。
虽然不甚明白这其中厉害,林夫人看着自家老爷的眉头舒展,也算是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去,喃喃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在哪不是过日子,再苦还能比原先的日子苦?老爷,你说钱多少是个够?在外面不用提心吊胆,谁也不用算计谁,家里人都好好的,这才算是好日子。”
天空还泛着鱼肚白,皖紫霄刚刚放下手里的漱口杯就看见有传信的下人等在门外。
“有什么话就快说,早朝可是万万耽误不得。”皖紫霄嘴里说着,手上已麻利地接过青色的官袍,不甚合体的衣服松松地挂在身上更显得人清瘦。
传信的下人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弯腰施礼:“皖大人,太仆寺林大人求见。”
“林峯?”皖紫霄不觉皱起眉头,扣了一半的腰带也停下来:“马上就要早朝了,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还是传进来了吧,好歹问一问。”
不消片刻便见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跑了进来,等不及皖紫霄开口,林峯便“噗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皖大人,京城要走水了!”
闻言,皖紫霄心里一惊,这个林峯向来与曹家走得亲近,忽然来唱这么一出还真搞不清是受了曹国公的意思还是另有隐情。
看着皖紫霄不说话,林峯又连了几个叩首:“曹府的火烧出来了,皖大人,京城要……”
还没有等林峯说完话,皖紫霄马上把地上的人扶起来:“论位阶林大人远在我之上,又怎么可以给下官行大礼?再说了曹府起了火殃及京城也应是皇上去救,我一个礼部小吏又哪管得了这种大事情?”
皖紫霄明显是在推脱!眼下是暗涛汹涌,一个曹府走狗的话又有几分可信?说不定转脸他就会把原话学给曹禾正好试探一番,到那时……思及此,林峯身上一下子失了大半力量,要不是还被人驾着,只怕这时候已经坐在了地上,脑门上的汗已聚成黄豆大,抓着皖紫霄的手也抖得厉害:“下官是冒死来见!皖大人,求您和王爷放下官条生路吧!”
“他这个样子倒不像作假”,皖紫霄心里暗暗揣摩,随即扶着林峯坐在了椅子上,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林大人,生路是自己寻的,别人谁也给不了。这京城走水可不是小打小闹,你要王爷信你总要拿出点实际的东西,一张嘴一条舌头可不顶什么事。”
“下官尽力!下官尽力!”林峯慌手忙脚地站起来,掏出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低声道:“下官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全家平安,待到事成下官便携妻小归隐山林,从此再也不迈入京城一步!”
皖紫霄拍拍林峯的肩膀,笑着摇头道:“林大人的心若是不在朝堂了,自然是谁也留不住。等到事成,你想走就走吧!我皖紫霄虽然名声差些,但答应过旁人的话却从未失言。”
“皖大人”,林峯长叹口气,少了些初来的慌张:“我糊涂,真是糊涂。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之言,却没有家里大字不识的拙荆看得明白。她说得对,钱多少是个够?在外面不用提心吊胆,谁也不用算计谁,家里人都好好的,这就是好日子!最好的日子!”
目送着林峯从偏门出了王府,皖紫霄嘴边漫开一丝苦笑:“这般的好日子只怕是永远也不会有我的份儿。”
☆、第六十六章 嘉佑之变
都已是深秋,可京城竟下起了大雨,从傍晚一直到夜里,电闪雷鸣得很是骇人。城北华仁药铺早已关了门,阵阵冷气从脚底下钻出来冻得檐下避雨的小云一个劲地打哆嗦,铁青着脸嘟哝:“公子,还真是会给我找活干!这个鬼天气谁会出来啊!”
不记得骂了第几句,街头的拐角里还真闪出来了个人,瓦白的衣衫早湿了大半,歪歪扭扭地打着伞,勾着背在雨里小跑。
“让姑娘久等了”,来人二十岁上下的模样,青白的脸色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本就如此:“小人是太仆寺少卿的长子林子冀,此次前来有要事相告。姑娘千万要记得,十一月廿九,也就是三天后,西城门有变,禁卫军首领见烟火起势。晋王府附近有三处伏兵,请王爷和皖大人务必要小心!”
小云点点头,执起伞提着裙角便冲进了大雨中,再顾不得雨水的冰冷,一颗心紧张地砰砰乱跳。
烛光在昏暗的屋子里一跃一跃,皖紫霄绕到韩景身旁:“林峯有消息来!他要在三日后动手!”
“老狐狸终于是沉不住了”,韩景背靠在椅子上,长舒口气,好看的眉眼微微上翘,伸手拉住皖紫霄冰冷的手笑道:“是从城西开始吧?城西鱼龙混杂,防卫守备也最是宽松,更何况西城守将是他曹裕章的得意门生!”
皖紫霄用力抽了两下手,不但没有挣开,反倒是被按得更紧,皱皱眉头,低声道:“王爷英明,林峯传来的消息也是如此。不过,城东亦有曹家的伏兵,王爷近来还是小心为上。”
“本王出行从来都是前拥后围,个把伏兵倒没有多少威胁”,韩景把皖紫霄的手团在掌心,语气又放软了三分:“只是你总喜欢自己跑来跑去,身边也没有让人放心的侍卫,搅得本王心忧!还记得那次夜袭,若非是本王及时回来,现在可不……”
忽然有些心虚,皖紫霄不愿意再听下去,陡然变了脸色,狠狠甩开扣住自己的双手,向后退了一大步:“王爷就不忧心齐公子?我皖紫霄不过是一奸佞小人,就算是死于乱军也不过是大快人心,齐公子可是栋梁之才千万有不得半点闪失!依卑职看您还是多分点心到齐府才是!”
看他神色大变,韩景也是一愣,几句寻常话也不知他又曲解到哪里去,无端起了烦闷,心里的不悦也全挂在面子上:“紫霄说得极是,既然你都提到了,那就由你负责城东的防备!远山要是有半分差池,只怕是你难脱干系,到时候史官们的笔下可就由不得本王了!”
提着的气被压在胸口,皖紫霄冷笑着弯腰作揖:“多谢王爷赏识,卑职定不负重托。齐公子若是伤了一根汗毛,皖紫霄愿以性命相赔!”
明知道他在说气话,可韩景就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才舒展的眉头又蹙在一处:“说得好听!他要是真伤了,又哪是你的命能换的回来?”
“就算是命比草贱,也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皖紫霄声音拔高,一张脸惨白地看不出血色,双手微微打颤,转身便出了书房。
韩景心绪更乱,狠狠将桌上的书卷扫到地上,说不清的滋味逼得他发狂。不想惹他生气的,可每每又是这样的结局。每次说过了气话,发完了火,心里却又满是悔恨,酸到难受!
十一月廿九那天,曹国公没有等来他预想中的火光冲天。
晋王的军队包围了曹国公的宅子,一排排冰冷的利刃散着寒光,身穿铁甲的将士更添加了冬日的肃杀,晋王笑着跟随手持皇帝诏书的高公公进入曹府。
“你来了”曹国公独自站在院子中央,平淡的语气是等着侄儿的好舅舅:“景儿真是好本事!小妹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实在三生有幸。”
晋王挑挑嘴角:“不是我本事好,是舅舅你运气差!”
“要不是那个胆小鬼”曹国公冷哼道:“晋王爷以为现在您还能和我在这对峙!”
“你说林峯?”晋王反问:“舅舅怎么会知道是他告的密?”
曹国公低声笑道:“昨天夜里的杀手回来传话说林府已经空了,这胆小鬼跑的倒是利落……”
舅侄二人面貌体型无一处相似,眼里的阴厉却像足了十分,晋王韩景森森绽开笑容:“人之常情嘛!别人的总归是别人的,千般好也抵不过自己手里现有的。”
“早该杀了他!”曹国公语气恨恨,揭起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当初就不该犹豫,早早下手,又怎会叫这厮钻了空子。”
韩景上翘的嘴角被拉成一线,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舅舅,你还不明白吗?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惦记我们韩家的江山!高公公,宣旨!”
扭捏造作的老太监踩着碎步,黄色的卷轴被高高举过头顶,小跑到韩景身边笑得谦卑,转头再看向曹国公,嚣张地扬起下巴,又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国公曹裕章以图谋乱;于祭天之日蓄意破坏;指示原赣州知府何玉雕谋害晋王;曹氏在职期间结党营私,搜刮民脂,训练私兵,其心险恶。现收押刑部大牢。钦此。”
全当是听个笑话,曹国公并不下跪,挺着小山似的肚皮,眼睛眯成一条缝,绿豆小眼里闪烁着幽光。
像是被毒蛇戏弄的猎物,韩景手心里竟生出一层薄汗,各种猜测齐齐涌上来,指关节被捏的咯吱作响。
享受着对方慌张带来的喜悦,曹裕章笑意愈浓,伸手捻捻小胡子:“晋王爷,老朽的日子快尽了,可您的还长着呢!”
长长短短都与他无关,曹家命数已尽。韩景振作精神,冲周围侍卫挥挥手。明明是全胜之姿,但心里的忐忑又从何说起,韩景再不愿多听一句。
钳制住手肘,曹胖子被两个侍卫夹在中间,冰冷的铁甲隔着厚厚的夹衣贴在身上激得一个哆嗦。
强硬的往外拖,曹裕章没有多言,费力地回过头,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韩景,眼珠子向外凸出,眼白上布满了血红的丝网。
嘉佑四年十一月廿九,权倾天下的曹国公曹裕章因意图谋逆、结党营私等十余项罪名打入刑部大牢,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曹家天彻底垮台。燕朝政局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期,史称“嘉佑之变”。
☆、第六十七章 纸里火花
入狱短短几日,韩景再见曹裕章时几乎没有认出来。
破旧的囚服遮不住下坠的肥肉,头发白了大半,红肿的眼泡间挤出一缝眼睛。或是泄愤,或是摆明立场,天牢里的每样刑具都在曹裕章身上用了一遍,早不成人型,活脱脱是只半死的蟾蜍。
“韩景,你放了禾儿 !”挂在刑架上的胖子气息微弱。
“嗯?”鼻音上挑,韩景似笑非笑:“舅舅,你费尽心机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些?!你当你现在还有资本?”
“老朽对旁人自然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身体严重透支,曹裕章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费力:“但对你晋王还真有!”
“你……”韩景皱皱眉,语气迟疑。
曹裕章勉强抬起头,变形的脸看不出表情,声音在喉管里挤得扭曲:“晋王爷是贵人多忘事呀!皖槿死得好生冤枉,您都忘了?”
混杂着血腥的臭味钻进口鼻,韩景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曹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