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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无伤身份既贵且重,更是手握重兵,话又说到了这份儿上,吴捕头只得葫芦锯了嘴,苦着脸领着县衙诸人跪送。
齐无伤心念一转,却又走到尸体旁,道:“邱四,剔骨刀!”
邱四从靴筒里取出刀双手奉上,齐无伤掂了掂,交予江仵作:“你瞧瞧死者颈伤,可是这样的薄刃捅出?”
吴明奋力晃了晃脑袋,心道是不是昨夜喝多了高粱酒,怎么一直晕乎乎的听不懂人话呢,懵懵懂懂的问道:“殿下,您这是?”
齐无伤似乎心情极佳,阳光洒落他的脸庞,剑眉星目一派英气朗朗:“朝廷法度,捕快办案均有比限,一般案子五日一比,重大命案三日一比,过比则杖责,是也不是?”
吴捕头率先摸了摸屁股,其余差役也都腾出一只手,摸着屁股点头。
齐无伤一笑:“这案子我若不帮你们一把,只怕各位下半截打烂了也无济于事。”
吴捕头精神一振福至心灵,忙喊道:“世子殿下救命!”
齐无伤说得无比直接:“车中三人都是本世子杀的。”
吴捕头有点儿想发疯,抬手不停的擦脑门上的汗珠子:“殿下……说笑了,哈哈,说笑了……”
那边江仵作已比对完尸体颈伤与剔骨刀的大小厚薄,齐无伤问道:“如何?”
江仵作拭净了双手,沉吟道:“这把刀的形状与伤口极为贴合。”
齐无伤转眼看向吴捕头:“你打什么哆嗦?这三人死有余辜,昨夜官道上,他们竟敢挑衅冲撞我们雍凉铁骑,本世子岂能容他?”
吴捕头此刻不知是该佩服世子殿下空口白牙扯这等裤裆里拉琴弦的慌都面不改色,还是该佩服烧得熟透焦脆的三具尸体,这是何等的勇气和胆略啊,区区三人竟然敢于夜袭雍凉铁骑,这支军力可是连草原最彪悍凶残的顽敌都不敢轻撄的利刃!
齐无伤却还自顾吩咐那刑房书吏:“本世子所言,都记下来了么?”
书吏正咬着笔头发呆,墨汁把嘴涂得一朵黑木耳也似,一惊道:“小吏记下了!待回衙门还会详细整理记录归档……”
齐无伤颔首,道:“那把剔骨刀就当是证物,你们如实结案封档让松枝县报送刑部与大理寺罢!此案自该由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担着,或许还得闹到皇上跟前儿,与你们就不相关了。”
说罢飞身上马,扬鞭远去。
吴明瞪着眼看着尘土滚滚,揉了揉鼻子打一个喷嚏:“世子爷心善,给咱指了条明路,就这么办罢!反正神仙打架,跟咱们凡人小鬼扯不上!”
邱四出身并非寻常,其父邱鸣西任烽静王幕僚数十年,深受器重信任,对政局人事的把握揣度王府中堪称顶尖翘楚,因此邱四虽为武夫,却也不乏机巧,在齐无伤身边常有进言,此刻纵马之际,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为何自认凶手?王爷在咱们出行前还再三嘱咐,此次朝拜新皇务必万事谨慎小心,不可落人口实,不可引人猜忌……”
齐无伤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朝堂如战局,父王胸中韬略山高壑深,我却喜出奇兵,兵者,诡道也,示之欲见,方能行其所不愿。”
邱四思索片刻不得其解,齐无伤竟又笑道:“此去宸京你们放开手脚,大可肆意妄为骄纵跋扈,任何事我一力承担!”
雍凉军军纪最严,桑七邱四不由得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齐无伤进京当日,凌州府松枝县八百里加急案卷快报也送交到了刑部与大理寺。
大理寺卿闻正远一宿没合眼,实在不敢擅专,天不亮就去刑部,找尚书尹知夏拿主意。
尹知夏此人亦算传奇,年少高中,以书令史入刑部,刚正敏毅,三年考核时,得吏部天官张自珍褒奖,更蒙齐谨青眼有加,一跃而居侍郎之位,朝堂大哗,尹知夏却无得色无喜色亦无惶恐之色,仍是一张持之以恒的冰山冷面。
数年间尹知夏司法严明刑狱直平,官声渐斐名望渐盛,言官御史竟挑不出一丝错漏,只得偃旗息鼓,待他再升任一部尚书时,大家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舍他其谁了。
此人年纪不大,做官已有八年,但入仕以来,从未露出过一丝笑容,有一次齐谨御花园大宴重臣,时值百花盛放,席间君臣吟诗作对怡然爽然,醺醺之际,齐谨笑言:“据传尹卿入朝,未曾展颜,朕深以为憾……今日丝竹管弦笔墨书画,无不俱足众卿和乐,若尹卿肯为之一笑,想必满园樱棠亦会失色啊!”
皇帝都这么说了,群臣本就心怀好奇,自是凑趣不迭,吏部张自珍爱美色性情风流,闻言更是欢喜,大有奉旨调戏刑部尚书的庄严感,真是人生至乐啊!他决定不辱使命,一部漆黑的大胡子抖得笔直,妙语如珠,句句滚向尹知夏,尹知夏本就貌若梨花之清绝,一笑之下还不知会是何等惊艳夺目呢!
谁知尹知夏一脸冰霜,静静的听了半日,突然整束衣冠而起,跪下朗声道:“臣刑部尹知夏,有一事不敢不奏明陛下。”
齐谨心知要坏,这人严苛峻厉,眼瞅着就是要发作的光景,忙道:“此刻只是君臣共乐,不谈政事。”
尹知夏板着脸:“陛下也说君臣,难道不知古语有云君如腹心臣为手足?君心歪邪,臣岂能刚正?”
他如此煞风景,宴中瑟笙琴歌顿止,众人只得洗耳恭听尚书大人犯言直谏,都是心中痛苦面目呆板,尹知夏道:“今日君臣之聚,陛下与诸位臣工不谈治国不论安民,尽说些声色淫邪之事,不宣教化有伤风化,臣蒙陛下深恩,实在不忍坐视不谏,非为沽直买忠,只求陛下能礼文敬武亲贤远佞,还请陛下明鉴!”
齐谨叹了口气,心道不过让你笑一笑,怎生就淫邪了?但他字字皆是大义不容辩驳,且明君方有直臣不避斧钺而谏,亦是不能怪责于他,登时只得意兴阑珊道:“尹卿所言甚是,既如此,且先散了吧。”
尹知夏却不依不饶:“臣还有一言。”
清凌凌寒彻彻的一双眼转向张自珍:“张大人身为吏部之长内阁之相,却巧言惑主轻浮不尊……”
不待他说完,张自珍本着爽快求死的精神已自行跪下请罪:“陛下,臣知罪!”
齐谨就坡下驴心领神会,忙道:“张卿即已知错,那就罚俸半年,小惩大诫罢!”
御花园一段公案就此草草了结,自此朝中上下再无人敢求尹知夏一笑,连皇上都碰了一个大硬钉子,你能比皇上招人待见?你又不是薄皮大馅儿的肉包子!
朝堂中自有派系党争,尹知夏一派不靠一系不倚,谁的面子也不卖,谁的帐也不买,修炼成了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待齐和沣登基,张自珍被贬黜,礼部申梦佳解绶归隐,尹知夏亦自请挂冠释冕,齐和沣却坚持不准,三度御辇登门苦留。工部李淮讷言敏行,与他素日略有交情,当日城郊巡查水利归来,一脚泥一脚水的便去尹府一席长谈,尹知夏方才再侍新君,而他一旦留下,则清慎勤勉铁面钢腕一如往昔。
此刻尹知夏翻看凌州府的案卷完毕,冷冷道:“不予结案,驳回复勘。”
闻正远苦笑,斟酌良久,道:“你看这……是不是先禀于皇上知晓?”
尹知夏早扔开这份卷宗,自去看刚送来的各府文书,眼皮都不抬一下,道:“此案地属凌州,应由凌州府勘明上报,但这结案文书写的都是什么?齐无伤杀人焚尸,有凶刀一把?人犯供述无,人证供词无,凶杀过程无,文书画押无,审案记录无……连三具死尸都身份不明!闻大人还要去奏与皇上?你奏什么?弹劾凌州府渎职?刑部与大理寺昏聩?”
闻正远脸色阵红阵白:“可世子与皇上是为兄弟……雍凉军又是国之柱石,凌州府岂敢传烽静王世子去问话?这案子便是杀了凌州知府,他也审不明白。尹大人,刑部受天下刑名掌一国律法,我大理寺只是复核驳正评允抄报,兹事体大,咱们两司可得同心协力啊!”
尹知夏不吃这一套,沉着脸道:“刑部只直接收审宸京之地的案件,其余各地无论大案小案,必得当地官府审理清楚。按律,这份案卷我需驳回责令细查取证,闻大人若不愿意,那大理寺就批具狱发遣罢。大理寺刑部意见不一,总还有御史中丞。”
闻正远胡子都要愁白了,黯然叹道:“尹大人哪!如今的朝堂,可真是水深浪头急,老夫还想全骸骨归乡呢,可这案子,唉唉,这案子……”
他说得实在可怜,尹知夏只得停笔,淡淡道:“闻大人怎么糊涂了!此案涉及烽静王世子,皇上那边只会知道得比咱们早,只怕圣心烛照早有决断,你又何必着急去御前禀奏?”
一语惊醒梦中人。
闻正远本是官场打滚数十年的老滑头了,最是擅长扯牛皮,若搁平日,哪会为这事儿乱了阵脚?奈何遭逢天家内乱,官场行走正可谓如履薄冰风声鹤唳,又是当局者迷,竟方寸大失险些一步涉险,此刻被尹知夏一言点透,不由得又喜又愧,行礼道:“多谢尹大人良言!老夫记你这份儿恩情。”
尹知夏听而不闻,低头阅览卷宗去了。
齐无伤一行抵京,最欢喜莫过齐和沣,宸京城内的烽静王府早着人打理得整洁精丽,奴仆摆设无处不细致入微,当晚又设宴于治平宫,连有恙在身梁国公陶若朴都早早赶到端坐静候。
齐无伤却不慌不忙,先在王府中安置下来,又在温泉水池里痛痛快快泡了个澡,消乏解疲,直到宫中有大太监笑眯眯的过府来“引路”,方换了一身世子袍服,却不坐轿,骑着皇帝御赐的紫缰白马纵驰入宫。
治平宫早已冠冕满座绮罗遍地,极尽铺排奢糜,两排高烧红烛映得殿内春色盈盈,四处供着的梅花娇姿妩媚,一错眼都以为是桃花绚烂。
53、第五十一章
齐无伤大步进殿,神采飞扬。
齐和沣率先亲热的笑道:“世子可算是到了!”
陶若朴等更是起身相迎。
但见齐无伤今日打扮分外出众,杏色锦袍上五爪金龙跃跃欲飞,是纯金捻作细丝绣出,束发金冠上镶嵌一粒鸽子蛋大小的明珠,浑圆纯净蕴蕴温润,比之戎装时,愈显俊朗华贵,更多了一份倚马骄纵的意态。
兵部左侍郎李骥,曾追随烽静王征战多年,有同袍旧属之情,当即排众而出,又笑又慨叹:“雍凉宸京千里迢迢,多年不曾拜见王爷与世子,今日得见世子,不得不让人想起王爷年少之时,雄姿英发如出一辙啊!”
齐无伤笑着一拱手:“见过李世叔。”
上前叩拜皇帝,齐和沣却亲自扶起:“你我手足至亲,无需多礼,快坐快坐!”
齐无伤便顺势在他右手边的长案后坐下,抬眼一瞧,对面坐的正是陶若朴。
陶若朴四十出头年纪,白面微须面容清雅,大有儒将之风,齐无伤含笑行礼:“见过国公大人。”
陶若朴举杯,甚是温和,道:“无伤此番来京,多盘桓数日,咱们也好多叙一阵儿。”
齐无伤朗声笑道:“自该如此,国公大人兵法出众,正要多多请教。”
齐和沣这一席安排得破具心思,席间重臣以兵部居多,更有各部雍凉军的拥趸亲近,大家枝枝蔓蔓都有些来往交道,场面很快就热闹了起来,齐无伤言谈磊落豪迈,众人纷纷赞叹簇拥,齐无伤便一一笑纳频频举杯。
待歌舞上场助兴时,大家已喝得十分欢畅自在。
侍立齐无伤身边斟酒的侍女异常美貌,戴着对猫眼耳坠,柔和烛光下,但见碧莹莹的绿光一闪一闪,神秘瑰丽,衬着乌黑云鬓洁白颈子,分外诱人。
齐无伤酒意上涌,一时心动,便笑道:“你坐下,坐我身边。”
那侍女脸上腾起两团红云,又喜又羞,烽静王世子素来就是少女们口中梦里的常客,他既出言相挑,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齐无伤伸手摸了摸她耳朵上的猫眼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垂首答道:“奴婢叫做胭脂。”
齐无伤端起酒杯笑道:“胭脂么?难怪你脸色这般鲜妍。”
众人见了,都大觉有趣,只觉世子风流可喜,连齐和沣都抚掌大笑。
宸京贵族多有侍妾通房,齐无伤却只得一个世子妃,这胭脂若真被瞧上,倒是个飞上枝头的大好良机。
齐和沣静观他二人眉眼传意,眸光闪动,笑道:“胭脂是朕龙潜于恭王府时的旧人,甚是机灵聪慧,无伤若瞧上了带走便是,只是不可欺负轻慢于她。”
一旁诸臣自是知情识趣,起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