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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奇袭之后,芜县又恢复了平静。
军中将领个个都如临大敌般战战兢兢,只有段禹玄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鲁啸白倒是鼓起勇气作为代表问了一次,虽然段禹玄还是莫测高深的样子,但好歹给了答案。
一个字,“等”。
这倒是愁闷了这群五大三粗的军人,等什么?等七夕嫦娥下凡还是等涨潮洛神出水?没有人知道,但没有人能不去想。
满天的繁星点缀着漆黑的天幕,像从一个角度看去硕大无比的流沙石,星星点点的闪光凌乱散布着,深邃而静谧。
夜幕尽头的群岚露出模糊的轮廓,肆意且安详的斜躺在天地之间,浓重的硝烟味笼罩四周,温暖的血在喷射出去那一刻失去温度,溅到山体上,徒增几分见证历史的萧索。
连成一片的白色军帐看上去很是壮观,也宣示着燕国强大的军事力量。
一排士兵刚刚巡逻过,此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的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失火了,快来救火!粮草着火啦。”
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宁静的夜空,巡逻的士兵们急忙向粮草的所在方向赶去,被惊醒的将领们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也赶了过去,所有人乱成一团都在救火,有的泼水,有的铲沙,还有的不停的大喊着。
无论谁见到这个场面都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乱”。也没有人能相信如同一盘散沙的救火行动是燕国的军队做的。
段禹玄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状况。
“鲁啸白,你组织一队士兵救火。岳永,你带一批人去搜查纵火之人。其余人等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段禹玄眯着眼,一字不顿的说完。
得令之后,鲁啸白和岳永连一秒都不敢迟疑就去执行,现在的状况实在太丢脸,两人同时想到段禹玄发火的样子,深深吐出一口气,脚上像装了个马达走得更快了。
粮草很重要。但一只没有纪律的部队即使有再多的粮草也没用。段禹玄很懂得这个道理,他淡淡扫过在场的每位将领一眼,一言不发。但眼神中的威压却让被扫过的将军冒起冷汗,比上战场杀敌还要可怕。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对于犯了错的人,燕武帝不会生气更不会骂人,只会直接杀人。
从他下命令的那一刻,就没有人敢求情,军令如山,就是死了也只能对着那把血淋漓的刀或者阎罗王诉苦。
场面终于被控制下来,原本混乱的军队再一次变得井然有序。暗处有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唇边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低着头,没有人看见。
粮草烧了大半,纵火之人没有找到。
汇报的时候鲁啸白和岳永很想先将自己变成哑巴,以避免将这样的结果说出口。
段禹玄似乎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抬眼看了一下两位面红耳赤的爱将,“自己出去领四十军棍。来人,把所有将领都叫过来看他们受刑,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就自觉去领刑,军棍加倍。”
执行者是长期跟在段禹玄身边的,早就见惯了,下手也毫不留情。一群军官只看到素来以铁人著称两人痛得脸都扭曲了,鼻子和眼睛紧紧挨在一起,不时还发出几声惨叫声。
一下一下,军棍打在人身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警钟。
将领们心虚且担忧的看着,集体期待时间流逝得快一些。这一课,怕是永生难忘了。
后来好奇得不怕死的岳永找了执行者问清楚,才知道军棍上涂抹了一种特殊的药物,不会伤人却能数倍放大人的痛觉,所以连被砍了一刀都能不叫唤的鲁啸白才会面目扭曲成那样,甚至惨叫出声。
每个人都有痛的底线,但是痛是没有极致的。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段禹玄的威严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真正的说一不二。
又平静了几天,军粮领得比之前少了一些,但纪律比之前倒是更加严谨。进攻芜县的对策是一直在讨论的,不过段禹玄还是莫测高深的样子,对于提出的计划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搞得人心惶惶。
没有人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所有人都知道不要去挑战他的权威。
比往常暗了一些的夜晚,十五之后,月亮也开始从圆盘变成香蕉。
段禹玄站在阴暗的树影里,神情专注,地上跪着一个黑衣男子尽职的汇报情况。银色的月光下隐约看得出段禹玄眉梢淡淡的喜悦,显然带来的是好消息。
“弓箭手隐身于各处随时听令进攻,虽然不易剿灭,但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段禹玄放低声音,“鬼面神将不在芜县,这些人也不过是想拖延时间。”
黑衣男子头都不敢抬起,继续说:“各个弓箭手都单独行动,属下伪装成其中一名跟在统领身边,已经查明岳指挥使所说的信号弹的确是动手的标志。”
“明天伴晚,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信号弹偷出来。”
“属下遵命。”
段禹玄接着道:“暗卫营那边准备得如何?”虽然是问句,但话里不带什么质疑。暗卫营的能力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随时可以行动。芜县内的水都下了药,根据沐宣下的分量,估计药效明晚就能发作。”
“好。”
天边一朵云遮住了月亮,到再散开时,树下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深山里的知了叫得更欢了,像是听到了些什么,要用尽一整个夏天的生命来庆贺。山雨欲来风满楼,动物的直觉似乎比人更准确一些。
第二天傍晚,段禹玄就拿到了两支信号弹,一支黄色,一支红色,作用也不一样,引燃黄色代表出击,而红色代表停止。
段禹玄发布命令,由岳永带领一支装备优良的精锐小队进入芜县,甚至还带上虎头牌,而鲁啸白率领大部队对整个芜县进行包抄,以防有人逃出。剩下的人和段禹玄一起待在城外。
乌云蔽月,黄色的烟火冲天而起,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箭矢射向刚刚进入芜县举着虎头牌的燕军,由于事先做了准备,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密集的箭雨变得稀疏,也不如先前那样强势有力,第二种信号弹终于划破天际,药效发作使得四肢酸软的弓箭手们像是看到了迟归的佳人般松了口气。
弓箭是定期补给的,每个弓箭手分批分时段去统领处领取,就算没有中药,弓箭射完之后也是要停止的。
芜县四周突然燃起大量的火把,看上去就像被一个长形火龙围住,火龙开始向县内移动,搜索每一个角落,以防有漏网之鱼。芜县被团团围住,别说是人就是连一只猫都走不出去,何况这群中了药的弓箭手。
抓齐了人后,鲁啸白和岳永率领大军打开城门,举着火把列队两旁。
一身戎装的鲁啸白率先跪下,身后的一批将领也跟着下跪,近十万人齐声高呼:“恭迎陛下!”
段禹玄骑在马上,悠然的进城,墨玉般的长发垂在雪白的绸缎上,光影交错间衬得轮廓更深,挺拔的背影如远处的山峦不可动摇,过于俊逸的眉目喜怒不形于色,平添几分威严。
气势如虹的喊声中让每个人都意识到,这就是燕武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攻不下的城,也没有过不去的路。
从出征到现在,燕军的士气提到最高点,原先被齐军戏耍几次的郁闷也烟消云散,身为军人的骄傲腾升而起,不仅是能为国战死沙场,也能择明主而事。
步入到城中的段禹玄掉转马头,自信的脸流露出异样的光彩,“燕军,不只要胜利,更要完胜。朕,要让你们和朕一起站在最顶峰!”
“皇上万岁!燕国必胜!”带着呜咽的呼喊,在段禹玄刻意营造的氛围中没有人不相信那番话,不被感动。
那晚之后的燕军个个都脱胎换骨般神勇无比,如一把开封的利刃,真正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因为身上背着不能辜负的期望,连死亡都变得温和起来。
25
25、神将与征战5 。。。
齐国的第一道天然防线在芜县,燕军占领芜县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齐国另外五个州,相当于半个江山。所到之处既无烧杀抢掠,也没有屠城流血事件发生。段禹玄下令,补充军粮只能从官商入手,不可强抢百姓,违令者斩。
甚至在百姓极度贫苦的汴州,段禹玄还派人发放官粮,一时之间,收到齐国百姓热烈颂赞,十分配合燕军入城,民心所向让齐国朝堂之上的官员大吃一惊。
“陛下,鬼面神将不派重兵驻守芜县,以至于让燕军轻易突破防线,齐国五城几天之内尽皆失守,其罪当诛!”朝堂之上,秦姚慷慨激昂的陈词,实则是不满齐英王如此看重鬼面神将,而鬼面神将又和老太师曹庄走得很近。
曹庄出列,“陛下,燕国有二十万大军,我国只有十万大军,以少胜多绝非易事,燕军兵分两路,沈逸飞率领的军队被卫笙将军拦在雍州边境,如今燕武帝御驾亲征与沈逸飞相隔甚远,想来鬼面神将必是另有打算。”
齐英王打了个哈欠,蜡黄的脸还看得出夜夜笙歌带来的后遗症,“太师说的是,朕下诏让鬼面神将回朝,还没有到吗?”
总管太监道:“启奏陛下,鬼面神将现在正在宫门外。”
“传。”
沉重的脚步声传入殿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被头盔遮住的脸不太好看,从雍州赶往芜县的路上他就得到段禹玄大破芜县的消息,正打算不知第二道防线的时候又被齐英王一道圣旨召回朝中,眼见十万大军就要打上门了,他还得在这和一帮傻子解释。任谁都会有些气闷。
简单的行礼之后,鬼面神将干脆的站在那,一言不发。
秦姚怒气匆匆道:“芜县失守,你竟然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你可知罪?”
“你有本事,就去守守看。”看向秦姚的目光中使满满的鄙视。
“陛下!”秦姚转向齐英王,“恕微臣斗胆直言,鬼面神将统军不力,连累齐国失去半壁江山,更藐视陛下,其心险恶,请陛下治罪。”
秦姚是众人皆知的蛀虫,但因为善于投齐英王所好,很是受宠,连曹庄等一班老臣都奈何不了他。
齐英王连连点头,“将军,是不是在进行什么计划啊?”
鬼面神将淡然道:“齐国不过十万军队,其中五万派到雍州拦截沈逸飞的大军,另外五万要留在国都,以防万一。”
秦姚冷哼:“防什么?现在燕武帝都打到家门口了,我看是你居心叵测?”
鬼面神将也不计较,“明面上燕国只派了二十万大军来攻打齐国,但别忘了还有归顺了燕国的恒国。”
殿上的人皆是一惊,燕国的二十万大军就已经无暇应对,现在还冒出个恒国。
“李霸祁率领的青龙军足足有八万人,是一支不下于燕军的精锐之师,我收到消息,青龙军受燕武帝密旨由海上出发,直达齐国国都。”
如同被九天神雷击中一般,所有人都定格在双眼睁大大张嘴巴的表情上,许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齐国完了!
“敢问将军可有对策?”多活了几十年的曹庄最先反应了过来。
鬼面神将想了想,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论是燕武帝、沈逸飞还是李霸祁,皆是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就是我师父在恐怕也没有办法反败为胜。”
秦姚气道:“那要你何用?还白白丢了芜县。”
“虽说不能反败为胜,但战成平局还是有一丝希望,”鬼面神将拱手道,“请陛下派使臣求和。”
一番激烈的争论过后,不但确定了求和,更确定了求和的人选,可谓齐英王继位以来效率最高的一次。由曹庄亲去求和。
雍州城内,卫笙听了鬼面神将的话就坚持守城为上,不愿轻易出击。因此,无论沈逸飞如何派人来叫骂都没有人出来应战。
卫笙是一个青年将军,与燕国的沈逸飞和青州的李霸祁齐名。但不一样的是李霸祁今年已经将近四十,而沈逸飞是世袭将军的爵位,只有他,是由一介平民一步步成为将军。
没有人不怕死,但活着要面对的不只是死亡,有些东西甚至比死更让人难以忍受,比如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