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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所言极是。”看到母亲朝自己看过来,陈奕诚便朗声附和了一下。
“既然亲家不介意,那我们也就安心了。”沙若雪微微颔首,“不过,也真是白白便宜了那两个生性好玩的小子,婚礼当天他们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呢。”
“有奕诚和我们就足够应付了。”言语间,陈夫人已笑着为云氏夫妇布上了丰富的菜色,云书傲和沙若雪连忙道谢。
“大哥和二哥已和我约好,六天后直接从苏州来看我。”被半强迫性地‘腻’在陈奕诚怀里,云飞瀑的脸上下意识地飘过一缕红云。
“哦?那就好。”
闻言,云氏夫妇赞同地点点头,连陈夫人的脸庞上也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真是很期待呢。”
眼角扫到儿子和媳妇‘粘’在一块儿的甜蜜情景,陈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方才流溪在给我奉茶时,我就在唠叨着幸好十年前奕诚去了趟外面,不然,这对般配的小俩口就要失之交臂了。”
“是啊。”仿佛回忆起当年情景般的,沙若雪莞尔,“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天晚膳时,奕诚提出要娶流溪为妻时他脸上坚定的样子——就像是倘若我们不同意的话,他就要直接把流溪抢走。”
陈夫人也忍不住失笑,亏了儿子一句,“对啊,幸好当时那三个孩子还没有膳厅,不然的话,流溪可能就要被奕诚那匪徒般的恶霸神情吓跑了。”
提起当年陈奕诚恶霸求婚一事,三位长辈便开怀而笑。
而陈奕诚那线条分明的也浮现起一抹由衷的温柔。
淡淡的苦楚如薄雾般轻轻弥漫,而后,又悄悄地烟消云散了。云飞瀑若有所思的眼神下意识地飘向门外,自由地游荡于金色的晨光中。
“在想什么?”敏锐地发觉怀中人开始走神,陈奕诚低下头凝神着那张心不在焉的清丽脸庞。
被唤回天马行空的思绪,云飞瀑轻扬嘴角,“没什么,只是觉得吃饱了。”
“想睡?”
“有一点。”云飞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倘若已经泄露了天机,那还是老实承认比较好。
“实属正常。”陈奕诚的眸中有着丝丝邪气,“昨晚你并没睡多久。”
樱色的绯云不禁掠过双颊,云飞瀑娇羞道:“因为某人的好奇心,即使我想睡也痛得睡不着。”
“用完早膳后,你可以继续睡。”陈奕诚漠然的语调掩盖去了些许的悔意和内疚,虽然只是仅存的几缕。
“我个人倒是不以为自己能在这大好的眼光中睡得着。”云飞瀑闲闲的语调,有一丝醉人的慵懒。
如果他真是个女子,或许他会很乐意这样的阴差阳错。毕竟,云飞瀑有着跟当年他在山上为之惊艳的小女孩极为相似的面容,且那性子,也是他最喜爱的……不知那尚未谋面的正牌夫人云流溪是否会有和兄长相似的性情?还是,一如时下女子般的娇柔嗲媚?
但愿,不会是后者。
“躺着假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端看是躺在哪里——如果是大好的阳光下,我倒是可以考虑。”
其实,自下身传来的痛感直到现在仍是在发威,虽不至于不能忍受,但终究是让人懒于动作。所以,现下‘站不如坐,坐不如躺’的至理名言已在他的脑海里发挥了充分的催眠效果。
陈奕诚轻弹手指,忠实守候在膳厅一角的边城立即靠上前来,“将军有何吩咐?”
“立即命人在后园里摆上软藤椅,待一会儿夫人要在后园小憩。”
“是。”
不理会云飞瀑微微的瞠目结舌,陈奕诚在顺手搂住他纤腰的同时,朝着露出疑惑神色的娘亲、岳母和岳丈从容道:“爹,娘,我想昨晚我可能是累着云儿了。”
“哦——”
三位长辈顿时露出恍然的神情,但继而恍然便被暧昧和喜色所代。
“是件好事,是件好事。亲家,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含饴弄孙儿了。”陈夫人笑得开怀。
“是啊。”云书傲和沙若雪也笑着颔首。
“如果爹娘不介意的话,我可否现在就带云儿去休憩?”
“去吧,去吧。”
三老喜上眉梢地挥挥手。
见状,陈奕诚便揽着脸色微红的‘爱妻’朝后园漫步而去。
“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四平八稳地躺上白藤编成的船型长椅,云飞瀑颇为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
“说想休息的人可是你。”吩咐边牧取来书籍,陈奕诚淡淡道,“更何况待会儿娘亲和岳丈岳母要去逛京城,以你的情形似乎也太过勉强了。”
“……也对”
待陈奕诚挥手示意贴身侍卫和立于不远处的婢女们退下后,云飞瀑随手摘取了一支草叶含进口中,闭上眼眸惬意地享受初冬温暖的阳光。
看了一眼云飞瀑本性毕露的自在模样,陈奕诚俊朗的剑眉下意识地微微蹙起:“你现在的样子似乎太过不伦不类了。”
云飞瀑睁开清灵的凤眼,瞄了瞄身上的女装:“……唔,说的也是。”说着,直挺挺地坐起身,三两下便摆脱了华服和莲髻的束缚,下一个动作,就是只着雪白中衣倒回软硬适中的藤椅上继续小憩。
眉间的丘壑忍不住有深了几分,无须多加思考地,陈奕诚站起身,朝他们的房间大步而去。
九日皇帝 番外卷陈奕诚 第五章世外桃源
待云飞瀑再感觉到陈奕诚存在的气息,一条轻暖的薄被已覆上了他稍觉凉意的身体。没有睁眼,但一抹醉人的笑意已在唇边漾开——
“我若生病,对你的行程会有影响对不对?”
陈奕诚微微一怔,眉宇间那因他嘴角的笑而浮现起的恼怒与迷恋交织成的复杂情绪随之慢慢地散开了。
“——没错。”
“想也是这样。”云飞瀑话虽如此,但醉人的笑仍然轻轻地,如涟漪般地漾开,漾开,直至眉梢。
“你明白即可。”
话一出口,陈奕诚便生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何为欲盖弥彰,恼怒的感觉不期然浮上心头,平添悔意。
转首欲言,却不料一张似已入梦的平静容颜蓦地映入了他的眼帘。然,于另一种气恼却上心头之时,胸口的郁闷感亦在同一刻烟消云散。
深深地凝视着那头如瀑布般闪耀着盈盈光芒的黑发,那张在瀑布映衬下更显清逸脱俗的俊美脸庞……光阴,仿佛就在这一刻停住了它永恒的流动……
这美的令人屏息的一幕,止住了三老欲踏入园中的脚步。相视一笑,三老便很有默契地同时退开了。
云飞瀑一觉醒来,微启的眸子下意识地望向天际,却不料一轮红似卵心的落日却蓦地映入了泛着水泽的眼帘中。
惊讶之余,半梦半醒的神情顿时转为清醒。讪讪地转首,果然在身旁发现了一双略带戏谑之色的鹰眼。
“醒了?”将手中的书卷交由边牧送回书房,陈奕诚舒展开因长时间阅读兵书而略显疲倦的身体。
“唔。”
云飞瀑坐起身,薄被轻轻滑下,一阵初冬特有的透骨凉意瞬时侵袭了只着单衣的躯体。刚想运起内功以抵御寒气,温暖的外衣却在下一刻披上了他的肩头。
“谢谢。”
虽然在瞧见外衣样式的同时不免要在心里嘀咕两句,但还是勉强套上了——被逼食肉的出家人果然是痛苦的!
“在后园走一走,还是去膳厅等候用晚膳?”陈奕诚懒洋洋地看着小月专心致志地为‘夫人’重新梳理起如莲的发髻。
“前者。”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爹娘未在膳厅等候我们的话。”
“他们刚才差人回来传口信,说晚膳打算在外头用。”
“哦,那就好。”
宽了心,整装完毕的云飞瀑站起身。刚想迈出步子,却不料险些被过长的裙裾绊倒。
“睡迷糊了?”陈奕诚强而有力的臂膀适时地从背后托了他一把,不致让他在下人面前失了‘当家主母’的光鲜体面。
“……算是吧。”
虽不想承认,但——还真是满糗的!
这么思忖着,眼角却不期然地瞄到了一干侍卫婢女们羡慕的眼神,不觉哑然失笑。
“走吧。”
确定云飞瀑已站稳,陈奕诚便迈开步子,朝后园最迷人的景致——荷塘挹翠引路而去。
颗颗圆润卵石铺就而成的小径尽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荷塘。因已是深秋初冬时节,荷塘中只矗立着无数支褐色的惨败,而不见盛夏的气宇风华。
“很美。”
倒映着粼粼水色的眸里有着浅浅的赞,淡淡的迷。
“即使是这凋零?”扬起眉,陈奕诚悠然发问。
“生命的过程不仅是鲜活亮丽,也有颓败消逝。如此想来,黄昏之姿也未尝不是一种完满。”
“说的好。”
陈奕诚踱了两步,更靠近荷塘,凝视着屡屡袅袅的水烟自波面冉冉升起,缓缓消失在黄昏的暮色之中。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云飞瀑低低轻吟,唇边,是一抹莞尔。
“只可惜此时并非碧云天,黄叶地,而是绯霞天,褐泥地。”
“异曲同工之妙处,不言而喻。”
陈奕诚眉宇间浮现淡淡的赏,“如果赏完了,就继续往前走如何?”
“好。”
悠然漫步,依然踏着圆润的卵石小径前行,只是不再是来时之路,而是蜿蜒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然有时,不知目的地,反倒让人揣着浓厚的兴味,期待乍入眼帘的惊喜。
清风拂过,偶有一、两瓣细小的洁白翩翩而至,又飘然而去,宛若春蝶,亦如冬雪。漫步间,小径似已至尽头。却不料转过尽头,一番柳暗花明竟再度现于眼前——
漫天飞舞的雪色让人有置身于隆冬的幻觉,然那微带清香的气息又易使人误以为自己在无意之间闯入了仙人的居所。
“何为世外桃源,我今日终于领略到了。”
云飞瀑忍不住跨入樱林,站在树下仰望那重重无暇的白雪,樱之灵仿佛旋舞着迎面而来,扬起炫目的璀璨。
立于林间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亦驻足细细赏味那融入风景的修长身影,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于心头浮现。
是双生子的缘故么?
眉宇间泛起淡淡的疑,然很快便消之脑后。
“酌饮如何?”
陈奕诚走近那因着雪色樱花的重重环绕而显得遗世独立,甚而至于几近羽化成仙的飘逸人影。
“是个好主意。”
云飞瀑回首,毫无异议地扬起柳形的眉,似有似无的笑温和而满足。
上好的‘沉潭’被稳稳地放在樱林中间的石桌上,酒壶的旁边亦搁置着两只白瓷制成的酒盅。
陈奕诚提起酒壶,往瓷盅里倾注无色的液体,一股淡淡的醇香便随之漾起,交织以樱的芬芳,独成一脉人间能得几回有的清雅气息。
两只瓷杯在空中发出微笑而清脆的声响,美酒便随之被一饮而尽。再注上满满一盅,不急于饮入喉中,而是细细回味弥漫于喉间的甘美。
“好酒。”云飞瀑满足地低叹。
风,再度轻盈地飞舞而过,也再度扬起漫天洁白的樱瓣,一抹无暇随着风逝悄然落下,沾点出小小的涟漪,泛舟于那一圆醇香的水面。
凝视了片刻,陈奕诚端起酒盅,将樱舟与轻波共饮入腹。
“好一个落花流水。”云飞瀑的笑,意味深长。
陈奕诚再斟一盅,慢慢啜饮。仰首,赏的,却不仅仅只是樱花。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从不知道……只在春日盛开的樱也能在深秋初冬时节绽放,且绽放得如此美丽。”云飞瀑叹道。
“本该如此。但这些樱树显然例外。”
“……如此珍贵,怕是人间难得几回有啊。”云飞瀑端着酒盅,悠游地穿梭于林间,像个顽皮的孩童那样每一棵都抚摸了一下,轻拍了拍。
“本想跟你提议在这里用晚膳的,但实在不忍人间烟火破坏了这仙境般的美景。”
“是吗?”云飞瀑一圈转回,身上多了几许樱的浅香,唇边略略惋惜的莞尔与那一尘不染的雪色天地相映成辉,宛若一体。
“是。”
“……该穿白衣的。”低低地,云飞瀑像是喃给自己听。
“你说什么?”听不真切,反倒更勾起陈奕诚的好奇心。
“没什么。”云飞瀑稍稍沉了沉嗓音,以便增添几许说服力。
扬起眉,忽地了然了那个不坦率的‘夫君’的心思。瞧了眼已退至二十丈以外的侍卫婢女,下一刻,云飞瀑便洒脱地除去自己身上略显累赘的华丽女装。
“感觉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