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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暖叹了叹气,又道:“若有一日我落难了,说不定还要你来解救我呢。”
秦君凌苦笑一声:“只怕爷那时左拥右抱,早忘了你是谁了。”
唐云暖也跟着笑,低声道:“说不定那时你我换了个个子,我当了女皇帝而你还是个小小世子。”
秦君凌拾起一根杏花簪,朝唐云暖的肩膀上重重一贴:“你就想吧……”
唐云暖只觉肩膀上一痛,再看那寝衣被生生烙了一个焦印,仿佛皮肉都有些痛,却不便在秦君凌身前查看。
唐云暖再回头时,秦君凌已经跑至窗前,正欲逃走。
唐云暖怒了,低声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秦君凌弯身一跃,站在葱郁杏树下坏坏一笑:“我自制的杏花烙,若你将来真有事求我,万一我不记得你可如何是好呢?又或者,你当了女皇帝,要想杀我,我就对天下万民说,我知道你肩膀上杏花印,大家认定你我有私情,看你还怎么害我。”
唐云暖侧过身子躲在窗后,果然见肩膀上被生生烫出了一个杏花的印记,火辣辣地痛,是铁定要留疤痕的。
想来是这个胡闹的世子爷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来这一手的,唐云暖再探头出去想要骂他,却见杏花树下已经空无一人了。
一切就宛如梦境一般,他来了,又走了,留下一颗火辣辣的烙印,唐云暖呆呆地望着杏花天幕,轻轻道一句:
“珍重,世子爷。”
作者有话要说:碎碎念你猜小段同学为啥米这样愿意跟狐仙姐姐聊天呢?唐云暖偶尔的一次放肆,也许就被人家抓住了破绽呢,我不能再剧透了。。
风中的摇摆,斯年现实中也很会讨价还价,有机会咱们一起去血拼吧哈哈。
世子爷会离开几章,有人离开,是为了更加牛气哄哄地回来。
☆、71恒源祥,羊羊羊
长公主同世子爷才一离开永平府;唐家后宅仿佛就从暮春一日跨进了初夏。
日光渐亮,杏树上满眼绿意;空气里都沾染了些暑气。
抱厦里被日光照耀得晃眼;唐云暖就在这渐渐拔高了的气温里;时常对着些山月坞送来的小粒樱桃愣神。
鲜红欲滴的颜色,像极了某人眉间的红痣。
唐家宅门就要办喜事;接下来就没有多少空闲让唐云暖发呆的。
她每日小心翼翼地陪着太太跟娘亲选绸缎,选喜被,一不留神就忙得满头大汗;恨得红豆日日端着一盒南海珍珠粉追着姑娘扑;唯恐露出些许瑕疵。
只是她自己却是知道的;杏花落了,听琴坊的琴声歇了,她不用再顾忌世子爷在后宅住而不能刻意打扮了。
只是没有他的威胁,她的心忽然有些空荡荡的。
就像是养了半年的指甲忽然断了,疼是不疼的,取来凤仙花油要去涂的时候,却忽然有些失望。斗智斗勇了两个月,究竟也是培养出些友情来。
忽然想起前世恶俗的少女杂志上总是说这样一句话,有的感情是指甲,剪掉了还会长,有的感情像牙齿,拔掉了会痛得神魂俱灭。
世子爷是指甲还是牙齿她没兴趣知道,她身上唯一痛的地方便是肩膀上的那一处烫伤,如今已经结痂脱落,露出了嫩粉色的疤痕,赫然是一朵杏花。
每每见到这个疤痕,唐云暖就想到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对至尊宝说的那句话——像我的驴子一样,给你盖个章。
于是恨恨地吩咐厨房包些驴肉蒸饺来吃,蒸饺摆上来了,太太却派人来传她,帮着料理一梦楼迎亲时候所用的彩缎。
唐家三爷一贯是甩手掌柜的,即便是眼见就有媳妇的人,日日却只顾着同丫鬟藕荷厮混。
太太却也不过问,只将诸事都抛给许大奶奶一人,天热暑气也浓,大奶奶将亲事的六礼忙到四礼便病倒了,唐云暖这个未嫁的姑娘便匆匆接过手来。
又重得了管事的对牌跟账目,日日要见妈妈婆子们,听回事,拨钱,算计,奖惩。忙碌之余也得日日换上些见人的精致衣服,只是去年置的夏衣今年再穿不了。
她身上的少女特征渐渐明显,胸襟渐渐有些紧了,袖子仿若也短了些,银点纱马蹄袖再不能覆到指尖,有几件夏日穿的甚至扣不上胸前的蝴蝶连襟扣。
在三叔的一梦楼帮着布置时,手忙脚乱中她也偶然从落地铜镜里瞥自己一眼。
从前稍显稚嫩的面容渐渐脱离得尖锐,鼻翼或下巴的轮廓都出落得有些锐利,目光也越发深邃起来。
就像是一个白描在纸上的人像,忽然着了色彩,有了声息,见了真面目,昔日的柔弱少女,终于现出了些亭亭玉立来。
却没有时间观察自己。
幸而这亲事已经经过了纳采、问名、纳吉,议婚的几项事宜如今到了纳征这一仪节。无非就是两家结亲先纳聘财而后婚成。
唐家出了细绢三百匹,蟒缎两百匹,另有些珍珠琥珀,羊酒是折了银子送过去的。唐云暖那八百两早花干净了,太太又垫了不少银子进来。
重头戏是金钏、金镯、金帔等三金。
唐云暖是细细从几十样三金首饰中选了半日,到底挑出了三样贵重且寓意吉利的,皆用镶嵌着绿松石的雕花红木盒包好,连夜派人送至京城,第三日却被退了回来。
多日无雨,斗春院门口的杨树上蝉声叫得比却比往年都早,也叫得尤为烦躁。
年妈妈才刚从京里送金饰回来,差事却办砸了,此刻她跪在地上也有一炷香的时间,腿脚早酸了,唐云暖却跟没看见一般,目光始终凝结在身前胡桃木桌子上的雕花木盒。
替唐家送金饰去京城的是年妈妈,唐云暖遣她去是有用意的,一方面年妈妈是唐家最有有脸面的下人,年长又经过世面,派到贺家也显得唐家重视。
另一方面唐云暖也有些小促狭,她心知贺家必定会有意为难唐家送过去的金饰,年妈妈却也是个嘴刁不饶人的,必然不会吃亏,却也不会太失礼。
即便两家都知道这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的婚事,联姻并不能缓和两家对立的阵势,至少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到底是大家子行事,私底下怎样玩阴的都好,礼数上一丝都不能错的。
没想到贺家完全不顾脸面,金饰一点没动地退了回来,唐家这一次倒有些失措,贺家巴巴地去求了宸妃的旨意,却在婚期将近之时玩了这一手
唐云暖对着那雕花盒子,看着看着,就觉得窗外的蝉声好吵,身上黏黏的,那是汗。
再扫一眼跪在地上的年妈妈,也是一脑门子的汗。
并不是刻意立威,只是年妈妈仿佛也自知办事不利,脸上一丝不满都没有,大气也不敢喘,抱厦里一屋子的下人,竟是鸦雀无声,无人敢劝。
寂静是被年妈妈小心翼翼的提醒打破了:
“姑娘,贺家六小姐说……说那金钏两串才一两三钱重,她戴惯了单个金钏就要二两的,轻了戴不惯。另外那金鋜上镶嵌的红宝虽有樱桃大,贺家小姐却嫌弃俗气,又说火钻不亮,翡翠显老,松石不值钱,珍珠太丑,到最后也没说要镶嵌个什么东西上去……还有那金帔……”
唐云暖一挑眉,年妈妈当即噤声不敢说了。
唐云暖也知道年妈妈不过是个传话的,并不想多为难,遂扫了一眼红豆,红豆当即会意,搬了一个绣墩给年妈妈坐,年妈妈却不敢起身,唐云暖也不强求,只是打开那雕花木盒,金光便迸发开来。
金钏便是多环连续的所谓“缠臂金”,仿若是唐朝传下来的式样,用纯金压制成扁片缠在手上,
这样大的一对首饰单个要用二两金子,唐家出倒是出得起,只是贺家小姐难不成是个胖子,满身金饰出嫁那日还要戴个这样沉重的缠臂金?
再说那金鋜也就是金戒指,贺家小姐把能镶嵌到戒指上的宝石嫌弃个遍,难不成要镶个人眼睛上去?
金帔坠是霞帔底端的一个压脚。唐云暖是选用了上好的翡翠镶金子打制而成,即便是送与公主做嫁妆也算不上失礼了,既然仍旧被退了回来,可见贺家六小姐是存心挑刺的了
唐云暖微微皱眉道:“年妈妈您怎么想?”
年妈妈压根没有去太太那边讨晦气,是直接来唐云暖这边回话的,只因她的确听闻了些事。
“贺家六小姐是没有亲见老奴的,只是派了个丫鬟来传话,那丫鬟将金饰退回来后还很隐晦地打听了藕荷的事。老奴想,这个贺家小姐想必是别扭在这个地方了。”
唐云暖听闻是说三叔房里人一事,当即不要再听下去了,她毕竟是个古代少女,不敢沾染的事务是绝不能碰的。
当下请年妈妈去正房回话,却不料年妈妈并没有离开抱厦的意思。
“太太如今说明白了放手不管,大奶奶却又病了,求姑娘可怜老奴,必要将这件事办明白了,贺家已经修书一封给老爷这边送来了,老爷那脾气姑娘想必也听说过,若知道咱们三爷如此宠一个房里人,保不齐就想起来问三爷的课业,咱们三爷是闲散惯了的,若惹恼了老爷……那藕荷姑娘就活不成了。”
唐云暖心内就是一惊,藕荷她是常在后宅里见到的,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很有几分姿色,日日围着唐家老三转,眉目里满浸着的都是水一样的柔情,可见是用了真心的。
唐云暖虽然搞不明白自己的情与爱,看人却是准的,那藕荷人虽然轻浮些,若就因贺家六小姐一点脾气而丧命,就真是作孽了。
不由得怒嗔一句:“谁准他们往祖父那里送信了,年妈妈,得保住藕荷。”
年妈妈当然会意,藕荷是太太亲自选出来放在三爷身边的,一方面是因贺家小姐年纪太小不能及时成婚来补偿三爷的,另一方面也是太太的耳目,三儿子是个没算计的,若娶了媳妇忘记娘,却不是太太想看到的局面。
留一个侍妾在身边,时不时地提点,也能看守住新奶奶一举一动。
贺家同唐家几乎就要成仇,若一梦楼再没一个唐家的人做耳目,他日三房不就成了贺家的天下?
于唐云暖而言,她既不愿眼看一条无辜性命被害,更不想看到贺家六小姐一人独大。
唐家的形势很清楚,唐家这个三叔是很得太太宠爱的,一方家私保不齐就是三叔一人得了大部分,这个没过门的三婶子不用看也知道是个有算计的,若真斗起来,三叔保不齐会被笼络了去。
她虽不在意唐家能给长房留多少家产,唐家这点家底子花到分家那一日,估计跟唐云暖的砂糖作坊比起来都有点捉襟见肘了,只是一想到贺家阴狠的行事路数,唐云暖不得不防。
而那时,这个看似可有可无的藕荷,便足以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唐云暖遂轻描淡写道了一句:“若是有人能截住贺家给老爷的信就好了。”
年妈妈心中一叹,眼前这不大的姑娘,说起话来倒真是一针见血。
当即轻声应道:“老奴的侄子是跟着老爷当差的……”
唐云暖略略点头,不再说话,年妈妈这才起身出去。红豆则有些担忧:“姑娘,这东西送了回来,可怎么改啊?”
唐云暖望向窗外满眼绿意:“东西么,倒是不用改了,贺家六小姐要改的,恐怕是三叔一梦楼里的人。”
仍旧是派了年妈妈往京里走了一趟,仍旧是这些东西,只是出发前,一梦楼里已经由唐有琴做主,送藕荷暂且离府去鸿雁庵暂住为唐家祈福,待三奶奶有孕才得回唐家。
这是避免庶子生在嫡子前面,也是给新奶奶不小的脸面。
因是唐有琴出面做主,唐云暖的三叔唐有画虽有些不乐意,倒也应下了。娇滴滴的藕荷便被两个妈妈送上了鸿雁台上的庵堂。
走的时候藕荷哭得梨花带雨,唐有画也是送了一路,唐家要奉旨娶贺家女的消息早传遍了永平府,送走侍妾的阵势也闹得不小,沿街还路过贺家设在永平府的几个买卖。
果然那雕花盒子里的金饰一丝没动再送过去,就被贺家收下了。
年妈妈再次赶回来的时候脸上才见了些笑模样,唐云暖却暗暗担忧,这贺家六小姐,果然同她想象中一样难对付,人还没过门,下马威就立得稳稳的。
再去一梦楼时眼见三叔对着一碟糖醋莲藕发呆,眼中还湿着,唐云暖心里就更虚了,这样一个痴情浪荡的三叔,如何跟那心机深沉的贺家女做得成夫妻呢?
终于到了迎亲前一日,因唐贺两家隔得远些,迎亲的队伍漏夜便出了永平府往京城去了。
星斗都浮上了夜空,后宅里却仍旧是满庭下人走来走去,忙着张灯结彩。一梦楼那边忙活的下人尤其多,不时有大嗓门的妈妈斥责小丫鬟的声音。
一会儿是灯笼挂得歪了,一会儿是屏风被摆正,须臾又听见小丫鬟被拧耳朵的叫喊声。
忙乱只下规矩便坏了,唐云暖饶是点了段夫人所言的安神香烟,仍旧被吵得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