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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软软伏在床上,一语未发,只闭着眼睛安静休息,身下的那股裂痛不适的感觉就如同附骨之蛆一样,一直挥之不去,一旁北堂尊越心中却是有些不快,自己不出声地脱了大氅,坐在床边看着北堂戎渡,声音沉稳而略带不愉,缓缓地贯入北堂戎渡的耳中,道:“……本王不在,你叫他来干什么?”北堂戎渡眉心微曲,身上正自难受,听了北堂尊越这样仿佛质问一般的口气,不由得心火涌起,没好气地道:“那是我正儿八经的少君,为什么不能来看我?……再说,又不是我叫人来的,只是他自己担心我而已。”北堂尊越心下醋意横生,就如同一个当场抓到妻子背着自己偷人的丈夫一般,酸味儿满满,那种逼灼的嫉妒与不快令男人捏紧了北堂戎渡的手,冷哼道:“……以后不许他再来本王宫中看你。”
北堂戎渡没说话,半晌,才低声说道:“你以为,我想让他看见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吗……”北堂尊越听了,一时无言以对,似有些微的怔忡赧然之色,但很快又深深地看了北堂戎渡一眼,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自己好好养着,半点不能马虎。”北堂戎渡微微抿嘴,有片刻的失神,过了一会儿,才道:“下回我再不跟你相好了……”北堂尊越一听,微眯了双眼,知道北堂戎渡是被自己弄怕了,这根本就是光图着一时痛快,却断了往后的长久好处,若是先前没沾过手也就罢了,可昨夜已经尝过了那等销魂滋味,若是以后不能再抱北堂戎渡在怀,哪里能受得住?心中不免大悔,但一时又不好争这些,只得思量日后慢慢把北堂戎渡哄转过来,口中道:“是本王不对……”北堂戎渡大概也能够猜得到北堂尊越此时心中所想,因此低声淡淡说道:“你也别说我不近人情,我实在是怕被你给弄死了……我还很年轻,不想就这么英年早逝,被人操死在床上。”说着,把被子掖紧了,闭上眼休息,这番话虽然有些尖刻,但北堂尊越知道自己理亏,也说不上来什么,一时哑口无言,只得僵着一张脸坐在床边,给北堂戎渡用湿毛巾擦拭汗水。
直至晚间时,北堂戎渡的烧已经差不多退了,北堂尊越见状,这才放下心来,第二日一早起来,天气却是不错,既非阴翳落雪,也无劲风连绵盘桓不去,北堂尊越原本想守在身边照顾北堂戎渡,但北堂戎渡眼下后庭受了重创,不但身体不适,连带着心情也不好,再加上他不肯吃什么饭,只略喝些汤水,以免如厕时痛苦不堪,因此痛饿交集,恹恹地哪里有什么精神,只躺着似睡不睡,根本不理人,也懒怠收获,于是北堂尊越也没法子,只得由着他,后来忽然想到北堂戎渡喜欢喝新鲜的鹿尾汤,便决定出宫打猎,亲自弄两头鹿来,以便讨北堂戎渡喜欢,虽说宫中自然有鹿,但自己猎到的毕竟不同,总归也是一片心意,想到这里,当即就命人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既而也不带什么随从,只自己一人一马,轻装简骑地携弓箭等物出了宫。
此时天气干冷,四下一片银妆素裹,不时有野兔等小兽从林间蹿过,北堂尊越信马由缰,四处寻找猎物,未几,却忽听远处有杂乱的马蹄声临近,北堂尊越微微挑眉,拨转马头朝南面方向看去,不一时,只听人吆马嘶,呼喝滚滚,数十骑自林中驰出,紧紧追赶着前方一头飞逃的豹子,当先一人金发灿烂,策马疾奔,正是鹘祗王子毕丹。
二百三十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此时眼见着那头环眼凶兽直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北堂尊越却仿佛恍若未觉一般,只是在嘴角含了一缕似笑非笑之意,仍旧在马背上端坐着,安之若素,此时毕丹穿着一身暗红色华贵骑射厚装,一马当先而奔,飞驰若电,周遭尽皆白雪皑皑,他胯下的那匹骏马浑身黑黝,遍体油光水滑,一根杂色也无,配着他一身的暗红色骑装,直如同一团烈火也似,在雪地中飞奔,就见骏马嘶鸣中,青年反手自箭囊中抽出一支金翎箭,手臂轻舒,右手一力引开长弓,但听口中一声短促清啸,铁弦已犹带破石之声,好似流星脱手一般,已然飞射而出,追日引火仿佛,正中那前方奔逃的豹子,撕开皮毛血肉,直射进颈项当中,登时只见那豹子当头一个趔趄,冲势太疾,猛然翻倒在雪地里,一时间低咆挣扎几下,便四爪抽搐,眼见不活了。
北堂尊越看到这里,仍是径自稳稳跨坐在马鞍上,只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目,他原本对这鹘祗王子的印象并不算是如何深刻,但方才毕丹策马追赶猎物,乃至引弓搭箭之际,那一系列的行云流水一般举止形容,却与北堂戎渡打猎时颇有四五分神似之处,尤其是一双蔚蓝色的眸子,浑若北堂戎渡一般,色泽通透,北堂尊越岸然坐于马背上,瞧着远处一行人上前收拾猎物,然而此时毕丹却也已经看了过来,眸中一动,面上已浮起一丝喜色,只向北堂尊越扬声笑道:“……不知汉王竟也至此,果真是巧极!”一面说,一面已打马朝这边徐徐慢驰而来。
其实毕丹方才在策马急速追赶着猎物之际,就已经遥遥瞥见了远处马背上的北堂尊越,只不过是当时正值间不容发的当口,不好分神罢了,心中却是大喜,不想竟在此处与北堂尊越碰面,眼下毕丹策马徐行至北堂尊越面前,目光所及,只见北堂尊越一身玄色金线密丝长袍,两臂以金线精心绣出龙纹,看起来约莫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量魁伟高大,及腰的黑亮顺直长发挽入头顶的赤宝聿金冠当中,面孔极富棱角,轮廓分明,眼神仿若刀剑一般,锐利得足以将人撕裂,肌肤竟如白玉一般晶莹通透,双唇削薄略抿,权鼻狭目,两道长眉斜张飞逸入鬓,五官俊美却又英挺,全然是男子的阳刚与轩锐,眼内精光迫人,凌厉如电,是真正的雄性之美,英俊到极致的面孔葳然若有光,只这么昂然坐在马上,就自是流露出一股睥睨当世的气概,不屑旁顾,如同一幅动态十足的画卷,充满男性的魅力,比之天下任何的一位绝色美人都要令人震撼,相比之下,北堂戎渡虽生得与其十分相似,轮廓却要略圆润内敛些许。
毕丹眼看那马背上端坐的年轻男人,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看见北堂戎渡时,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只是‘世间竟有男子能够生得这般绝色容貌’,单纯不过是惊叹欣赏而已,但就是这般对美色并不沉迷,极有自制力的自己,却在去年冬天与北堂尊越初见之际,当即就有了瞬时的心动,于一刹那间心头狂跳,冲击之大,震撼之强烈,几乎叫人当场失态,毕丹向来不好男风,但如今心中对于北堂尊越,却是已然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便生出了那等爱慕之心。
……从来不曾想过,世间竟能有这般气派风采的男子,无论容貌亦或威势,都能够让任何男女为之倾倒……
此时二人相对当面,北堂尊越身段魁伟,姿态从容,笔直坐在马上,一双金沉沉的狭长眸子深邃若不见底,目光只一扫,那等扑面而来的压力便足以令寻常人透不过气来,尽是一派不怒自威的气势,毕丹距离他不过半丈许,看着男人那魅力全显的俊美面孔,只觉得无一不震慑人心,这般伟岸骜烈的形容,一时间不由得令毕丹心下一阵火热,一阵喜爱,同时亦难免暗叹,既是见过北堂尊越这种容色气度的男人,日后还如何再看得上其他人?或许只有此等摄人心神的威骜气派,才能让自己这般原本对男子并不喜好的人,也生出辗转难忘之心罢。
一时毕丹微微欠身示意,既而双手抱拳一拱,算是行礼,脸上并非是谦卑之色,只一面语气和顺地笑说道:“……汉王好兴致,却如何独自一人在此,也不带些随从?”北堂尊越眼底转过一丝自如的锐色,石雕般鲜明的五官完美有若匠师精心琢磨而成,几许乌黑鬓发垂于两肩,一手闲闲执辔,嗤道:“……本王不过是乘兴所至,何必带人跟在后面聒噪!”如此近距离感受到眼前男人那股睥睨当世的枭雄气概,毕丹心中一动,面上却是容色平静无波,只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不如我与汉王同行?”北堂尊越虽对毕丹认识并不深,但也还属于印象不好也不坏那一类,加之对方身份特殊,因此不置可否,毕丹见了,心中自是喜欢。
当下北堂尊越与毕丹两人策马而行,身后数十骑徐徐从容跟随在不远处,北堂尊越比起毕丹,其实要年长五六岁,但他由于所修炼的功法缘故,无论容貌还是体魄,都永远固定在了二十余岁时的模样,因此如今与毕丹在一处时,彼此之间看起来却是年纪相若,眼下毕丹不着痕迹地觑着身旁北堂尊越英俊到几乎不真实的侧容,神情淡淡得体,扬眉带笑,有意气风发之色,拱手笑问道:“先前丹只知汉王武功天下第一,却不知这马上弓术又是如何?”北堂尊越闻言,略扬了扬眼角,目光从青年面上划过,在那蓝若宝石的眸子间略停留了一瞬,忽然微微轻哂,那张公认的第一美男子的面孔上不乏倨傲狷利之色,嘴角略略向上勾起些许,唇边的笑纹渐次深下去,徐然自骜道:“……本王虽然弓马寻常,猎些熊罴恶兽自是够了。”正说话间,远处林间却忽有一物探身而出,隐在雪地当中,似在寻觅食物,北堂尊越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瞥见是一头壮鹿,遂用力一勒缰绳,那座下的马乃是极通人性之物,无需多余操纵,就已半立起身子,狠狠扬开四蹄,向前奔跑起来,只见那鹿一惊,立时便蹿身而逃。
北堂尊越眼见如此,不由得冷笑一声,即刻立弓而起,他十指修长有力,极为韧实,大拇指上戴着拉弓弦的黑犀角扳指,一手搭弓,另一手挽箭,眼中凌厉光芒一闪,同时双腿已狠狠一夹马腹,一人一马扬身向前,迎面的劲风直将及腰的黑发扯得四遽飞扬,众人只见一道乌光远远飞了出去,同时一人一骑已如同风驰电掣一般扑出,再细看时,却已是一骑突尘,北堂尊越业已拨转过马头来,折转回身,一手提着鹿颈,那鹿被一箭贯穿了脖子,猩红的血自伤口处断断续续滴答了下去,直落在皑皑的雪地之中,如同开出了零星的花朵,那鹿乃是成年壮鹿,足有一二百斤,但北堂尊越提在手里,却只似提着灯草一般,轻松自如,只左手提起鹿身,用右手从腰间拔出匕首,既而手起刀落,十分干净利落地自鹿的尾部椎骨处切割取出需要的部分,除去筋部、残肉以及毛茸,割下了鹿尾,将其放进挂在马腹侧的皮袋当中,剩下的死鹿则根本不要,就弃在原地,这才取了锦帕擦拭手上的血迹,一面徐徐策马而回。
毕丹此时早已目光深深望向北堂尊越所在的方向,凝神而观,神情之间多少有点儿恍惚,却又很好地掩去了眸中的喜爱歆慕之色,他乃是胡人,自小生性虽冷静,但骨子里却有豪蛮纵阖的血液,如今即便是喜爱同性,中意的也是北堂尊越这等狂悍强横的男人,但又心知以北堂尊越这样的身份性情来说,若是何人胆敢对他动了那等狎玩爱抚的心思,只怕定是要尸骨无存的,于是眼下打马向前,走向北堂尊越,一手执缰,温然徐徐笑道:“汉王如何只取鹿尾,却把整头鹿身弃在这里,岂不可惜?”北堂尊越自然不会提起北堂戎渡,因此眯起眼,眸中精光一轮,有几分恣意之色,只悠然道:“……本王只取所需之物,又有什么可惜可言。”
北堂尊越的眼睛一向锐利以极,若是看着人的时候,总会很容易就让人觉得似乎有些晕眩之感,此时毕丹双目炯炯,不露声色地扫过北堂尊越透白得耀眼的肌肤,由于彼此离得不算远,因此对方身上那股龙涎香的味道便淡淡传了过来,其中还有某种人体所特有的清爽温暖气息,是成熟男性的气味,让人直想要近身更亲近一些才好,毕丹眼底隐隐掠过一丝迷离的颜色,他知道虽说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只要他愿意,就必会有无数的男女任他予取予求的,但北堂尊越显然并不在此列,像这样无论是权势还是力量都明显在他之上的男人,不可能是用什么非常手段就能够得到的,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截了当地把事情摊开说出来更可靠几分,若是开诚布公地表明心迹,既而追求对方,只怕还能指望更大些……彼时男风颇盛,男子之间相好已算是常事,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子嗣,便未必会有谁去咬住不放,刻意诟病,只说北堂戎渡当初与沈韩烟成婚,甚至还被一些好事之人所津津乐道,认为是风雅之事,因此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