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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朗当然懂得乔大人这是声东击西,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唐云暖同段明朗是一个心思。
不让段明朗继续说,这是唯恐被别人听去太多。让唐云暖进山月坞,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唐云暖心知乔一本是嗅到了银子的味道才会这样上心,当即给胡一海使了一个眼神儿,让他
也同她姑父往山月坞里去了。
正房里,烛火明亮,茶香四溢。
许家如今富贵起来,上好的恩施玉露冲泡在倒把西施紫砂壶里,给夜路奔波的乔一本冲去了些疲倦。
乔一本才喝了一口茶,胡一海便将跟唐云暖商量的开渠挖井这一工程说个清楚明白,乔一本一听说要动用朝中救灾的银子,当即拍了茶杯。
“哪里就有银子下来了,天下这么多地方大旱,皇上却还病着呢,想来压根就不知道旱情是怎么回事,等这银子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胡一海虽然是个村长,大小也是个官,若他没听说赈灾银子一事自然是不敢乱说的,却没想到被乔一本推了个干净,料定是乔一本要贪墨到自己口袋里,不禁有些要恼。
却被唐云暖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唐云暖朝胡一海微微笑笑:“海大叔,不如你下去休息下,吃几口热茶,再用几个我们山月坞的虾肉大包,让我跟我姑父聊些家常好不?”
胡一海虽然耿直,到底不是个傻子,便将一腔怒气压到了肚子里,仍凭唐云暖去了。
胡一海才离开,唐云暖便又为乔一本斟了一杯茶,笑道:“姑父在知府的任上,做了也有好多年了吧。”
乔一本听这话虽然不顺耳,但却没有不高兴:“可不是,如今你祖父这么一罢官,我在这任上的时间就更要长了,能留下却是好的,如今朝中动荡起伏,就怕连头顶上这顶乌纱都保不住了。”
唐云暖又是一阵笑:“姑父且得要为咱们唐家保住这顶乌纱,别说云暖这个小女子,即便是我父亲也要仰仗着姑父讨生计呢。”
乔一本爱听这样的奉承,当下乐了:“怨不得你姑母常将你挂在嘴边,说你很好,有唐家女的样子,说句实话,若不是看见你这样精明能干,我真不相信你家太太十几岁就料理了长公主的嫁妆,能生出你这样聪颖的孙女,太太想是真能干。”
唐云暖不以为然,却正色道:“姑父可知云暖为何要让姑父做这赔本的买卖,自赈灾银子里拨款来修这沟渠水井?”
乔一本侧耳聆听,只听唐云暖娓娓道来:“如今朝中风起云涌,皇上病重,大皇子同二皇子争得激烈,可皇上为何要在这时候举办恩科选拔人才,姑父你可想过?”
乔一本为官多年,上位者的这点小心机自然是瞒不过他的:“其实皇上他正是壮年,所谓的病啊不过是一时之气,云丫头你可相信,待这个秋天一过,皇上的病便会不药而愈。”
唐云暖不由得对这姑父敬佩起来,这乔一本若不是个贪官的,当真应该有大作为。
皇后才病了宸妃就要生事,皇上若不趁乱也跟着装病并要同宸妃及其身后的萧将军一家硬碰硬,所以才想出了一个缓兵之计,生出恩科这个心思只为趁乱检测一下臣心,究竟满朝文武有多少人是一心在自己这里,又有多少是居心叵测之人。
要看出百官的派系,没有比科举选官更快速的方法,皇上颁布恩科之举,必定是要看看皇后同宸妃两家如何操作,如何提拔世家子弟,如何拉帮结伙,然后逐个重点打击。
唐云暖跟乔一本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话不必说得这样明白,只是乔一本不明白唐云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云丫头你跟我扯这些宫闱秘事,难不成是把我当成了你那个当公主的表姑奶,闲着喝茶磨牙?”
云暖忙道了一句不敢,起身正色道:“京官两派相争,必有损伤,可是官位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京官们被贬被逐,那么就得由天子脚下或脚趾头上的官员来补上,云暖是十分希望姑父您能入京为官。
说罢又假叹一声:“云暖是十分想念京中的糖炒栗子的,也不知金今秋能不能吃上。”
乔一本听出了门路,赶紧将头递了过来:“云丫头你的意思是……”
唐云暖漫不经心道:“皇上查补官员,这一次一定是只看政绩的,敢问姑父一句,何为政绩?”
乔一本大笑一声:“何为政绩?饥荒中安置难民就是政绩,大旱中开渠凿井就是政绩,拨款时一分不动百姓仍旧安居乐业就是政绩啊。”
唐云暖望着乔一本那狂妄的笑,暗道一声,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复伊伊:闺蜜留在了唐家啊,得跟唐风和发展感情啊。
回复碎碎念:你是被我虐习惯了啊,这文我一直避免虐的,不过既然你们有要求,看鞭子……
回复佳期:乃的妹妹是不是如梦?
回复所有好久没有留言的姑娘们:你们是要闹哪样,逼我把京城的大水引到你们那去么?都给上来说话啦,跟我唱,北京淹死你,用大雨感动你……
☆、80恒源祥,羊羊羊
以夏日至;致地方物魈。
天气一热,唐云暖就只觉神思倦怠;唐家所有主子的床上都铺上了直条藤席;唯独唐云暖仍旧睡在软缎褥上;夜夜辗转反侧。
沈于落几次劝她或者换了凉席或者睡得能安稳些,唐云暖摆摆手谢绝了;饶是闺蜜,也不能体会她前世活在空调室内的凉爽惬意。
永平府这桑拿天一热起来,倒叫天下臣民提前几千年享受到了免费汗蒸。
唐云暖难以安眠;非得到三更天才能勉强合眼。红豆只道是没有点上安眠香的道理;半夜爬起来寻来香炉点上;唐云暖知道她是好心,却被这来自宫中的香气熏得再也睡不着了。
香还是那些配料,却夹带着不同往常的意义缓缓弥漫,唐云暖回想那一夜山月坞中段明朗黯然神伤的眼神,心就宛如被钝刀子割过一样痛。
沈于落夏至那一日早晨来抱厦里同她一起梳洗时,清晰能看见她眼下的两块乌青。
“几日没见你,你竟这样清瘦了,可是苦夏?”沈于落是真心关心唐云暖,却见唐云暖唯只能冷笑回应。
“想是天热不爱进食,我年年都苦夏的,你并不需要这样担忧。”唐云暖别过脸去,取了一根金镶宝桃枝花鸟掩鬓插在头上,越发觉得那簪子有些沉,赶紧又择了一支轻便些的挑丝银麒麟簪替换了下来。
沈于落便在一旁打趣:“你如今瘦得连一支簪子都戴不得了,只挑不那么隆重贵气的来戴,岂不负了你永平府第一精明女的名声了?”
唐云暖听这话越发生疑:“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恰逢红豆端着大铜盆进来,一见沈姑娘讳莫如深的样子,遂直接朝自家姑娘说明白:
“还不是太太传出去了,这话还得从胡一海那个莽撞汉子身上说起,那人长得倒是丑些,办事倒很雷厉风行,没用许家多少银子便在山月坞附近的空地上盖起了临时的茅屋,签下了卖身契的第二日就帮着舅爷收光了所有的麦子,后来连咱们家田庄上的庄稼也给收个干净。”
唐云暖还是听不懂:“这有什么值得永平府里传闲话的,我雇来的伙计自然要会干活,不会干活我干嘛要养闲人?”
沈于落那边轻声一笑:“你们唐家田庄上的收成虽然因旱灾而减少了一半,但其收割的速度的大大提升而令粮食进入市集米店的时间比其他田庄早了几日,从而卖得一个不错的价钱。粮价如今本来就是飞涨,你家太太又在三倍的基础又翻了一翻,一买一卖之间就赚了五千两银子,能不到处夸赞你?”
唐云暖所以不清楚太太是如何在外运作的,只因大奶奶在账目上写的卖粮收入并无异常,想来是太太做了手脚留下不少私房,大奶奶饶是心里明白也不能跟婆婆争辩。
沈于落往唐云暖身边一靠,促狭道:“你如今在永平府里,可是名声鹊起了呢。”
唐云暖当即心中大骇,太太虽然爱夸嘴,却不是一个平白无故放话的人,她这样大肆宣扬自己的能干,难不成是要抬高自己的身价,从来为孙女婿寻一个好人家?
沈于落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一见唐云暖脸色变了,当下收敛了容色,低声关切地问道:“可是你担忧你家太太再替你寻夫婿了,所以拿你做谈资。”
唐云暖默默点点头:“我祖母这人……哎,不说也罢。”
沈于落随即也黯然,低垂着头绞着衣角:“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你家太太再难缠,至少是个亲人,我如今……”
唐云暖并不是故意勾出沈于落的伤感的,当即搂过她肩膀:“别说傻话,我不就是你的亲人,只是你该知道,我并不想这样早就嫁出去,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沈于落在唐云暖的安慰下展露笑颜,自当投桃报李安慰回去:“你却不用担忧,按照惯例你该是在十四岁才出嫁,如今你身家丰厚,即便太太为你选好了人家,你一句不嫁他还能怎样,除非……除非那人是个世子,驳不得。”
唐云暖只道她是真心相待,却没想到沈于落在这里等着自己等着,呵了一手痒将沈于落折磨个大笑大闹,忽从纱窗里瞥见唐风和的小厮紫竹在院子里来回徘徊,沈于落得了这个借口赶紧让唐云暖停手:
“你哥哥的小厮在院子里呢,可是碍着我不敢进来,快去问问他有什么事切莫耽搁了。”
唐云暖放肆一回便也够了,起身整理了衣裳叫红豆去传那紫竹进来说话,紫竹却因唐云暖日渐大了,早得了唐风和的嘱咐无事不得进姑娘的抱厦,如今却真是遇见事才闯了进来。
红豆遂懒懒问一句:“你这么急着闯进来,有什么啊?”
紫竹却只敢站在院子里顶着大日头说话:
“回姑娘的话,咱们家的砂糖作坊跟酒作坊,仿佛出事了。”
唐云暖眉目一动,表情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紫竹不敢怠慢,赶紧将那送信人的话转述过来:
“姑娘前几日是拨了银子给唐作坊的把头买甘蔗是不,买甘蔗的车队可不是去了,不知怎地那卖甘蔗的贩子却不肯卖给咱们,车队的头儿只道是天旱甘蔗贩子要涨价,细问下来却不是价钱的事,即便咱们多出钱人家也不肯卖,那把头看这贩子仿佛有隐衷似的,就请那贩子喝了回酒才逼出真话来,仿佛,仿佛是有人拿他一家老小的命威胁他,不卖甘蔗给咱们家。”
唐云暖气得当即站了起来:“竟如此欺负人?”
沈于落唯恐唐云暖天热难眠又动了真气,赶紧扶唐云暖坐下:“你莫气啊,这不是咱们一早就预料到了的么,贺家如今垄断着砂糖价钱,被咱们家的作坊挤了生意,硬生将糖价降了下来,能不恼么?这事情定是贺五所做。”
唐云暖知道贺五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难民闹事时候那瘦子曾经提过一句,说有人是先给他们消息,说唐家是永平府的大户,想来那人定是贺五无疑。
唐云暖在沈于落的劝说下缓缓坐下,脸上却仍旧挂着气:
“贺家这一招使得阴毒,竟从甘蔗贩子那里下手,还威胁人家一家老小……”唐云暖狠狠捶了一下桌面,桌上笸箩茶碗上下一震,惊得紫竹身上也是一震。
便只能捡些好听的来说:
“姑娘莫要太生气,这家不卖咱们,咱们再去买别家的,有银子还怕买不到甘蔗么?有了甘蔗作坊便又能运作起来,只是耽搁几天罢了,姑娘你家大业大,别为了这几日的银钱奇怪了身子是不?”
紫竹的亲姐姐如今在柳姨娘处当差,二房失势后柳姨娘很是受了些太太的排挤,她日子就也不好过起来,若不是他在长房当差很得主子的照顾,姐姐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些。
眼见着唐云暖犯愁,紫竹遂也真心为其开解,却被红豆嘲笑了去。
“你这嘴倒甜,你却不知贺家能让一个贩子不卖给咱们,难道不知道咱们会寻别的贩子,我想这事就是那贺五做出的,他那样阴险歹毒,想来方圆百里的甘蔗贩子都不会敢卖咱们家甘蔗了。”
红豆所说正是唐云暖所想,难不成这门如此生钱的买卖就这样放弃了么。没了制糖的原料,沈于落有些担忧唐云暖会被贺五这一招气得更加睡不着觉。
“这甘蔗乃是南方产物,若是咱们不靠贩子倒卖,单派车队往南方跑货,这一趟白花多少冤枉钱不说,车队在外,贺五出手的机会就更多了,到时候恐怕就不是银钱的损失,而是人命都被他捏在手上了。”
唐云暖并不是危言耸听,贺五的阴险歹毒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红豆遂有些气不过:“这贺五是不是太嚣张了,他妹子已经跟咱们家签了卖身契,要我说就把那个叫白棉的拉过来狠狠打一顿解气。”
红豆说罢就要去寻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