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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欢且尽万行作者:芳菲-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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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西楼微微笑。

  林茂年去世前一个月,精神还是很好,拉他到花园里坐。

  “我这个儿子,并不是什麽大奸大恶之徒。但才智平庸,沽名钓誉,倒比寻常的恶徒还可恶些。”

  柳西楼笑他诽谤大臣,林茂年却睁著一双犹如年轻时那样好看干净的眼睛看他。

  “怀戈啊,他必不会真正助你的,等我死後,你一个人在京城与他周旋,我怎麽放心呢?”

  柳西楼道。

  “哪用得著周旋?我不过想考个状元,借他间屋子住住,有你做爹的亲笔书信托他照应,他还真能给我使绊子不成?”

  林茂年叹气。

  “我就怕他开销太大,惦记你家的茶树。”

  柳西楼大笑。

  “那不是早被老太爷输光了?”

  林茂年笑。

  “只怕他不轻易信。就算信了,你身上再没有他用得著的东西,他却得叫你一声表叔父,这个买卖他绝不肯做的。”

  他悠悠道。

  “当年为了撇清关系,他连霍家那孩子的前途都能轻易葬送,如今为了他林相爷的脸面,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林茂年摸摸柳西楼的脑袋。

  “不如你还是呆在这里,我把我的店铺田地悄悄留给你一点,你就学著做做生意好不好?”

  柳西楼由著他病的枯枝一般的手在他头顶上摹挲著,还是眨眼睛。

  “我们家已经百多年没出过状元了,我要考状元。”

  林茂年笑得岔气。

  “哪那麽容易!”

  柳西楼斜眼看他,点漆一般的眼睛在日头下剔透的亮。

  “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柳家还有我柳西楼。”

  “喂,你是做什麽的?”

  孩童的声音,老气横秋的传过来。

  柳西楼看过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躲在树边看他。一身绫罗把红扑扑的脸蛋衬的粉雕玉琢,小小的金锁挂在小短脖子上,就像年画里跳出来的。

  柳西楼觉得有趣。

  “你又是谁,在这里做什麽?”

  小孩不响。

  柳西楼看他抓著树不放,知道他其实害怕,笑了笑也不戳穿他。

  那小孩又等了一会儿,终於说。

  “你会不会爬树?”

  柳西楼眨眼睛。

  小孩皱皱鼻子,身体扭在树上蹭了蹭。

  “我把东西掉在上面了……你帮我拿下来好不好?我给你银子。”

  柳西楼好笑,哎,林府的教养……,可惜这麽个小孩子。

  他想上去捏一把,那小孩却急往後退了一步。

  柳西楼托著下巴。

  胆子真小。

  他环顾一下,只见右边树顶上一只彩绘的美人风筝,做工精细,不像是小孩子的玩物。他知道大概是林府小姐的东西,被这小孩偷玩掉在这里。

  真老实。

  柳西楼笑。

  随便找个下仆上去拿一下不就行了?你一个少爷,要他们帮忙隐瞒,难道他们真会去向你姐姐通风报信不成?那麽大点事,眼巴巴躲在这里干著急。

  柳西楼微笑,纵身踏在树干上,一跃至树顶,摘下风筝,飘然落地。

  这一下起落身法轻盈,便似是只飞燕,小孩子张大眼睛,嘴巴都合不拢。

  柳西楼哈哈一笑,把风筝送到小孩子面前,终於捏在他脸上。

  恩,面团一样,手感很好。

  “昭阳!”

  少女的声音。

  那小孩一缩头,马上又挺起胸膛,把风筝抓在手里噔噔噔跑过去。

  “还给你!!”

  林昭阳很有气概的把偷来的风筝还给林大小姐,转身又噔噔噔跑到柳西楼跟前,紧抓住他衣袍不放。

  “教我!!”

  柳西楼笑嘻嘻。

  “教你什麽?”

  林昭阳涨红了脸。

  “刚才的武功!!”

  柳西楼哈哈笑,又捏他脸。这时已经有家丁过来,看见柳西楼把林家二少爷玩的不亦乐乎,忙上前把小孩子抢过去。

  柳西楼呵呵笑,转身就走。

  林昭阳在家丁手上拳打脚踢,口中还乱七八糟的叫他。

  “壮、壮士!大侠!!”

  柳西楼一路笑著出林府。

  哎,我哪有那麽老……哎,好土啊~~~

  

  作家的话:

  ☆、春光好 第二章

  二、

  他一路往西行,出城後只有一条路,路人说是往白松山。

  柳西楼想了想,行了小半个时辰,见著一座残破的山门。

  “法佛寺……?”

  他仰著头,这三字虽古拙,倒也有真趣,想必当年题字的人有些来历。

  一个老丈从山上下来,看见他一个少年书生乌漆抹黑站在山路上,眯起眼睛看了半晌。

  “……投宿的?”

  柳西楼耐著性子陪笑。

  “正是。”

  老丈咳嗽一声。

  “投宿啊……”

  语调十分意味深长。

  柳西楼眨眨眼,只听老丈道。

  “山上只有一座法佛寺……”他慢慢道。

  “那法善小气刻薄势利眼,公子恐怕不称他心意啊……”

  柳西楼一楞。

  心意?

  老丈怜悯的看他一眼,连连摇头。

  “这个时候,不能从大道走。”

  他又是咳嗽。

  “……走那条石头道,有间禅堂……”

  说到这里又朝柳西楼看,又是摇头。

  柳西楼被他看的背上发寒,直到他晃晃悠悠的去的远了,想了想,还是拎著小包袱往山上行去。

  黑夜中其实已看不清路,但渐有一种花香,清澈宁和。

  这样的山间若是白日,定是花红草绿的美景。即便是夜晚,月光并不明朗,仍有清幽意境,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如果中间有一个黑影,山神般高高大大耸在道上不出声,即使是柳西楼这样不信鬼神的人,总还是免不了疑虑的。

  他停住脚步,看向树下的人影。

  “前面是什麽人?”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应声。

  柳西楼苦思。

  刚才山门残破,可见这法佛寺是没什麽香火的。这人衣带轻飘,在月下显出金丝银绣来,也绝不是个和尚……

  柳西楼又提声问。

  “尊驾……?”

  一阵夜风把他的声音盖过,禽鸟们不知出了什麽事,本能的争相振翅,尖声鸣叫。

  这一阵风将静谧全变了凄惶,那树影中的男子却仍全无知觉似的,悄无声息的站在树下,巍立不动的模样,犹如上古遗下的一块山石。

  柳西楼更奇异。

  为谁风露立中宵?

  “王爷!!”

  山路上一个僧人匆匆跑下来,气喘吁吁。柳西楼更大奇,转头向那男子,只见他仍没有应声,却微微换了个姿势。

  只见那僧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尤自呼叫。

  “王爷啊!!”

  男子连连摇头。

  “法善……”

  他顿了顿,慢慢道。

  “你若要再这样的叫法,本王扭下你的狗头。”

  那僧人猛一站住,张口结舌。

  男子叹气,悠然道。

  “可惜这清幽山色。”

  僧人忙陪笑脸,柳西楼却见他五官丑陋,眼珠子似两粒干瘪的枣核,骨碌骨碌转个不停。

  那人又问。

  “你又是干什麽?”

  僧人忙道。

  “王爷落下的丝绦子……”

  男子看也不看。

  “赏给你了。”

  僧人嬉笑。

  “谢王爷恩宠,谢王爷赏!”

  男子“呵”一声,朝天一个白眼。

  “你这歪瓜也似的脑袋。恩宠两个字说出去,坏了王爷我的名头。”

  他转身,似这才看到柳西楼似的,忽而笑。

  “这位是……”

  柳西楼这才见著他的正脸。只见他眼梢上挑,眼神锐利,相貌堂堂甚有威仪。只是眼下松弛显得酒色过重,神态间又满是桀骜。

  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王爷莫非要回驾,今夜就宿在小寺了?”僧人转著眼珠子殷勤问。

  男子敲敲手上的马鞭,睨看他。

  “就你那腌杂地方,我便是想宿,你又有什麽好招待的?”

  僧人不服。

  “王爷便是嫌弃小僧的草堂,池子边的小榭敞亮干净,还是可用的!何况醉翁之意不在酒!王爷明明是看上这位公子了!小僧瞧得清清楚楚,这位公子唇红齿白一副好相貌!”

  柳西楼“吓?”的一声,眨了两下眼睛。

  男子竟也转头看他。

  “是好。”

  他摸著下巴笑。

  “这模样,竟是小溟喜欢的调调……。”

  柳西楼一身鸡皮疙瘩。

  “王爷不喜欢?”那僧人随即变了脸孔,转头就凶巴巴质问。

  “公子是投宿的?小庙清心礼佛,不接俗客!公子回去吧!”

  那男子道。

  “天都黑了,你要他露宿荒郊吗?”

  说罢又上下打量他。

  “明年恩科在即,这位公子难说就是我朝的栋梁……”

  僧人委屈。

  “都说是我朝的栋梁,个个只会吃空小庙的口粮。”

  男子嗤笑。

  “光这条丝绦子,养个百八十也可以了。你要再放刁,本王就真叫人拆了你的破庙,看看你敬的什麽活菩萨,掏空了柴火板!”

  僧人噤声。

  男子大笑著扬长而去。

  月明风清,剩下柳西楼跟僧人干瞪眼。

  柳西楼这时当然知道他就是法善,琢磨著先开口,那法善却瞪。

  “喂!”

  柳西楼应了声。

  法善伸出鸡爪样的两根手指。

  “一个月两吊钱,柴房半间!”

  柳西楼唯唯诺诺。

  “加一吊,吃一顿粥……”

  法善道。

  “成交。”

  只是天一亮法善就後悔了,他在厨房看到柳西楼煮粥,眼珠子险些突出来。

  “粟米、红薯、枸杞、绿豆……啊啊我的花生仁~~~~~~”

  柳西楼很奇怪,顺手撒了半勺盐。

  法善哭天抢地。

  “糟蹋东西啊~!~~~~~”

  柳西楼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青花小碗,连边角也缺的极有风致。

  “禅师以前不是这麽煮的?”

  法善嗷嗷对著大锅叫,蒸汽抹在他脸上像流眼泪水。

  “以前家里还要加些芝麻,我看禅师这里没有,就用了花生,和著核桃粉味道也该差不多了……”

  法善继续跳。

  柳西楼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嗷~!!”

  午饭柳西楼又去厨房,法善嘴上都是早上烫出来的泡,挡在门口死活不让他进。

  “只有一顿粥!”

  他口齿不清的喊。

  柳西楼奇怪。

  “一个饭点一顿粥,一天自然是三顿。”

  法善又要叫。

  柳西楼笑的腼腆。

  “禅师为俗务劳顿,妨碍修行就不好了,从今天起就由西楼来掌厨,保管您尝到我们西南柳家的风味……”

  法善想起早上那顿晶莹闪烁集中了他多年密藏的咸味杂米粥,无声哽咽。

  “禅师?”

  法善甩开袖子切菜。

  噌噌噌!青菜萝卜干!!就当没收那三吊钱!!!

  柳西楼微笑。

  “禅师的心意西楼无以为报……”

  假惺惺!!

  法善无声呐喊。

  柳西楼拎起木桶。

  “我去打水……”

  白松山是世外桃源。

  山清水秀,山路朴实,没有人烟。

  柳西楼在水井边上坐著研究它的!辘,顺便望山下景色。近靠著京城仍能保有这样干净的禅院,不知和昨夜那个“王爷”有没有关系。

  本以为多少会有些香火客来,没想到一早上那法善只在院子里打吨,前面的禅堂也不去。

  四周石头砌成的矮墙爬满青苔,几枝桃花梨花开在上面,静幽幽洒落落,真要能在这里呆到开考时,倒也很好。

  “柳公子……”

  柳西楼撑著下巴,看到一个女子进到门中。他眨眼。

  那少女颇有风度,见柳西楼仍不动倒显了尴尬,咬咬牙道。

  “表叔公……”

  啊,是林府那位大小姐。

  ***

  林家有三子三女,林诗月排行第二,上面一个姐姐已经出嫁,她现年十五岁尚未婚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以上是林茂年口述,柳西楼记得清楚。

  不过现在林小姐顺顺当当站在这里,也不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嘛……鬓边倒是见汗,山路上抬不上轿子,林二小姐是走上来的……

  敬香礼佛?

  来後院干嘛?

  “大侠!”

  後面跳出来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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