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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元从林琰那不稳的语气中嗅到一丝愤怒的气味。让两个人的尸体就这样暴露着可谈不上什么敬意,虽然他明白看到这两具尸体的感受,但如果真的关心他们,盖上一块白布并不是什么难事。
昨晚糟糕的记忆又涌了上来,胃里的东西也是。 不过那时还能用醉酒搪塞,现在要是吐了就真的是丢脸。
“我们需要四张桌子。”
高元没有走进门,因为没人能趴在地上检验尸体。他需要把尸体放在桌上,用清水擦干净,露出所有的伤口、淤痕,最后用针线缝合。
他们两个到狼藉一片的大厅搬桌子时,高元突然想到了一个称不上“好”的主意——实际上可以说相当恶毒——叫马春芳的丈夫来帮忙。要让他一直看着,从头到尾。根据高元的估计,整个过程至少也要一个时辰。不管是多么冷酷的凶手,这么长时间面对着自己亲手杀死的尸体也会溃不成军,除非他是白起这样残暴的人物。
将想法告诉了林琰以后,他没有给予评价,只是点了点头走出了大厅。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混蛋?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他必须以最快的方式弄清楚春芳的丈夫是不是这件案子的凶手。因为如果他不是,那么两个人的死可能跟马荣泰的死有非常大的关联,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
高元一个人把四张桌子拖到柴房,并排摆成两行。林琰也在这个时候拖着马春芳的丈夫回来了,他看起来不大高兴,几乎是把那个人甩进了柴房。
“他居然还在呼呼大睡。”
看着马春芳丈夫那张睡眼惺忪的脸,高元明白了林琰生气的原因。他头发乱蓬蓬的,身上还穿着内衣,一看就是被林琰从床上拽起来的。
“过来帮我把尸体抬上来。”高元对男人扬了扬下巴,平静地说道。
“啥?”
男人张开大嘴,一股混杂着酒气的臭味立刻扑面而来。高元转了个身,站在一个能好好呼吸的地方。
“这是你妻子和她情夫的尸体。”
他招呼男人过来,手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跟那个杀人凶手没什么区别,如果这个男人并没有杀害自己的妻子,那他就杀害了一个人的心。
男人呆呆地立在原地,关于他的一切好像在这一刻全部都静止不动了。过了片刻,一声哀嚎在小小的柴房爆裂开来,呼天抢地的哭喊声奔涌而出。他和林琰交换了一个眼神,林琰在问“够了吗?”而高元回答“还不行,但不要讨厌我。”
他没有理会哭泣的男人,而是跟林琰合力将两具尸体抬到桌面上。林琰端来了清水,高元便学着仵作的样子轻轻擦拭尸体。在安平县的一年里,他学到了不少东西,简单地验尸便是其中之一。在读《论语》《春秋》的时候,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学到这种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学会。
与内心的波澜不同,高元一脸平静地翻看尸体,检查每一处伤痕。那将他们开膛破肚的一刀虽然触目惊心,但并非他们的致命伤,而是死后造成的。他们脖子上的小伤口才是元凶。凶手应该是在两个人并排躺着的时候突然出现,他们认识,所以两个人并没有防备,也不觉得羞耻,就那样大大咧咧地躺在凶手面前。于是凶手趁他们不注意,一刀割破了两个人的喉咙。他必须这么做,因为柴堆距离大厅不远,若是其中一个发出喊叫,他就无所遁形了。随后他将刀子□两个人的下腹,由下至上将他们刨开。那一刀明显是困难而且不必要的,但凶手这么做了,而且是在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他为什么这么做?恨意?愤怒?
他把尸体缝合以后,男人已经哭得差不多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已经被断断续续的抽泣取代。高元把自己的双手洗干净,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男人。
“这两个人你都认识吗?”
当然认识。高元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在这个小岛一起生活,根本没可能不认识。
“我老婆春芳,”男人依次指着尸体说,“和她哥哥大富。”
高元大吃一惊,看看尸体,又看看男人,最后望向林琰。林琰也同样惊讶。
“亲生兄妹?”
“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而你也知道他们的私情?”
男人的脸色微微变了,眼睛就像飘忽不定地转着,随即点了点头。
“县令老爷,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刚到这个岛上的时候,我们只有二十七个人,而且大半都病死了。女人?最后只剩下六个。所以,县令老爷,这里跟你们必须明媒正娶的地方不一样,我们不讲究那些台面上的东西。”
台面上的东西?高元甚至懒得反驳,就像一个人说“吃人有什么不可以?饿了也是一样的肉。”这些人缺少为人最根本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并不反对?”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说:“春芳不只大富一个,我也不只春芳一个。”
男人并不是凶手,杀死两人的应该就是杀死马荣泰的凶手。但是他为什么要剖开两人的肚子?
由下至上剖开两人的肚子……高元冲到置放内脏的木盆,双手伸进去翻找起来。
“你在干嘛?”
林琰目瞪口呆。高元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就像个失心疯的屠夫,但他必须证实自己的推测才行。
“马春芳有了身孕。”高元垂着血淋淋的双手说,“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三个月了。”
“孩子是谁的?”
男人叹了口气。
“我问你孩子是谁的?”
他高声质问道。
“是……大富的。”
果然。
“你走吧。”
男人听到离开的允许,立刻一溜烟似地逃跑了。高元再次把手伸进水盆里,清水变得浑浊鲜红。即便用干布擦拭了双手,血腥味仍旧好像残留在上面。
“对不起,我……”
“你没有做错什么,都是为了查案。”林琰仍盯着他的手,“能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吗?”
“凶手剖开马春芳的肚子,就是为了彻底铲除这个孩子。”
“可是杀了马春芳,孩子也不会活着。”
“没错,但是他要孩子被彻底铲除,就算是尸体,也不要他留在母亲体内。所以他割断了马春芳的……”高元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流出体外,被放进了木盆里。他不想自己的目的暴露得太明显,所以对马大富的尸体做了同样的事。”
“可是我们仍然不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了他的目的,并不代表知道他是谁。第一次仅仅是推测,但是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了。
“凶手厌恶村里这种乱伦的情况,他可能是这种行为的受害者。我想我们应该将目光集中在那些生出了有问题的孩子的父亲。那个孩子很可能不是他亲生的,但他是孩子名义上的父亲。他应该没有和自己姐妹私通。”
“马春芳没有生过有问题的孩子。”
“这就是我排除他的原因。”
这样范围就缩小了许多。村子里有五个傻子,两个疯子,排出掉年纪过大,父母已经去世的,总共有三个男人牵涉在内——村长、马大有和马平。村长和马平是同辈,马大有是他们的后辈。高元只听过村长介绍村里情况,马平和马大有的脸他实在想不起来。不过,不管这个凶手是谁,他还会继续杀戮。他的怒火并没有随着杀人而减少,反而急剧扩大。很快,他会意识到村子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切的根源,然后把所有人都杀掉。
“我们必须在祭典结束之前找出凶手……”
不祥的预感在他胃里扩大翻腾,高元忍不住捂着嘴走出门外。早上没有吃过东西,他只吐出了一些酸水。然而这并没有让他好过多少,一阵绞痛令他无法直立,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你怎么样?”
林琰扶住了他的肩膀。
“我可能需要喝碗解酒汤。”
高元试着挤出一个笑容。林琰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把他抱了起来。
“你不光需要解酒汤,你还需要休息。”
☆、无底深渊2
高元躺在木塌上,感到胃痛稍微缓解了一点。林琰去厨房看看能不能有人帮忙煮一碗解酒汤给他,现在风神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有一个几乎不会醉的脑袋,可惜的是,他没有与之相适应的胃。
可是稍微好一点,他就开始有点闲不住了。刚刚睡醒没多久,再躺在床上只觉得难受。他站起身,走到大殿,脚步有些虚浮不稳。他想看看这里是不是像其他庙宇一样,有暗门或密室。他扫视一圈,将视线投向了神案下。小的庙宇没有空间建造地上密室,一般都建在地下,而且十有□都把暗门放在神案下。
但是他钻进神案下,敲敲青石板、推推墙壁,都没有什么发现,其他地方也没有机关。也许这里并没有什么需要藏起来的神器。高元不禁叹了口气,他本来希望神案下有个密室,里面囚禁着失踪的张大力。
准备爬出去的时候,他的脑袋一不小心撞在了神案上。他蓦地一惊,神案里有暗格。他用手指探索着暗格的缝隙,轻轻推开,发现里面装着一本泛黄的布皮书。他揉了揉有点痛的脑袋,连从神案底下出来都忘记了,借着从案布缝隙中透出的一点微光翻开了那本书。
书里没有字,只有一幅幅图画。鉴于岛上识字的人不多,有一本全是图的书也并不奇怪。第一页画的是一张奇怪的脸,皮肤好像龟裂了一样,眉骨高耸,颧骨突出,跟他们崇拜的风神很接近。
也许这就是风神的来历,高元想。在他准备接着往下翻的时候,传来了林琰的声音。他并不想把这本书拿出去,如果这是他们的圣物之类的就糟了。他探出头,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林琰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站在他面前,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鬼鬼祟祟像个小偷似地躲在神案下的人。
“我发现了好东西。”高元招招手,“进来啊。”
“什么东西?”
林琰皱着眉头问道。
“一本书,好像是他们的圣物,快进来看看。”
高元撩起案布,盘上双腿,给他林琰让了个地方。林琰仍旧一脸疑惑,但没有再追问,他把碗递给高元,侧身钻了进去。林琰身材高大,在神案下坐着连腰都伸不直。他弓着背往前倾的模样看着都让人觉得难受。
“你先看看吧。”
他把书递给了林琰,自己将解酒汤放在唇边。他呷了一口,心里不禁怀疑自己喝的是什么玩意。汤里漂浮着几块柚子皮,底下沉着萝卜和茭白。汤淡而无味,喝起来就像是洗菜水。
解酒汤里不能放萝卜,而是芹菜、葱还有豆酱,柚子皮是应该切成小块浇上蜂蜜来吃,不是直接放在汤里。哪个没常识的会做出这种东西来?高元马上意识到答案就在眼前。
这是林琰亲自做的解酒汤,就是再难喝也要喝下去。高元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就连里面的东西也都吃下去。即便有爱情的力量掺合,这碗解酒汤也称不上好吃,不过还是有一个傻瓜把这碗煮热的洗菜水咽了下去。
“好点了吗?”林琰问。
更想吐了,高元心想。
“舒服多了,谢谢。”
“那就好。”
林琰静静地翻动着手中的书。
“里面画了什么?”
“一个故事。”林琰在微光中抬起头,“你还没看完吗?”
“刚看了一页。”
“那一起看吧。”
林琰身子前倾,两个人就快脸贴脸了。他把书放在两人的右侧,正好可以借到光的位置。
“前面大概是说一个村子的人不知为什么激怒了风神,风神对他们下了诅咒。他不仅要折磨死整个村子的人,还会降罪于跟他们亲近的人。官兵为了不让他们牵连无辜,把他们送到了与世隔绝的小岛,并且禁止他们离开。”
林琰的讲解就到这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副描绘细致的图画。一个男人被风神用火烧、水浸、针刺……各种酷刑一应俱全,县衙的那些到了这幅图面前就是小打小闹。一个女子迎着风雨乘船来到小岛,找到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的男人。他们拥抱、亲吻,最后一起跳下山崖殉情。风神被他们的爱情感动,不再折磨村民,还救活了这一对恋人。但是岛上什么都没有,村民们只能以野果饱腹。女子怀孕了以后没有像样的食物,渐渐开始变得虚弱。男人请求风神帮助,愿意用余生为风神做牛做马,风神同意了。女人诞下婴孩,两人分离的时刻就要来临。她哭着求男人不要离开,但是答应风神的事必须做到。女人只好把婴孩交给村民抚养,两个人一起离开小岛,服侍风神。婴孩渐渐长大,到了二十岁那年,突然变成了一块美