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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羯,莫非你在生我的气?”图兰拿了一根野草在申屠羯的脸上动来动去,申屠羯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鼻腔里的痒感,按住图兰不安分的手,顺势一拉,将其擒拿并揽入怀中,但力气可能稍大了些,疼的图兰嗷嗷叫。
“啊!我错了,阿羯快放开我!”图兰惨叫着哭了出来,倒也不是这位娇生惯养的王子太过柔弱,而是申屠羯确实没注意力道,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清脆响声,这可吓坏了在一旁观望的白玛,立刻奔过来掰开了愣在那里的申屠羯的手:
“申屠将军!你干什么下这么重的手啊,没听到王子说他疼吗!”
申屠羯还没反应过来,很不理解自己的行为一般,微痴的伸出手,想察看图兰的伤势,却被白玛一掌拍开,后者只身张开手臂挡在图兰身前:“不许碰王子,让开!”
白玛的叫嚷惊动了周围的士兵,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自己身上,捂着手臂的图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练兵的哈伦也惊愕了一下,见弟弟有异状,立刻走下高台去看弟弟的情况。
“谁干的。”哈伦的声音如七尺寒冰,冷的慑人,虽没有人回应,但他也猜得出罪魁祸首是谁。“申屠羯,你非但不保护图兰,反而伤害他,该当何罪!”
哈伦想看图兰的手臂有没有断掉,却被后者躲开,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像只受伤的小鹿一般,摇着头不让人碰:“王兄……疼,我疼……”
哈伦心疼的哄着弟弟:“好好,王兄不碰你,去找大夫来为你接骨可以吗?不然你会一直痛的。”
“王兄,别处罚他……阿羯、申屠将军是……”
哈伦哪儿有心情听他说下去:“我不处罚他,你先去接骨好吗?”这种哄小孩一样的宠溺语气让图兰心里有了些许安慰,点点头,就被白玛拉去找大夫了。
哈伦的微笑凝固在脸上,逐渐僵硬,他对弟弟温柔,不代表本性是个慈悲大度的人,他温和,不代表他会放过伤害弟弟的人。哈伦在图兰与他人面前的两张脸对比鲜明,此刻,就算他拔刀杀了申屠羯,也不会出人意料。
“我答应了图兰不动你,这笔账会一直记着。申屠羯,你这中原的细作,我不会让你得逞。”哈伦一字一顿,说的非常清晰,他早就认为这来历不明的汉人可杀不可留,要不是图兰跪着求他不要滥杀无辜,这个令人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好感的男人早就不在世上了。今日他伤了图兰,他日就会对图兰的生命造成威胁,这祸害留不得……
“今日之罪,王子不罚我,我也要请求王子降罪,否则我心难安。”申屠羯跪在地上,手指紧扣着坚硬的漠土,而在哈伦眼里,他这副追悔莫及的模样倒是十分做作,心里冷笑着一脚踢向申屠羯的肋骨:
“断骨之痛,你也尝尝。图兰身体柔弱,你看受不受得住!”
申屠羯猝不及防,哈伦的力道并不小,只听一声闷哼,申屠羯就被踢倒在地上,咬牙捂着肋骨,吃痛的抽气。
“不,还不够,图兰所受的痛苦远比这要……”哈伦还想出手,话还没说完,就被图兰的惨叫声打断,也不顾得申屠羯该不该再受惩罚,冲进营帐四处寻找图兰的身影,只见后者跌坐在地上,疼的直跺脚,捂着骨关节不让大夫靠近:
“别过来!你别碰我!”见哈伦进来更是委屈:“王兄,好疼啊……”
图兰被捧在手心这么多年,算是一点痛都受不了了。哈伦一方面感觉自己把它娇宠坏了,另一方面又心疼的不得了,拉着图兰的手,施软是没有用了,硬的他又不舍得,只能劝:
“图兰,让王兄看看你的伤……太严重了,不治疗会落下病根的,要是怕疼,就让王兄来替你接骨,你相信王兄吗?”
图兰诺诺的点了点头,受伤的手臂不停的颤抖着,显然心里很害怕,可他还是愿意选择相信自己的兄长。
哈伦轻柔的按压图兰的上臂,听图兰的呼吸有些急促,对他的伤势,心里也大概有数了,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位士兵按照事先安排的碰翻了兵器,弄出很大的声音,图兰好奇的看向声源,趁着这个时机,哈伦一抬手,将图兰的断骨接回原位,后者疼的大叫,虽然注意力被转移了,可疼还是会感觉到的啊。
哈伦驰骋疆场这么多年,自然会处理大小伤口,吩咐大夫给图兰的伤臂包扎好,望着弟弟这幅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泪颜,心疼的不得了,急欲把他揽入怀中疼惜。
可汗得知爱子被伤,自然怒不可遏,见申屠羯被哈伦打得不轻,气也消了大半,再加上图兰软磨硬泡的求情和撒娇,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可汗原谅了申屠羯,不代表哈伦肯绕过他,可面对图兰的眼泪,他也做不出什么过格的事了。
“王兄,你不是答应我不处罚他了吗,为什么还要踢断他的肋骨,你这般无信,要我怎样相信你,难道那晚你所说的不会离弃我的誓言也是谎话吗?”
哈伦慌乱的否认:“不,不是这样的,图兰,是王兄错了,不要收回对我的信任好吗?我在伊苏面前以血为盟发的毒誓,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图兰望着哈伦,心中百感交集。
“图兰,或许王兄这辈子欺骗过你很多,骗你王兄出征不会受伤,骗你王兄受了伤不会痛,但是我从没骗过你我爱你,王兄不是个好兄长,但只有这一点请你相信,兄长不会离开你,不管你遇到怎样的背叛,都可以回到王兄身边,只有对你,这份感情永远不会改变。”
哈伦的语气近乎乞求,而图兰也愿意相信,任兄长将自己抱在怀里,紧紧地将自己的头按在他的肩上。图兰能感受到哈伦感情的真挚,但他始终认为那是兄弟间的亲情,与他和申屠羯的情感并不相同,他也因此十分感谢伊苏神赐给他如此爱他的父兄。
“兄长,自小父王就常忙于国事,无暇顾及我,即使对我宠爱有加,也覆盖不住我内心的孤独,若是没有兄长,恐怕我在就因寂寞而封闭自己的内心,哪有今日这般开朗的我。我最爱、最亲近的人就是兄长了,所以……所以如果你离开我,我一定会很伤心。所有人都无所谓,我只希望宠我爱我的兄长能留在我身边……”图兰垂下眼睑,不去看哈伦的眼睛,紧紧抓着哈伦的前襟,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哈伦慈爱的抚摸弟弟柔软的长发,握着图兰的手,抵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让他触摸到自己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伊苏神赐予的这性命,就是为了让我保护挚亲挚爱之人而生的,图兰,记住,当你看不透所有人的时候,兄长也一定是你所熟悉的,那个爱你的人。”
语毕,哈伦吻了图兰。
这个吻并没有深入,哈伦只是轻吮着图兰的两片薄唇。后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享受的沉浸在这个没有情yu的吻中,明明初次是想给申屠羯的,他却并没有推开兄长。
图兰坚信,哈伦对他没有“爱情”这种复杂的情感,既然不认真,他为什么不反抗?
……图兰迷茫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哈伦的帐子里走出来的,回过神后,就已经坐在自己的榻上,被白玛嚷着不要愣神了。
负伤的申屠羯歪着身子,半躺在木制的长椅上,即使憔悴,也依旧不失平日的威严,不愧是他爱上的男人!
申屠羯闷哼几声,将白玛抛过来的热毛巾捂在断掉的肋骨上消肿。这个忠心的少年一直生着申屠羯的气,又不是小孩子,连下手都不知道轻重,伤了王子,他真是罪该万死。于白玛来说,不论什么样的交情,在你伤到图兰王子的那一刻就恩断义绝了,以后只有刀剑相向的份儿,这就是白玛的世界观,如此忠心护主的人也实属不多。
“图兰,”申屠羯的声音有些沙哑,断骨只被重接,没有打板,也没有药物镇痛,再怎么能忍痛也会几天站不起身。“白玛,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图兰说。”
白玛丝毫不给申屠羯留情面:“别对我发号施令,你不是我的主人,况且你才刚伤过王子,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与他独处。”
“白玛,”图兰开了口,“你先去忙吧,阿羯伤我是无意,不会有事的。”
白玛还想反驳,可他看到了图兰严重复杂的情感,虽然心有顾虑,还是识相的退了出去,图兰抱紧双膝,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申屠羯看出自己的异状,即使并不明显,他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可疑。
“图兰,伤还会疼吗?”申屠羯的语气很温柔,前者摇了摇头,这让申屠羯心中愧疚更甚。“今日我并非有意伤你,让你那么痛苦,我也很是心疼,图兰,你……会原谅我吗?”
图兰没有出声。
“我并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宽恕,只求你不要离弃我,图兰,我需要你。”
“拜今日之事所赐,我得到了兄长的信任。”图兰抬起头,勉强的朝申屠羯笑着:“阿羯,我是不是很棒?”
图兰的转变让申屠羯大吃一惊,不过这也说明,他们距离王座更近了一步。
图兰心里很乱,他越来越反感这样欺骗的行为,兄长那么宠他爱他,可他回报给了兄长什么呢?只有谎言与背叛,他相信兄长继承王位后,不会像申屠羯说的那样,为巩固王权而加害自己。可得到王位是申屠羯所希望他做的,他爱他,他想要的,他也应当全部给他,即使要摒弃自己的天性,付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也要忍痛走下去,现在,可能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早就做好了失去一切,就为其陪葬的觉悟了不是吗……
“图兰,你……痛苦吗?”申屠羯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他知道如此苛刻是在扼杀他的天性,让他欺骗,甚至杀害兄长,就是让他背弃人性,他也不忍看他受心灵的折磨,只是,如果做不到最强,就会失去所有的一切,甚至生命,为了未来的幸福,现在痛苦一些,也是可以饶恕的吧……
……可如果他说他很痛苦,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自己也不会忍心拒绝的吧……
“不,只要阿羯开心,我就会很开心。”图兰感觉这是心里话,他的内心也确实是这样想的,至少之前是,现在的他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图兰爱申屠羯,这一点无需质疑,可他不清楚申屠羯对自己用心几分,即使是单相思,只要他在自己身边,也足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肆〕苦肉计
老可汗病危了。奄奄一息之时,将三个儿子和几位老臣叫到病榻前交代了后事:
“我已命不久矣,现将王位传于膝下长子哈伦·切斯,众臣皆在此为本王作证。第二子索乌塔,武学造诣颇深,本王在弥留之际将他封为总将,辅佐哈伦治理大漠各部……图兰……”一提到图兰,老可汗的眼里流出几滴浊泪,紧紧握着图兰的手,似是有些悔恨。“之前,本王因私心宠溺图兰,导致他今天什么也做不了的局面,错在本王,算是请求,哈伦和索乌塔,你们要善待图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他受到伤害,兄弟相亲相爱,本王也能安心离去……”
哈伦跪在父亲病榻前,郑重的承诺:“父王,儿臣一定会疼爱图兰,与索乌塔一同治理好大漠,扩展疆土,为祖争光。”
老可汗似乎放下了心,抱着泪流不止的图兰,小声说了些什么,连图兰自己也没有听清。
索乌塔阴沉着脸走出营帐,他的发型略微有些变化,过长的刘海被寒风吹起,露出了一道几天前还没有的恐怖伤疤,横亘于左脸,从眼角延至下颌,十分骇人。
“怎么样,没能亲手弑父的遗憾会折磨你多久呢?”申屠羯的语气在索乌塔听来十分狂妄,受着重伤还敢到这里,不要命了?
可在几天前的比试中,他的确败了,代价是一道伤疤,永远的告诉他,他打不过这个碍眼的中原人,因此,即使心里不服,他还是要尽量保持平静。
“你早就料到那老东西会死,也明知他会将王位传给近来一直摄政的哈伦,为什么还不死心?”
申屠羯大笑:“人呢,在没亲眼看到结局之前是不会轻易私信的,也就是所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在事情划上句点之前,都有可能因为任何契机而发生逆转,所以我没有放手。”
“我不明白,你对王位不感兴趣,为什么还怂恿图兰去争夺?他完全没有胜算,你不是爱他吗,难道不知这是在害他?”
“我想你应该没有指责我的资格。”申屠羯不悦,“如果图兰在王位的争夺中受到伤害,对他出手的,一定是你索乌塔。”语毕转身离开,每一步都透露着坚定,似是在向世人昭示,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索乌塔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入坚硬的漠土,半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