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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去表面热烫的砂砾,没挖一会,果然感觉到底下的沙面温度,略凉,且微微有些湿润,赵佑大喜过望,一直挖到手臂酸软,力气用尽,才勉强掘出一个大洞,将小乐子慢慢放了进去,见旁边还有空隙,自己也跟着滑进去,两人只露出肩膀和头部在外,倒是真的清凉了不少。
整夜都在行走,早已累得够呛,如今一旦有了歇息的机会,便是眼皮打架,困得要命。
赵佑打开水囊,喂小乐子喝下一口,自己也忍住腥气舔了舔囊口,又替他拉拉帽檐,打了个哈欠,哑着声音,朝头顶上的阎王迷糊道:“我睡了,有事记得叫我。”
“睡吧!”
闭上眼,隐隐听得阎王一声长叹,似是满含怜悯。
这一觉睡去,立刻就睡沉了,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了月清宫,母后安然无恙,外公也是笑逐颜开,正殿里灯火通明,一家人围坐在一堂吃饭,好不热闹,桌上个种佳肴摆的满满当当,每个人都在给自己夹菜,面前的碗里已经堆成一座小山,顶上一只大大的酱鸡腿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母后一挥手,直接换来明珠拾去扔掉。
这样看的大急,怎么能这样浪费呢,擦擦干净就可以吃啊,他们怎知那饥肠辘辘的滋味!
“哎,别扔,别扔啊!”
挥舞着双手奔过去,伸手就去夺,不想竟是抓到一张空气,食物,灯光,人影,宴席,宫殿……所有的一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口苦涩的砂砾,一片惨淡无光的天际
失望,空虚,无奈,萦绕心头。
少年的心跳声,缓慢而又微弱,声声入耳,还好,自己身边还有小乐子,附近还有阎王,并不是那么孤单。
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熟悉而急促的唤声。
“小子,醒醒!快醒醒!”
“别闹,让我再睡会。”这样连手指都不想动,也懒得睁眼,只嘟囔道:“现在是白天嘞,夜行晓宿,你懂不懂……”
“你!”阎王的声音骤然严厉起来,带着丝丝寒气:“沙地开始移动了,这里不能再待,不想被活埋就赶紧醒来!你听到没有!”
流沙……
啊,流沙?!
赵佑猛然睁开眼,一把扯下盖在头上的毡帽,头顶上风沙慢慢,一堆堆砂砾背狂风吹散,在天空中打着旋,宛若阵阵水波袭来,自己埋在沙地里的身体也是随之轻飘。
呸呸吐出一口沙子,哑声叫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带着他离开这里,躲到背风的地方去!”
赵佑手忙脚乱,跌跌撞撞从沙洞里爬出来,又使劲吧小乐子跟拔萝卜一样也拖了出来,摸摸腰间的宝剑还在,生死关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悍之气,将他背起就走。
在这风沙弥漫之地,到处都是一般颜色,一个模样,根本辩不得方向,好在他眼力过人,一眼见得远处一点突起,应该是块露出沙地的岩石,于是拼尽全力,朝那里慢慢挪动脚步。
已经不知道跌倒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到最后,就直接在沙面上一点点朝前爬,自己爬一步,又把旁边的小乐子朝前拉一点。
终于,在风声呼啸愈发剧烈的前一秒,抱着小乐子滚进那一方岩石之下。
风不停地吹,砂砾刮着面颊,脖子,手臂,根本睁不开眼,没一会两人身上就覆盖了一层有一层厚厚的黄沙,还有那凝结的沙块,一个劲的砸在人身上。
将自己稚弱的肩背挡住外间风沙,抱着那重伤昏迷的少年,就像是怀抱出生的婴儿,无意识的低喃:“乖……很快就过去了……相信我……我们会没事的……”
浑身痛极,再无半点力气,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静静等待风沙过去。
风沙漫漫,近旁还夹杂这一些奇怪的咔嚓声,或许,他又在做梦……
时间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耳边有人在唤:“小子,小子,醒醒,已经没事了!”
赵佑动了动,有事吐出一大口砂砾,脸颊上忽忽生疼,在一动,不止是脸颊周身都是说不出的酸痛,听得阎王的声音着急再喊:“小子,你怎样,吭个声啊……”
“我……没事……”沙哑着嗓音,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天色开始暗下来,黄昏逼近,黑夜将至。
这一场沙暴,竟差不多持续了大半日时间,好在有阎王事先预警,除了吃进不少啥子,两人身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赵佑擦了擦脸,慢慢撑起身来,将小乐子从沙堆里挖了出来,拂开他脸上的乱发,仔细将他口鼻中的沙粒清除干净,回头瞥见阎王忧心忡忡的神情,不由冲他轻松一笑。
“你看,我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还有,小乐子也没事……”
阎王没说话,只是朝他上下打量,面色越发凝重。
赵佑被他盯得有些发懵,轻咳两声,呐呐道:“你在看什么?”低头下去,仔细审视自己,除了衣衫破些脏些,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这人在沙漠,自然不如平日那般光鲜亮丽,邋遢些也实属正常啊!
阎王轻叹了口气,别国恋曲,摇头道:“算了,这样大的风沙,也在所难免,只要人没事就好……”
赵佑听得一头雾水,疑惑望着他:“你打什么哑谜?”
刚摸了小乐子的心跳,自然是没事的,他没说人,那么说的是……物?
两手下意识朝身侧摸去,右边摸到坚硬微凉之物,那是别在腰间的琅邪神剑,而左手,摸了个空……
赵佑一声低呼,面色霎时惨白。
水囊!
那只装的胀鼓鼓的,自己只省着喂了几口的水囊,不见了!
水囊里,全是小乐子的鲜血,那是小乐子用来救命的血啊,何其珍贵,却被他的疏忽大意,弄得不知去向,他,真是该死!
眼睛一酸,怔怔掉下泪来,在两人身边摸索一阵,挣扎着就想起身:“对不起……我……我这就去找……”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有半分印象,或者是在之前的沙洞里,或者在爬行的过程中,或者……
阎王身影一晃,挡住他的去路“风沙太大,地形已经变了又变,下一场沙暴说不清何时就来,别浪费气力了。”
这样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敢去看底下一动不动的少年,垂下头,哽声道:“可是……我们没水了……”
阎王瞥他一眼,“哭什么哭,当我是摆设吗?”
赵佑扁了扁嘴,慢慢止住了眼泪,却仍是哭丧着小脸:“你除了能说话之外,也差不多是那样的……”
“你……”
阎王七窍生烟,满面黑线,好不容易才想通大神不与凡人一般见识的道理,看了看天色,哼道:“已经走了大半距离,应该临近沙漠边缘了,植物也逐渐会多起来,要想找水,就要依靠他们,等到天黑就可以着手进行了。”
赵佑好奇道:“怎么找?”
“比如长有芦苇的地方,地下一米就应该有水,长有芨芨草的地方,底下两米就该有水,若是红柳或者胡杨,地下五米到八米左右就应该有水……”
“红柳……”赵佑想起自己最初醒来之时看见的那一丛植物,好像就是他所说的红柳,可惜自己当时不懂,硬生生给放过去了。
他后来有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沙漠求生知识,什么蒸馏取水,什么迂回绕行,什么海市蜃楼,赵佑都没听见去,在一阵又一阵的懊恼与自责,等来了有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
没有一丝风,气温却还是降了下来。
小乐子的心跳越来越弱,每一下过后,都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又再次跳动一下。
银色的月光下,他的脸苍白的几近透明,乌紫的嘴唇上全是干涸的裂伤,体温却一路飙升,烫得吓人。
赵佑看的又急又痛,忍不住低吼:“你不是说他内息尚存,还能支撑几日,怎么会这样?”
夜晚无奈摊手:“急性脱水。跟内息无关。”
赵佑刷的拔出剑来,夜晚的身影立刻飘来,肃然道:“你这一割的后果,他醒不来,你也要倒下,两人一起死在这沙漠里,倒也不寂寞。”
赵佑咬牙,自己死不足惜,小乐子,母后,二王兄,还有桃花岛上铁士守着的那么多弟兄……他们,怎么办?
“你看着他,我这就去找水!”
见不远处有块岩石,当下将小乐子费力移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他盖上裹紧,自己抓了抓琅邪神剑,回头一望,记住岩石的形状,即是慢慢朝前走。
“小子,小心些!
“我知道,你把他看好……”
脑袋昏沉,两脚像是灌了铅一般,只是凭着一腔信念,咬牙坚持。
他自己,其实也有一天多没喝水了。
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者更久,远远地,前方有一小片半人高的灰影。
定睛一看,一大丛灰白的枝叶耸立着,像是阎王所说的那种叫做芨芨草的植物。
这,是真实存在,还是……海市蜃楼?
赵佑不敢确定,慢慢朝着灰影走去,终于走到跟前,一步步靠近,颤颤伸手去摸。
手指摸到直立的坚硬的禾木,忍不住大叫起来。
不是幻觉!
当下精神大作,拔出宝剑,就地挖掘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赵佑舔着温润的嘴唇,捧着湿润的毡帽,喜滋滋的往回走,边走边是唇角勾起,设想着把水挤进小乐子嘴里的情景,已经等不及看到阎王称赞的神情。
夜幕降临。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微风。
头顶上的天空漆黑如墨,月光清淡如水,照的沙面上一片银亮柔和,令人心神微醉。
纯净,静谧,安宁,真是……好美!
要不是之前的白骨,烈日,狂风,鲜血,一切都历历在目,他几乎以为,自己是走进了仙境。
将毡帽捧在胸前,像是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深一脚浅一脚,努力在沙地上行走。
走着走着,赵佑的脚步慢了下来,停滞不前,眼睛越睁越大,直至迸发出一声惊呼……
掩饰依然立在原地,形状如初,她那件衣袍没有一点弧度的,平平整整得至于沙地上,除此之外,四面八方,目光所及,皆是空空如也。
“小乐子?!”
“小乐子……”
赵佑喃喃喊出一声,惊慌间也顾不得这沙漠行走的大忌,跌跌撞撞奔回原处,一下子扑到在那间衣衫上面。
衣衫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岩石还在,衣衫还在,人却不见了!
自己明明将他放在那块大岩石下面,还叫阎王守着他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阎王……
赵佑伏在沙地上大口喘气,边喘边嘶声喊道:“阎王!阎王!阎王你出来……”
四周无声无息,一片静默。
“阎王,你在哪里?阎王,阎王……”
一声接连一声,直至他喊哑了嗓子,也没听得半句回应,耳畔只余呼呼的风声。
夜空似锦,月光如水,沙地一片银白。
赵佑双手撑在地上,看着月光底下自己孤寂的影子,茫茫苦旅,浩瀚荒漠,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心中彻痛,眼泪吧嗒一声落下来。
水囊丢了……小乐子也丢了……
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不是说不哭的吗?”熟悉的声音在顶上响起。
阎王?!
赵佑心头一跳,手指攥紧沙土,生怕自己心里生出的幻听,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疑神疑鬼的小子,我千方百计赶回来给你报讯,你竟然不理我?”阎王又好气又好笑,飘到他面前,与之对视:“好啦,逼哭了,快跟我走吧……”
赵佑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影,眼眶一热,一拳朝他挥去!
“呜呜,你想吓死我吗?”
阎王却是侧头躲开,“没时间了,快跟我走!快啊,那小子就要支持不住了!”说着身影一晃,就朝东南面飘去。
赵佑停手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不对劲,那漂浮在半空的身影比之前竟是淡了许多,只剩下一个大致的轮廓,衣色身形都是模糊一团。
心头一个咯噔,抹了把眼泪,赶紧抬步跟上:“阎王,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才有人在施法,操纵这里的流沙,把他卷进去了,事情发生的太快,我只好附在他身上,等到方位确定再回来找你。”阎王一边飘移,一脸回头催促:“快啊,你快点行不行?”
这样被他催的哭笑不得,他是天地大神,在这沙漠里行动自如,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