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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朗同许家关系深厚;又有一身好武艺;在山月坞的下人颇有威望,这群下人一见段明朗出现,纷纷在一旁跳着叫好。
“段公子来了就好了,段公子是以一敌百的人,看你们谁敢抢我们山月坞的东西。”
那胡一海原本就没有抢劫山月坞的意思,他所管辖的整个村子虽然被饥荒所袭击,但在胡一海心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所以在村民提议抢劫山月坞时会思索沉默,完全是在琢磨另一件事。
他所琢磨的是山月坞这样大,唐家比山月坞听起来还要气派,难道就不能给他的村民一条活路么?
胡一海抓起一把土嗅了一下,这土里还有些腥味,虽然永平府同他所在的村子只隔了一座山,旱情却远没有他们严重,这样的土地,如果能够稍加利用,或者永平府不至于旱成这样……
却没想到还没等自己琢磨明白过来,头上发髻就被一杆竹箭射穿了。
一丝头发落地,胡一海听了那些家丁的欢呼,望着那阴影下的少年心生狐疑,:“谁?”
红豆本来是被吓坏了的,一见段明朗出现,能不好好地抖了抖威风,上前就对着胡一海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
“没错,我们家段公子是永平府第一武功高强之人,你们这两百个难民算什么,就算十万大军也不在话下……”
紫棠暗暗觉得红豆有点吹过头了,赶紧拉了拉她衣袖:“那个,十万是不是有点多啊,再说,段公子也不是咱们家的人啊。”
红豆也自觉自己有些嚣张了,遂收敛了些,却还是张牙舞爪地在胡一海面前炫耀道:“别管能不能打赢十万大军,段公子武功好那是真的,他可是衙门里的衙役,是今年赛马大赛的第一名哦。”
胡一海当下眼睛一亮,默默将目光投向那阴影下的段明朗:“段公子?今年赛马大赛的第一民?
胡一海将那土撇在地上,往前走了几步:“难不成你是明朗?”
红豆遂傻了眼:“哎,明朗,明朗也是你叫的?”
那边厢段明朗也自觉奇怪,却也听这人说话声音很是熟悉,当下自阴影下走出来看个清楚,却是一见胡一海便变了神色。
唐云暖也是一见段明朗才知道为何这人动作同从前不一样了,才不过一夜,段明朗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他手上还包着白纱布,因昨夜烫伤了手,所以才刚拉弓射箭的姿势看起来那样奇怪。
唐云暖强迫自己的目光不要落在段明朗身上,紫棠却以为姑娘是不想让段公子看到满脸疹子的丑态,赶紧将白棉头上的斗笠套在了唐云暖的头上。
天色一片漆黑,段明朗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此刻他目光都被眼前的胡一海吸引走。
两下一对面,段明朗惊呼一声:“海大叔?”
一旁红豆狐疑:“你们认识?”
胡一海异常兴奋地拍着段明朗的肩膀:“这么久不见,你小子身板越发结实了,果然你如愿进了衙门做衙役了,那个你喜欢的姑娘追到了么……”
段明朗却是一脸苦闷,胡一海便很识时务地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地上射穿自己发髻的箭捡了起来:“好小子,大叔我当日成全你去练马,如今你竟恩将仇报,竟然用箭来射我,这是何道理?”
唐云暖忽然想了起来,姑父迎娶田氏小妹入门做妾那日,唐云暖为躲清静,曾在许家老宅的墙根下听见段明朗提过,他为准备赛马借用了一个叫海大叔的马来练习,后来贺五所害死的,想来就是这人的骏马了。
心中却有些感叹:“这才是人间何处不相逢呢。”
再见段明朗十分尴尬道:“海大叔,我并不是有心伤你的,我一没认出来,二只是我以为,你跟你身后的村民们有心抢劫山月坞,这,这宅子,我不能放任不管。”
胡一海渐渐凝住了目光,语气沉重问向段明朗:
“我们村子如今绝收,几千号人连饭都吃不上,我带着一群村民出来找活路,幸而遇上了这姑娘让给我们十几车粮食,却没想到被前面驻守的官兵给截住了,明朗,我可以不吃饭不活命,但我不能让这几千条人命都搭在里面,这山月坞……”
胡一海目光忽然有些迷离,段明朗以为他真要动手,当下拦在头里:
“海大叔,你对明朗恩重如山,当日你借我骏马练习明朗才有今日,甚至马儿死在我手上您仍旧连一句埋怨都没有,若不是明朗偷偷将银子留下您还是坚持不要赔偿,明朗敬佩您的为人,只是若您想要染指山月坞,明朗只有跟大叔拼命了。”
胡一海才要说话,却听身后的瘦子抢先一句道:“拼命就拼命,就你一个瘦弱少年,我们还怕你不成。”
胡一海回身瞪了他一眼,当下扇了那人一耳光,打得那瘦子转了三圈倒在地上没起来,唐云暖暗地里观察这人身手,若真跟段明朗动起手来,恐怕也是一番苦战。
却听那胡一海仰天大笑一声:“傻孩子,你想什么呢,你海大叔可不是那边山头上的山贼,怎么能干这打家劫舍的事,只是你如此保护山月坞,难不成你同这山月坞里的主子……那个姑娘……”
胡一海从前见过段明朗如何拼命地练马,劝他歇会儿他却说他要为心爱的姑娘而战,他要从衙役一步一步爬到跟她同样身份时迎娶她回家,也就是说这姑娘身份贵重,胡一海在感情上是过来人,环顾四周,也就只有才刚那智勇双全的唐姑娘值得段明朗如此倾心了。
胡一海目光落在唐云暖的斗笠上,暗暗感叹,倒还真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这目光被红豆觉察出来,为了姑娘清白,红豆还不赶紧抢话道:
“你这没羞臊的壮汉,胡想什么呢,我们段公子同我们山月坞的主人许公子是好兄弟。”
胡一海望着眼前这机灵的小丫鬟不禁乐了:“我并没说什么啊,你们山月坞还真是奇怪,又有个卖主求荣的丫鬟,还有你这样护住心切的丫鬟。”
转身面向段明朗,态度坚决:
“明朗你放心吧,无论你同这山月坞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轻举妄动的,我还留在这里只是在想,我们这一票人抛家舍业地跑了出来,那个灾荒之地是决计回不去了,可是我们也绝不甘心在永平府里抢劫偷盗度日,既然如今不种地了,能不能找点别的事情做,我们可是很有膀子力气的。”
段明朗是个呆子,赚钱生计这种事他一概不懂,唐云暖却听出了些门道。
这个胡一海能当上一个统领几千人的村长,应该是个有些城府心胸之人,做不到的事情他决计不会说出来,他既然有这个提议,可见是心中已经有了经纬,知道自己擅长干什么,又觉得所出的劳动能够令他们在永平府活命。
唐云暖多年商场打拼的经验让她觉察到,即便这不是个商机,也绝对是个有油水的差事,只是这两千人如今饥肠辘辘,又有不少人才被官府抓住,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在永平府立足。
可这一切唐云暖可以办到,如果能控制这两千人在永平府务农做工,不仅仅可以使永平府人丁兴旺,另外也可抵御其他难民的入侵。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里大多都是青壮劳动力,若都能归属唐家这就是一大块武装力量,贺五那厮投奔了山贼也不怕。再说胡一海又跟段明朗交好,若有一日段明朗身份被暴露,想跑路也有胡一海保驾护航。
何况这胡一海也值得相交,这人算是光明磊落了,已经窘迫到了吃不上饭的地步,仍旧是跟唐云暖说那十几车粮食是借来的,将来要还。
人穷到这份上了,看见山月坞这样雕梁画栋的大宅也没有动手去抢,可见并不是个坏人。
唐云暖忽然扬声问了一句:“却不知海大叔你有什么高见,你跟你的兄弟,如何能在我们永平府扎根立足,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计划吧。”
胡一海面露出些微笑,似胸有成竹道:“唐姑娘觉得你们永平府的灾情如何。”
一旁红豆轻蔑一笑:“还用说,比你们强也强不多少,入冬以后就下了一场雪一场雨,到如今连片雨云都没见,你们是绝收,我们也不过是收了一半粮食罢了,另还有不少被你们抢去。”
胡一海望着这个伶牙俐齿的丫鬟不禁一笑,暗道他才刚说这姑娘护住心切还真是没错,因唐云暖是未嫁之身,大庭广众下同他这样的男子说话也算是失礼了,这姑娘大概是跟在唐云暖身边很多年了,大抵能猜到姑娘要说什么才敢这样抢话的,为的是让姑娘不至于逾越礼教。
当即就对这个唤红豆的姑娘有些好感,只是同样的话从唐云暖嘴里说出来或者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从红豆嘴里出来却像跟麻椒炒了一遍似的,又麻又辣。
胡一海又望了唐云暖一眼,只见唐云暖的头也微微点了一点,基本同意红豆的话。
段明朗随即补充道:“两个月前我们还可以在河道中挑水浇地,如今却只能求佛祈雨了,只因河道早就干了,如今整个山月坞的饮用水,都只依靠宅子里的一个蓄水池,若这池子也干涸了,我们就只得渴死。”
胡一海便侃侃而谈:“依我看,你们永平府的旱灾远比我们轻多了。”
唐云暖便有些疑惑,同段明朗异口同声:“这话怎么说?”
两人这问话一出,当即对视一眼,若不是有斗笠挡着,唐云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
胡一海但笑不语,待这两个人的羞涩褪去后,才又说道:
“我们村子虽然只隔了一座山,但土质却完全不同,我们村是沙地,存不住水因而不能打井,但你们永平府却不一样,你们是类似于东北的壤地,土性黏粘,可以打井,虽然河道干涸,但还有地下水可以引用。我看你们这土壤的味道,地下应该存着一个蓄水层。”
唐云暖并不懂查看土壤,但见那胡一海言之凿凿,眉目神色中一丝紧张都没有,应该是很笃定。
红豆却不这么想:“我说你这大叔是不是傻,你以为我们整个永平府没有水井么,我们唐府后院就有水井,可是里面的水早干没了,几乎是口枯井了。”
胡一海又笑了:“若是你们那水井还能用,我才刚说那番话还有什么意义,我说的蓄水层,应该是绕开永平府里面,而就在这附近,所以你们的土壤里才有腥气。”
唐云暖忽然眼睛一亮,却听段明朗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海大叔你的岳父就是靠挖井过活的,你跟我说过,他过世前把一身本领都传给你了,只可惜海大娘过世得早,如今会这本事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胡一海眼中泛起一丝温柔,随即黯然:“是啊,我本是一个孤儿,后被我娘子家收养,我养父最后成了我的岳父,将挖井通渠的本事全交给了我,只可惜我日日在外做活,到底耽误了我那身弱的娘子……我娘子去世后,我就再没做这行当,若不是我们那处是沙地,一定也能挖出一条水源来。”
唐云暖听明白了,这胡一海还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自己倒没看错。
忽然又听段明朗问道:“海大叔你的意思是就在这山月坞地下的蓄水层里就有水么,可是永平府这样大,只是这里有水也不过保我们一个宅子,还有万千百姓家都没有水浇灌庄稼,这不明摆着是要旱死么?”
胡一海才要解释,就听唐云暖冒出一个清冷而明亮的声音:“挖渠。”
胡一海眼睛又亮了:“唐姑娘你还真是冰雪聪明,就是挖水渠,有水源的地方我们就挖井,没有水源的地方就通渠,这样整个永平府都能用上水,也就不怕干旱了。我胡某人别的本事没有,我身后这些汉子绝对都是有一膀子力气的,我知道唐姑娘家中是做官的,按照惯例,朝廷过一阵子就会拨些救灾的银子来,我们可以用这银子来挖渠开井,唐姑娘反正也要雇人,大可以雇佣我们,若我们挖不出水来,一个钱也不要姑娘的。”
唐云暖心说这还胡一海也真敢想,唐云暖不过在这里听一耳朵,他倒推给自己一个好差事,她开店买地制糖这些都还好说,承包政府工程这个还真玄乎。
都说人找财,这下子大财竟找到她头上了,只是唐云暖不知自己有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将这工程承担下来。
救灾款,呵呵,有她那个最会贪墨的姑父在前面挡着,救灾的银子即便拨下来又能分到百姓手里多少呢,即便仍能分一杯羹,她同胡一海素昧平生,如何能够相信他呢。
若他真是被逼急了,只是要骗唐云暖用粮食养他们两千人一个夏天,到后来一滴水都没挖出来两千多人跑了,唐云暖又要到哪里找人呢?
段明朗那样呆的一个人,同胡一海又是很深的交情,此刻也是噤声不语,他心里很明白,唐云暖比多数男人心中都有沟壑,她不说话,一定有不说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