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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谁人喊了一声:“乔老爷到。”
乔老爷一向是养尊处优不到工地来的,如今这样殷勤,胡一海心中道了一个疑。
他所信任的段明朗前几日都被抓了起来,胡一海虽不知道各中缘由,却也料定段明朗那孩子是很敢为民请命的,如今人都跑了,难不成知府大人追到了这里么?
民见官却始终是要拜的,乔一本这人却也好说话,一出轿子便朝工匠们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亲民的样子:“不必拜了,你们连夜干活也很是辛苦。”
胡一海同手下人面面相觑,众人都闻出了一些阴谋的味道,乔一本在工地上装模作样地挖了些土,自然就有陪同的文人相公写了些吹捧的文章,以便年终写在府志上歌颂知府大人。
秀也做过了,便召来了胡一海商量要将宫人并入衙门里做工,从此胡一海所带领的所有人便都由衙门发放月钱,挖出水源的收入自然也由他统一分配,只要这水能挖出来,胡一海他们的收入也就算稳定了。
按理说这对胡一海等人算是好事,可是胡一海却往深处想了一层,乔一本是个官,本朝官不能经商这是定例,乔一本却想要靠挖水渠赚钱,这便是变相的经商。
往小了说这个人倒卖粮食,倒卖水源,是个心术不正的贪官,大了说这人如此折腾,想来了不多时便会因贪赃枉法被送进大牢,胡一海一来是个忠厚之人,不屑与其为伍,二来也是为自己同身后一众兄弟着想。乔知府平白无故不同自己的亲戚合伙挖渠,他日若真出了什么事,保不齐自己也会被视为同党,一同关押起来。
只是他人微言轻,还要靠乔知府养活,便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乔大人,府衙愿意收我们这群穷棒子那感情好,只是我们的卖身契都在云姑娘那里,不知老爷您是否跟云姑娘已经说明白了。”
“这个……”乔一本一时语塞,心说好一个唐云暖啊,下手还真是快。乔知府同她交手多次,次次都被这个小丫头的仔细所折服。
心中却仍然是抱着一线希望。
遂搪塞道:“我是她姑父,自然是一切都听我的了,这是我们姑侄俩的事,就不用你挂心。”
说罢命其左右拿出一叠契约来,又有印泥,就要让胡一海等人画押。
胡一海人虽然忠厚,到底也是当过村长的人,一见乔一本言语搪塞,神情也有些怪异,便有心拖延,才要说话,却见乔一本立了眼睛,拿起了官威:
“怎么,你不肯签么?不签也好,带着你们的锄头铁锹滚回山那边,你可知道,这城外有多少难民想进我们永平府还进不来呢。”
胡一海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正要给自己讨回公道,却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那就请姑父大开城门,放那些难民进来签入府衙做工吧,我的工人,你却是带不走的。”
胡一海闻声望去,就见唐云暖在许如澈的陪伴下,另带了丫鬟小厮跨进门来,才给乔一本行了个礼,便起身寻了个位置坐了。
“姑父想是糊涂了,想签这些工人入府衙,也得先问问跟他们签了卖身契的本家我啊,怎么我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姑父就想私自毁了我同工人的合同么?”
唐云暖的话说得缓慢,间隙还喝了一口茶,语气清淡地仿佛是同乔老爷讨论天气,可是乔一本却并不轻松。
唐云暖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哄骗工人入府衙的计谋很可能就功亏一篑了,乔一本脑筋一转,干脆换了一个手段。
胡一海是一定忠于唐云暖的,乔一本便推开门朝门外其他工人宣布道:
“入了府衙做工乃是本大人的福利,虽然签给府衙后仍旧要是这些工作,但待遇必定是极好的,有米饭有肉吃不说,从此便算府衙里的人了,即便是出门也比平民高一等,再者若有些武艺,能做衙役也不是没可能的……”
乔一本这算盘打得真响亮,唐云暖有契约在手,强取肯定是没可能,最不济她还有太太撑腰。但是若工人们自愿到衙门里当差那就不一定了,唐云暖的契约签得太急,若有工人告了出来还能治她一个威逼家仆的罪。
那工人中便真有动了心的,跃跃欲试地上许如澈眼见此景,不由得笑道:
“知府大人果然是爱民如子,且不知你这契约能签几年啊,一年,两年?恐怕水挖出来便要将他们都遣散了吧,到那时这些本是农民的外来人口无房无地,要去哪里住呢?你官字两张嘴,想打发这么一群人太容易了吧。”
胡一海听这话说得明白,遂跟着许如澈点头,其他工人一见这情形,之前的踊跃便都没了。
乔一本当即怒了:“好小子,当日你家开酒楼之时若不是我照拂,你哪有今日这样大的宅门住?好歹我也算是你长辈,这里如何有你说话的地方。”
许如澈正要还击,忽听得门外吵嚷叫闹,似乎还有马声嘶鸣。乔一本正没地方撒火,遂朝着跟来的随从叫到:
“老爷我在此,是何人胆敢在外面喧闹?”
就有个师爷来报:“回禀老爷,是……是新升的贺大人来咱们永平府,不知为何,派了官差来拿人的。”
身后唐云暖已经惊得双目圆瞪,乔一本却一时没回过神来:“哪个贺大人,拿什么人?”
那师爷遂结结巴巴回道:“就是贺三奶奶的父亲,才升了巡查御史的贺大人啊,说是,说是就要拿大人回去问话,问问军粮一事……”
乔一本听完这话,径直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容易么,我一早就写好稿子了,可是我才发上来。。。。。
木有太大问题的话,我仍旧争取日更,但周六日休息,吼吼吼吼。。。
皇子撤退,柿子熟了。。。喜欢皇子的亲们不要着急哦,皇子再回来的时候,会跟威风哦。。
☆、91恒源祥,羊羊羊
乔知府这么一昏;满屋子的人都慌乱了起来,掐人中的掐人中;喷凉水的喷凉水。
唐云暖心中也是一样的兵荒马乱;贺家挑这个时候来永平府;而且点名了说是要查军粮一事,显见是得了确实的风声;有备而来。
虽然军粮一事并不符合巡查御史所管辖的范围,但贺家有宸妃撑腰,又是新官上任;乔一本想来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乔一本自己也是想通了这个道理;急火攻了心怎么叫也不醒;许如澈将门开了一条缝望了一眼,眉目中的愁丝便更深了一层。
慌乱之中许如澈问向唐云暖:“怎么办,贺家的车队已经到了门口了。”
唐云暖虽然也是心乱如麻,却竭力逼迫自己清醒,瞥了一眼身边炕桌上放着的九彩琉璃盘里盛着不少冰块及玉兰瓜片,永平府如今滴水贵如油,也是乔一本到来才拿出冰窖里的冰块湃着水果招待,唐云暖单挑了冰块放入嘴中,自顾自嚼了起来,方觉头脑清醒了一些。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听见唐云暖咔哧咔哧地像一只小老鼠一样一块接着一块地嚼冰块,一旁红豆看的有些惊心,这样炎热的夏夜干嚼冰块可不是保养之道,肠胃不是要冻上了么,这么吃下去人是要生病的。
才要阻挡,就见许如澈默默地抬了抬手,眼神却始终凝结在唐云暖身上。
许如澈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表妹行动不同旁人,此刻为难之时,如果吃冰能教她沉静下来想一个主意,为何要打扰她呢。
吃到第五块冰的时候,唐云暖拍拍手拍落了手上残留的冰碴子,唤来身边跟着的两个丫鬟,挨个在耳边耳语一遍,命其赶紧自后门出山月坞,务必迅速照其嘱咐的办。
待红豆紫棠出门走了一会子,唐云暖才起身道了一句:“开门。”
木门打开,门外一片田野都被火光照亮,至少有一百个家丁手举火炬簇拥着一辆黑漆木马车,马车上锦缎帘子挑开,坐着个身着绣云雀官服的大人,看年纪要比唐云暖的祖父唐雍小一些,却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个子很高,眸深鼻挺,很有些番邦人的意思。
唐云暖依稀记得贺家六小姐也是这样轮廓分明的一张脸,依稀想起来曾听人说过贺家祖籍是在玉门关外,有一半番邦血统,也精通外族语言,所以才能顺利捐官到理藩院任职。
想来有些可笑,当日为贺家举荐疏通的乃是任过查御史的唐雍,如今风水轮流转,在位的却是这个贺家掌门人贺怀山。
贺怀山不苟言笑间带着一丝肃杀,端坐在轿子上,脸轻蔑地望着唐云暖及身后一干人等,不过横了横眉毛,就听见身后一个师爷怒道:
“大胆刁民,见了我们老爷为何不跪?”
唐云暖及许如澈身后一众人赶忙下跪,齐声道:“参见大人。”唯独唐云暖同许如澈仍旧直直站在地上,越发显得惹眼。
贺怀山首先看的是唐云暖,只见亭亭玉立一少女,穿着一身家常淡绿罩纱连身襟裙,虽然是半夜,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金镶翡翠的玲珑八仙簪挽住,一身打扮清淡的仿佛水灼过的一颗小白菜。
却是一棵好昂贵的菜,只因那衣裙所用的料子皆是一等一的软罗纱同闪缎,黑夜中丝丝金线在衣饰中闪烁光彩,插在头发里的玲珑八仙簪做工精致,翡翠光滑通透,一支簪子的价钱便能够在场的家丁吃喝一年。
贺怀山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声,这姑娘自然是不知道今夜将要见人,所穿的不过是家常衣服,只是这一身家常衣服便这样讲究,富贵程度可见一斑了。
想去看那姑娘神态模样,可惜她开门之前便在面上盖了一层轻纱,夜幕掩映下更看不清面容,虽是这样,贺怀山却能从她身边下人所待她的殷勤同尊敬程度看出,这便是传说中的唐家长房姑娘唐云暖。
贺怀山从前并不信唐家长房所有事务都把持在一个十岁姑娘手里,只道当年周夫人少女时代就能为长公主筹办嫁妆一时传为佳话,到了孙女辈,也要吹吹牛来显赫家事。
即便是亲生女儿归家将在唐家遭遇讲了一通,贺怀山也怀疑那不过是唐家太太招式狠辣,不想树大招风才搬出了姑娘家做搪塞罢了,及至真见了唐云暖,看她眉目间很有些气势,周身气场也不同,这才信了外界传闻。
便道难道唐家真有底牌,一个姑娘尚且这样体面,旁人不知是何气候了。
便有心给唐云暖一个下马威:“座下何人,见了本官如何不跪?”
唐云暖身为女眷,并不宜同外男说话,许如澈心知贺怀山是朝自己表妹发难,遂接了话头过来:
“回这位老爷的话,草民虽然无官无爵,但同本朝秦家世子爷也是称兄道弟,世子爷袭爵后是二品,敢问老爷您几品。”
因有唐云暖这样惹眼,贺怀山本还没有注意到许如澈,他这样不卑不亢的一句话,倒吸引了贺怀山的视线。
好一个俊秀的公子哥,目光如炬,身姿挺拔,虽然不及他所说的秦君凌一身贵气,却自有一番倜傥风度,仿若一棵生长在荒漠之中的胡杨遗世独立,站在唐云暖身边倒也算是一对璧人了。
贺怀山来不及感叹,只因不过一对少男少女便让他哑口无言,自己不过是四品官,这少年同世子爷称兄道弟,哪里知道是何来头?
不由得侧头望向身边的一乘小轿。
唐云暖顺着贺老爷视线望了过去,只见那小轿乃是云锦围着红檀木做成,轿顶上所用的流苏皆是琉璃珠子串成,每串流苏下都点缀着一粒不规则的石头,有水滴大小,虽不是晶莹剔透,却在夜色中闪耀着很奇异的光彩。
唐云暖细细看去才分辨清楚,原来那些不规则的石头乃是大粒盐块,盐并不值钱,只是这轿子上坠的盐块外却覆盖着一层八宝琉璃。
唐云暖虽然是个现代人,却也被这精湛工艺震惊了一下,大粒盐的熔点是有多低,能在外面浇一层琉璃膜而不至于使其融化,若是在现代倒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技术,但这是几千年前的古代,贺家盐商出身,在轿子的流苏上做了这样的点缀,足见其作为宸妃的爪牙之富贵,到底不容忽视。
唐云暖便越发觉得对手棘手,却见那云锦轿子轿帘一掀,闪出来一个袅娜身影。
头发梳成了一个佛手发髻,上别着烧青九翅风簪,明晃晃地在夜色中彰显着富贵,一身胭脂色罩纱八宝裙,外套一件金丝绣青鸾的褙子,周身光彩晃得唐云暖睁不开眼。
那女子轻声一笑:“云姑娘,好久不见啊。”
这声音很是傲慢,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唐云暖用许如澈的脚趾头也能想出来那是贺家五小姐,唐家外逃的三奶奶。
再抬头看三奶奶的一张脸,到底是人靠衣装,这一身华贵装扮果然同从前的丫鬟打扮不一样,也是有这珠玉衬托,唐云暖才真正看清了三奶奶深邃五官同混血儿一般妖冶的面容。
不由得就是一笑,先行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