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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婶手中的活计一下便落在了盆中,孙嬷嬷也大惊失色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听得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吵闹声。
那丫鬟目露惊恐之色,跪走几步抱住孙嬷嬷的腿:“嬷嬷,嬷嬷救救我,我不想当药引,我不想死……”
只见秋婶突然站起身,二话没说上前拉起那丫鬟就朝大木门方向去。孙嬷嬷反应过来明白她想做什么,忙上前劝阻:“使不得使不得,若被主院那边知道你私开院门放走她,会打杀你的。”
秋婶停了下来,回过身从孙嬷嬷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拉着那丫鬟便要去开大门。
“秋儿,秋儿,真使不得。”孙嬷嬷扑上前去想夺回钥题,却被秋婶灵敏地躲过了。
“这门开不得呀,这门一开我们几人都要受牵累啊!你别……”
秋婶根本不听,带着那丫鬟就朝大门处奔去,刚将那扇门打开,主院的人便追了过来,领头的正是守门婆子。
“给我搜!”那几人二话不说将坝子里晾晒的衣服全拉扯在地,很快便发现了大门处的丫鬟,“在那儿呢!”
秋婶见事不宜迟,掏出钥匙快速将门打开来,一把将丫鬟推了出去,再将门反拉过来锁住,守门婆子追上前便要夺她手上的钥匙。秋婶像头发怒的狮子将守门婆子连同其他上前来抢夺的人狠狠推开,再几步并一步跑到井边将钥匙扔了下去。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我救不了我春儿,总算救了别人。”秋婶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守门婆子心里发毛,直犯嘀咕:“疯魔了,疯魔了!”
等人连砸带撬将门打开,早已没了那丫鬟的身影。几人怕交不了差,便将孙嬷嬷、秋婶和平安一同带走了。
“什么?跑了?”阿三挑人给魏弘泽练丹药很是谨慎,身子要清白模样要水灵,年龄又要适中,挑好后又命人好吃好喝养上几天,再观察有无暗疾,等一切条件都符合,便会用特殊的草药熬水给人泡上几天,说这样出来的血才鲜美,最后灌了药便送去给魏泽弘。这次的丫鬟已经养好了身子又浸过草药,就等着入夜便送到魏泽弘那儿,想不到竟让她逃跑了,阿三一时作不了这主,便去请示魏泽弘,将一干人等全带了过去听侯发落。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守门婆子磕得头破血流,她可不认为自己的主子是好相与的人,那丫鬟就是越过自己守的那扇门逃跑的,无论如何她也逃不了干系。
“老奴发现人跑了就立马带了人去追,原本已经将她截在了浆洗房处,却不料被浆洗房的秋婶横加干涉,将那丫鬟私自开门放了出去。”那婆子急于撇清自己,将全部责任推到秋婶身上。
魏泽弘刚睡了午觉起来,正在里间喝着一盅冰糖燕窝,此时远远隔着屏风听外间一阵吵囔,有些心烦气乱。
“去夫人那禀一声,说那丫头偷了府里的东西,那守不住门的,还有那私开院门的跟她都是同伙,按家法都应该拉下去杖杀。”听了一阵,魏弘泽终于不耐烦又很清描淡写的说出这话,却听得外面所有人脸色发白,如晴天霹雳,立时便有人哭饶。
“哼,留着也浪费粮食。阿三,还等什么,都拉下去,吵得我耳朵痛。”末了又加了一句,“阿三,你也领二十杖去,办事不利。”
二十杖下去,不死也脱成皮,阿三一张脸顿时变得灰白,嘴上却还道:“多谢少爷开恩。”说着便要带众人退下。
“等一等。” 秋婶突然喝了一声,“少爷,我有话要说。”
魏泽弘喝了一口燕窝觉得有些腻口,便没好气地将勺子扔在了碗里:“这又是谁?”
只听外面的阿三回话道:“是浆洗房的秋婶。……春儿的娘。”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哪个春儿?”魏泽弘听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候在一旁的阿四赶紧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才恍然:“哦,那个通房丫鬟啊,不是都死了好几年了吗?”那时他才刚习邪术不久,手法还不太通顺,也不懂得用迷香,他记得那个春儿死时很是挣扎了一番,面容手脚都扭曲得不成人形。
“说吧,什么事。”
就听秋婶道:“我就说一句,这开门放走人的是我,将门锁住的也是我,把钥匙扔井里的还是我,与浆洗房其他人无关,少爷要罚便罚我一人,就算要我这条命我也认了,将她们放了吧,就别往夫人那儿送省得碍了夫人眼,还望少爷成全。”
在魏泽弘眼里,这些下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不过是贱命一条,他挥了挥手,想早些将这些下人打发走,不耐烦地对阿四道:“依她。”
屏风外的秋婶听到这句话,回头看了孙嬷嬷一眼,仿似从未这般舒心过的露出了笑容。
“娘,我陪春儿去了。”说着便一头朝柱子撞去,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孙嬷嬷还在思量呆会去夫人那里求情,念在自己在魏家做了几十年,又搭上一个孙女的份上,能饶过秋婶一条命。
这时却见秋婶已头开脑裂,满脸血污,眼看人就要不行了,孙嬷嬷惨叫一声:“儿啊!”上前去抱住她,撕心裂肺哭喊起来:“你怎的就想不开啊?这让我怎么活啊?你是咋的了?你不带娘一起走啊……”一旁的人见此惨景,都触目惊心,唇亡齿寒。
平安在一旁眼睁睁目睹了秋婶撞墙自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想到她刚才还劝说自己回家后便不要再来,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她院里那盆衣服还没洗完,她的擀衣棒槌还落在地上没有拾起,还有那碗凉水她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平安觉得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只剩秋婶胸前那滩血红得刺目,孙嬷嬷还抱着秋婶悲痛欲绝,可是她已经听不到她的哭声,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一声尖鸣。
“晦气!还不拖下去?”声音仿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将平安拉回了现实。魏弘泽已从里间走了出来,见了眼前的景象只是微皱了下眉,就似自己的衣服被人蹭脏了般,有些厌恶却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说了这句话又转头要进里屋,不经意间却发觉一旁站了位十三四岁的姑娘,眉清目秀,比他府里所有的丫鬟都要白净,鲜嫩得要滴出水来。
平安没有注意那双阴冷的眼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见有人上去拉孙嬷嬷,要将秋婶的尸体拖走,孙嬷嬷死命护住不让人碰秋婶,便有人开始对着她拳打脚踢。平安怕她吃亏,忙上前护住她,帮着将她拉到一旁,孙嬷嬷就眼见着秋婶像个物件般被人拖走了,推开平安要追上前去,追了几步便跌倒在地昏厥过去。
孙嬷嬷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整个人越发苍老瘦弱,多亏得平安守在一旁经心照料,又蒙何掌柜每日都带些肉菜补品来调养,所以虽然精神面貌很差,但好在她身体是挺过去了。
得知秋婶过世,何掌柜也憔悴了许多,有几次平安都见他呆在秋婶房门前偷偷抹泪,“我该早带她离开这里啊!”何掌柜时不时就叹气说这句话,他也没有再催促平安洗珠子,只是拜托她代为照看孙嬷嬷。主院那边派了个人过来顶替秋婶的活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叫王妈。王妈也是个话不多的人,每天做完自己的事就回房里谁也不理,何掌柜每次来她也装作没看见,有时平安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会帮手做饭给孙嬷嬷吃。
后来何掌柜告诉平安,说孙嬷嬷年轻时是魏夫人房里的人,人很能干,后来被许配给府里一管事,也很是风光了几年,这府里没几个人没得过她教诲,大多敬重她,这王妈以前在府里当差时犯过错,差点被打死,是孙嬷嬷说情才救下她一条命,说来也承过孙嬷嬷的情,想来不会在中间使坏。
平安心里便了然几分,有时也找了机会与王妈说话,人都是怕孤单的,王妈到浆洗房整日里做事,难免会有些心里话想找人说,见平安虽是个小丫头但并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便开始跟她说上一两句。
“孙嬷嬷是个好人,当年若不是她我早死了,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但这份情谊却是不能丢的,人总不能忘本,你说是吧?”王妈一直生活在府里最低层,平日里也少有人听她说话,这一旦有人愿意听她说上一两句,那话匣子便打开了,“你说这人命好命坏有时还真说不准。原以为吧,孙嬷嬷嫁了府里管事,这日子该好过吧,却不想发生这种事。要说早些年,秋儿跟何掌柜好的时候,她要认了这门亲事该多好。”
秋婶竟跟何掌柜好过,平安虽有些吃惊却也在意料之中,她早看出何掌柜对秋婶的情份不一般。
“可她偏偏不,棒打鸳鸯让秋儿嫁了府里一个把式,那一年,那把式驾着车带着秋儿她爹出去办事,将车驾到了阴沟里,俩人都没回得来,那时春儿还没满一岁。娘儿俩拖个小儿日子过得不好,多亏那时何掌柜坐上了位,时不时帮扶着,总算将春儿拉扯大。”王妈说着话,就仿似春儿活过来站在她面前般,“啧啧,要说春儿那模样,长得可水灵通透了,皮肤又白又细,身段好性格也伶俐,见过她的人都说她以后是要嫁出去当主母的。唉,哪里就有当主母的命,后来被少爷看上了,选去作了通房丫鬟。那个时候夫人喜欢她,说等少爷娶了妻便要抬她的位。可哪等得了那天,到底是福薄的,不过一年时间,便走了,走的时候连尸首都没瞧见,只说是得了急症去的。秋婶受不住这打击,痴傻了几年,孙嬷嬷为了方便照料她,便求夫人将她母女二人放到这浆洗房做杂活,活虽累,但好在清净,养了几年,眼看秋婶病情一天天好转,可这人说没就没了。”王妈说着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平安却暗自握紧了拳头。
VIP章节 46第46章
入夜;王妈睡得比较早,孙嬷嬷躺床上怄老天爷的气;连身都少翻;平安侍侯着她吃了饭又打水给她擦了身子,才直起酸涨的腰身。
这眼看近六月;天气早烘热了起来,比不得京城的阴凉;小里屯的夜晚也燥得慌,平安全身裹了一层汗;让衣服一贴便腻汲汲;十分不爽利。她去厨房烧了一锅水;将澡盆子清理出来;准备好好洗个澡舒解一下。
这灶台她用得不熟练,还好王妈平日腾出手便帮着做饭,柴禾锅具什么都拾掇得清爽,如今烧锅水还难不倒她,往灶眼里添了柴,她便坐在小凳上候着,看着灶堂里的柴禾烧得旺盛,平安就想起以前在苏府时,被人刁难的场景。
那时翠红刚被陷害走,出嫁时林紫乔没让她多带人手陪嫁,苏太夫人便分了府里一个□兰的丫鬟过来侍候。春兰过来后不止时常监视平安的一举一动,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偷懒,平安训她几句,她甚至还堵气跑了。气得平安找到太夫人理论,太夫人当下叫人找了春兰来,只是厉声训斥几句,并没有过多责罚。想不到春兰便怀恨在心,处处与平安作对。都知道平安在府里不得宠,苏伯冲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往她院里去一趟,春兰的行径虽让人觉得有些过份,但她老子娘都是府里当差的,所以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说什么,有些还与春兰结成一气,就当平安是好拿捏的。
那时的平安十六七岁的年纪,骨子里也有股刚烈劲,瞧着这院里的人个个都无法无天,不把她当主母,也很是气愤,原本以为太夫人对她慈爱呵护,会为她出头,便去找太夫人为她作主,太夫人表面上会将那些下人拉过来训斥一翻,但见效不大。后来太夫人婉转告诉她,院里的人之所以不敬重她,是因为她的夫君不扶持她,她问平安,苏伯冲都有几日没去她房里了。
平安便气不过,打她过门算起,苏伯冲进她房里的次数便屈指可数,甚至在初婚之夜也不曾留宿在她房里,而是去了周云香那里极尽温柔缠绵的安抚她。平安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这个正妻当得窝囊,便去找苏伯冲理论,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哪知没有碰到苏伯冲,只有周云香在那里,平安自认为还算和颜悦色,让她帮着劝说苏伯冲多上自己房里几趟,免得让外人瞧了没个样子。
哪知当天晚上苏伯冲便过来了,对着她好一通数落,说她不该过去那边院子让周云香难堪,她什么都让给平安了,连主母的位份都让出来了,平安就不应该再去羞辱她。她要怪就怪他好了,是他不想过来,并不是被谁使了狐媚术缠着,若是平安怕哪个外人瞧了生事非,那院子里便不要安排那些外人得了。当下便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撵了走,不再理会兀自在旁气得牙齿发抖的平安。此后好一段时间,平安都是一个人守着那大院子过,连粗使丫鬟都没留一个给她,若不是大厨房那边要派些食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