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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忖再三,象是《围城》里钱钟书笔下的男主角那样,这个问题我如何谈呢?他尚且会用外语来说,但我搜索枯肠,找不出可以开口的话题来。
真难开口。
终于我还是打了电话。
“郭蔷。”
“家俊。”她的声音很轻快,“下这么大的雨,病人也不多,你是不是那边也不忙?”
“是的。”
她声音越发悦耳了,“你早点下班,到我这里,我来做脆香排骨给你。”
“郭蔷。”
她似乎听出了什么。
顿了一下,她说道:“没关系,你晚上要回家,我知道的。”
“我不是说这个。”
我知道她那边在小心的听,我听的出来她也很忐忑。
“郭蔷,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对不起。”
那边,她听了良久,终于,她舒出了口气:“家俊,你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我并不是非要把你困在我身边,象现在这样,你要是能常常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你爱丁叮?”
我很直接,“是,我很爱她。”
她那边终于哭了,“家俊,我曾经也想过,你或许会被我感动,会离开她。”
第30节:病?
我心酸的说道:“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只有一个原因会让我离开她,那就是,当我是别人的累赘,不能再照顾她,不能再爱她时,我一定会选择离开她。”
但现在,我不能,我有手有脚,丁叮还需要我,我承认,我做了错事,但是,我永远不会再错,我要回到妻子的身边。
她那边哽咽,终于放了电话。
我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卑鄙无耻。贪一时之欢时,怎么都好,真的要分手了,竟然连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我知道,我伤害了她。
大家都是现实中人,我们不算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我们都是偏离了自己原有的生活轨道,现在,我们应该回去了。
做完了这件事,我心头虽然象释了一幅担子,但是,愧疚之心还有,我只希望大家一切都好。
我和丁叮的感情也恢复到从前。
晚上入睡前,我抱怨:“肩头和后颈总是痛,不知道什么原因。”
丁叮开玩笑的说道:“难道是最近在外面,做了什么花俏事?体力透支了?”
我不和她继续玩笑,丁叮想了下,顿时也着了急,一定要陪我去医院检查。我不以为意,但没想到她点明的医院竟然是德仁医院。
我吓了一跳,马上开始心虚:“为什么要去那间医院?离我们这里这么远?”
“并不远啊!我们有车子,开车去也才二十分钟的时间,况且,我爸爸有老朋友在那间医院,我让医生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我还是坚决反对,丁叮便使出杀手锏,她坐在我的腿上和我撒娇打赖,最后我只得同意。
去时照例是拍片子,等结果,我并没有遇到郭蔷,暂且放下了心。
没想到,两天后,郭蔷的电话却来了。
当时我正和朋友在办公室聊天,她电话来的仓促,我一看见号码,本来聊的开心,登时脸上笑容凝结。
“你好。”
她那边迟疑了一下,大家都是现实人,一句你好,最自然的问候,如果是亲密的人,最懒的用的话,现在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无形的最普通的话变成了最刻薄的话。
“家俊。”
我不得不问她:“什么事?”
“你在办公室忙?”
“有两个朋友。”
“那我稍晚打过来。”
我不知道她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那天朋友走后,我迟疑着看着电话,在想该不该给她回拨过去。
犹豫间,她的电话终于来了。
我心里一惊,很恍惚的感觉。
“家俊,我在你办公楼下。”
我迟疑:“还是在电话里说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必须下来,我们必须当面谈。”
我缓步走到窗边,悄悄从窗边一角往下看,外面人行道横道上人来人往,可是一眼我就看见了她,她此时正在往楼上看,很显然,她也看见了我。
其实我可以拒绝她,但她的声音实在太沉重,我提不出这样的要求。
终于,我下楼了,进入秋天,晚秋的季节,风一吹来,凛凉的感觉。我站在她的面前,轻轻咳嗽一声。
她先是一言不发,一眼不眨的看着我,等了一刻,她才轻声说道:“家俊,我们找间茶室谈,放心,我谈的是正事。”
郭蔷的神情看起来非常庄重,这更让我疑惑,我不得不依了她的话,带她去海边的一间茶座。这里茶座四面都可以见海,风景怡人。
我们坐下来后,服务生给我们送来香茶,不是咖啡,是上好的龙井,淡绿色的叶子被水冲开,茶香扑鼻。
我问她:“什么事?”
她从旁边的提包里取出一份片子,我一看上面的署名,顿时咯登一下,这是我前几天在德仁医院拍的片子。
我不明白,“我的片子有什么问题吗?”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垂下眼皮来,手指轻轻抚着茶蛊。
“我看不懂片子,你是专业医生,告诉我吧!”直觉让我知道,我得的不会是什么平常的所谓骨质增生这一类的病。
她终于抬头,“家俊,如果你不是凑巧到德仁医院来检查,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你会患病。”
我开玩笑:“我不会得了帕金森症吧?好象不到那个年龄。”
第31节:爱你不够,心分两极
“不是。”
“那会是什么?”
她沉默。
良久,她的声音传来:“家俊,你得的是一种多发性肢体硬化的病。”
我初时不明白,这几个汉字在我脑子里打了个转,一个一个拼出来后,水印出来,清晰了,我才明白过来,我问她,“是钙化的意思吗?”
她缓缓垂下眼皮,没有看我,声音辛涩,“是。”
接下来的时间,我听她的解释,就象耳边在用一个锣子在敲打,意思很明白,我有病,患的这个病有些怪异,暂时从外表看,我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但是时日久了,我的骨质会渐渐钙化,开始时会是脚趾,手指,然后往上蔓延,到全身的骨骼,我会象一个化石一样,渐渐的僵硬起来。
她讲完了,我摸一下脸。
想了下,我开玩笑的苦笑:“这专业知识,真丰富!”
“家俊,不要当我的话是儿戏。”
“我身体很好。”
“很多人都说自己身体很好。”
“也许是误诊。”
“我看的很仔细,片子出来后,值班医生不敢轻易下结论,送到了我这里,我也不敢,然后我请示了院方,大家仔细看了这才下的定论。”
我啼笑皆非,“你们这些人,天天就会和我们玩游戏,我身体好着呢,只不过是后颈痛,怎么可能象你们说的这样,突然间就得了无名肿毒。”
说这话时,我却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有汗,汗水涔涔。
茶室不止环境好,而且还远离城市的喧嚣,这里是这么恬静,真的就象陶渊明笔下的清静之地,但此时这么安静的环境,对我来说,真不知是何种滋味。
“家俊,明天时到医院来一趟,我详细再给你做个检查好吗?”
我沉默不语,她轻轻叹出口气,收起手包,要先走。
“等等,”我叫她:“这里离市区有些远,我送你回去。”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再说话。
我竭力安慰自己,不可能,我不会有病,那些都是医生的胡乱推断,但是我仍然害怕,我翻查了网上的资料,这种病症是什么样的?我会变成一个僵硬的人,坐在轮椅上,等着别人来照顾我?
这真是不可能的事。
报导上说,有一位英国羽毛球运动员,非常骁勇,退役后感觉不适,到医院诊断才发现自己竟然患上了这种罕见的骨质钙化的病,最后,他承受不了不能支配下肢活动的惨境,选择在一个清晨开枪自杀。
不对,那都离我很遥远,我怎么可能会得这样的病呢?一定是弄错了。
我身体健康,肤色红润,每周我都会和朋友一起打保龄球,桌球,无事时我也和丁叮到公园去健身,象我这么热爱活动,精力充沛的人怎么可能只因为小小的后颈痛,就这么轻易的被医生宣判了末日?
我不相信。
郭蔷坚持让我再做一次检查,我沉默着瞒着丁叮去了。
事实是,再一次的检查结果,郭蔷仍然告诉我,我患的是骨质钙化症。
郭蔷难过的不忍抬头看我,我反而很豁达的看了片子后笑道;“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清晰的底片吧?”
“家俊,坚持锻炼,你还会很好。”
我呵呵一笑:“还会?你的意思是说,我能做到象个木偶一样,直着腿,棍子一样的迈动四肢?”
郭蔷不多说话,她静静的用一双秀美的双眸在看我。
等了良久,我才轻声说道:“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她把手柔柔的盖在我的手上,“家俊,我还是你的朋友吗?”
我苦笑:“这个时候,这么现实的时刻,你这样豁达的安慰我,我真的很感激。”
“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我诧异,“听听你的话,我还没死呢!”
她急了,“家俊,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笑笑,“放心,我知道你是好心。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做?”
“你应该配合医生的治疗。”她想了下,“这样吧,你定期到我这里来拿药,服药期间你要注意休息,也要经常锻炼身体,还要注意一件事。”
“什么事?”
她低声说道:“不要过度房事。”
第32节:温馨,甜蜜
我哈哈一笑,“酒色财气,我不好酒,但却是一个离不了色的人,你让我戒色?不如叫八戒是九戒?”
我表面和她谈笑风生,内心里却是一片凄苦。
我把片子推给她,“你先替我保管吧。”
“也好。”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买了新车。”
“这么快?”我叹,“不错,还是女人比男人好混,不结婚的**女性,经济**,值得尊重。”
“家俊。”她不安的看着我。
我安慰她:“放心,我一不会万念俱灰,二不会看破红尘,我心里和明镜一样,非常轻松自然,谢谢你郭蔷,你提前告诉我这些,让我心里多少有个思想准备,以后不那么惊慌失措。”
她落泪,“家俊。”
我轻轻拍一下她的肩,“那我不送你了。”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家俊。”她从背后抱住我,声音里充满殷切的期盼,又有无限的柔情。
“家俊,就算你不要我陪在你身边,我也愿意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陪着你。”
我笑着拂下她的手,“小蔷,我想你以后一定能有一个高大英俊,幽默浪漫的人疼你。”
她哭了,“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样剐我的心。”
我沉默,终于还是推开了她。
真奇怪,是不是多年工作养成的好习惯,听到自己得绝症这样的消息,我依然泰然自若,真不错,付家俊,好定力。
回到家,丁叮正在哼着歌做晚饭,虽然厨艺不精,但不能不说,她是个绝对努力的人。
看见我回来,她拉开厨房的推拉门,露出脑袋,“家俊,我今晚做茄子煲,还有新鲜的红烧长江鲅鱼。”
我做出一副心惊肉跳的表情来,“丁叮,这个茄子无所谓,不过这个长江鲅鱼听说价格很贵,堪比河豚!你真敢下刀?”
她则回我以一副面目狰狞的嘴脸来,“越美味的东西越要拿来尝试一下。”
我连连摇头,心里却百味俱陈。
她在厨房里一边忙碌一边唱蔡琴的歌,‘恰似你的温柔’
她的声音不象蔡琴那样中劲浑厚,有些细,也有些轻,但是听来却有另一种味道。
丁叮很愉快的在唱:“……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我静静的听,把手拄着下额。她的声音温柔的流淌出来,我心中有一种情结暗暗牵动,多么好的生活,贤妻,宜家,我不是有个有钱人,但我是个富足的现代人。
丁叮很快把饭做好了,晚饭端出来,我闻一下,非常满足。
“厨艺见长,应该喝一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